第二章血案
“是個年輕男人,長得還挺俊的呢,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一個人,無父無母的,身邊隻帶著一個小廝。”
“可是一個身家不菲的人為什麽要買下那間破院子呢?”宋瑤問出的這句話,她嫂子陳穗並未在意,隻說了句誰知道呢就帶過去了,可是她自己卻上了心,皺起兩條細弱的柳葉眉陷入沉思。
正想著,院門上卻響起“咚咚”兩聲,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的宋環問了句是誰,不情不願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去開了門。
“呦,丘公子,您怎麽來了。”
宋環的語氣陡然變得客氣了許多,宋瑤於是轉過頭,透過窗戶朝院中望去。她看見一個男人,不高,臉卻生得白淨齊整,兩道眉毛彎彎的,將下麵的雙眸襯托得多出幾分笑意來。不過,他的嘴唇有些過於紅潤,紅得像塗了唇脂,倒有些男生女相的意思。
“這就是剛搬過來的那位丘公子,模樣生得不錯吧?”陳穗用胳膊肘頂了宋瑤一下,語氣裏多出了幾絲興奮,“你說,他來咱們家做什麽?剛搬過來,又不認識?”
“鄰居嗎,總要打個招呼,以後也好有個照應。”宋瑤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不知為何,她對這個長相清秀的男人沒有任何好感,一點都沒有。
“丘公子,來家就來家吧,還拿什麽東西,太客氣了。”宋環的大嗓門又一次響起,他接過男人手中的提盒,打開朝裏一看,訝異道,“呦,這鮮藤蘿花餅是我家小妹最喜歡吃的,她見著可要喜歡壞了。”
“怎麽,宋兄還有一個妹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男人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朝窗戶一瞥,目光透過窗棱鑽進來,從宋瑤臉上掃過。
宋瑤覺得自己仿佛被根針紮了一下,身體驟然一抖,從她嫂子身邊站了起來。她覺得很惡心,不知道為什麽,在被那男人的目光掃到的時候。
“小瑤,怎麽了?身子不舒服?”
陳穗的話音未落,宋環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小妹,你要是方便,就出來見見客人,以後丘公子和咱們就是鄰居了,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有事還需要咱們多照應。”
宋瑤的眉頭鎖了又鎖,衝陳穗道,“要我去見一個沒成婚的男人,哥哥他是不是瘋了,嫂子,你就說我病了,不方便見客。”
說罷,她就賭氣在**躺倒,自己打定主意就是幾頭牛拉也是不要出去的。
陳穗本也覺得宋環的行為不妥,所以便自個出去照宋瑤的話說了。丘公子聽出她的意思,便隻說下次再來拜訪,就此告別了。他一走,宋瑤馬上就出來了,瞪了宋環一眼後,衝院外道,“哥,我早不喜歡吃什麽鮮藤蘿花餅了,以後你別自作主張。”
她故意將聲音抬高,仿佛生怕剛出門的那個人聽不到似的。
男人搬來的第六天,城中出了一起血案。
案子幾乎發生在宋瑤的眼皮子下麵,所以於她幾夜都不得好睡,一閉上眼那恐怖的情景便在腦海中重新上演。
那天,她和嫂子到街上去買一些針線用的活計,兩人剛走到廣聚軒下麵,就聽到身後“噗”的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地麵上炸開了。
回過頭看時,一大灘乳白色膏狀的東西已經順著地麵蔓延過來,溢到她的鞋邊。她本能地朝後退了幾步,這才發現白膏上麵還飄著一層灰色的泛著泡沫的不明物質,除此之外,就是大片大片鮮紅的血,飛濺得哪裏都是,在陽光的映照下紅得有些晃眼。
“墜樓了,摔死人啦。”不知是誰尖聲尖氣地喊了一聲,
陳穗登時腿就軟了,差點跌到地上,宋瑤慌手慌腳摻著她離開時,沒忍住又朝那裏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她其後幾天都後悔不迭,因為她看到了半邊已經碎了的頭顱,裏麵紅的白的灰的攪成一團,可是眼珠子還嵌在缺了一塊的眼眶裏,隻是沒有光,像死魚灰蒙蒙的眼睛。
“阿彌陀佛,小瑤,快走,我們快走,別沾上晦氣。”
陳穗嚇得眼都不敢整,隻顫顫抓了宋瑤的手,逆著人流朝外走。
宋瑤覺得胸口有些憋悶,一股酸意堵在喉嚨,上不去也下不來。她深吸了口氣,將頭揚起,可下一刻,卻忽的倒抽了一口涼氣,在原地定住不動,任憑她嫂子怎麽拽,都沒能向前邁出一步。
她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與她比鄰而居姓丘的男人,他端坐在廣聚軒四樓欄杆邊的一張桌子旁,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靜得仿佛一汪死水,黑幽幽的,和周圍那些趴在欄杆上或是驚惶或是驚訝的臉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好像,摔碎在下麵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不值錢的花瓶。
他甚至在宋瑤望向自己的時候,還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嘴裏,菜是新鹵出來的豬頭肉,肥瘦相間,紅白交錯,看上去很是鮮美。
宋瑤又泛起惡心來。
此後的幾日,她驚嚇過度,連床都沒有下過。
“怪了,那天她明明比我還鎮定些,怎麽回家倒嚇出病來了。”這日,宋瑤躺在床榻上,聽窗外她哥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不知道,”宋環心不在焉接了一句,忽然壓低聲音道,“你猜怎麽著,廣聚軒摔死的那個咱們是認識的。”
“啊?”她嫂子抬高嗓門,“誰呀?”
“就是賣酥油的小軻子,對了,他不是前幾天還到咱們家來了嗎?小瑤要用酥油做餅子,就把他叫到門口來了。”
她嫂子詫異道,“竟然是他?可是,他這麽好好一個大小夥子,怎麽就從樓上摔下來了?”
“聽說油桶漏了,他腳一滑,一個沒站穩,就從四樓摔下來了,可憐啊,剛滿十五歲,比小瑤還小一點。”
“怪不得呢,那天地上全是白色的油脂,我還想是什麽,原來是酥油。”她嫂子恍然道。
宋環“噓”了一聲,“小聲著點兒吧,小瑤聽到,這病可好不了了,還不知要不要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