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冰釋前嫌的小夫妻

秦貴妃端著一碗藥,小心翼翼的坐到床邊,心疼的看著納蘭滄海滿額頭的冷汗,在戰場上他英雄殺敵,身負重傷也不見皺一皺眉頭,可是,如今躺在床上,脆弱的就像個孩子。

自然,在她眼裏,她的兒子永遠都還是個孩子。

以手帕輕輕的擦了擦他頭上的汗,輕聲喚他:“皇兒,起來,喝點藥。”

納蘭滄海困難的睜開眼睛,眼波卻十分淒迷,“我不想喝……”

“別孩子氣,你傷的很重,元氣大傷,不好好補補怎麽行。來,母妃扶你起來。”秦貴妃作勢去扶他,他趕緊說:“我自己可以。”

艱難的從床上坐起,他累的又是一頭大汗,周身,太疼了。但是他閉了閉眼,開口問的,卻是另一個人。“茜女有消息了嗎?”

秦貴妃手頓了頓,答非所問的道:“你跟母妃說實話,寧香兒……到底怎樣了?”

納蘭滄海抬了抬眼簾,又垂下,神色很萎靡,“總之以後她都不會出現了。”

“你殺了她!”

“沒有。”納蘭滄海歎了口氣,神色陰沉地說,“她沒有死,但是也沒再活著的可能。”

“滄海……”

“母妃,我真的沒辦法再和她生活下去,我一看到她,就想到她迫害茜女,我恨自己沒辦法處理她,終於,我將她困到了密室,太好了,我清淨了,再也不用顧慮她……”

“可是寧桓王怕是有疑……”秦貴妃惶恐地道。

“待我慢慢,會連寧桓王一起拔掉。”納蘭滄海冷酷地說。

秦貴妃凝緊了眉,“皇兒!你未必太過大膽,朝中大臣,已經沒有幾個靠得住的。”

“可是排除異己是我登基必需。”

秦貴妃慢慢的垂下了頭,思忖片刻,憂心地說:“玉兒也不知怎麽樣了,你失了他,猶如斷臂,母妃擔心你啊。”

“我不能靠他一輩子,如今我已是太子,朝中人大多還是識時務的。”

秦貴妃緩緩點頭,“總之你小心些。”

納蘭滄海看了看她,輕握住她的手,“母妃,對於江璞玉,如果實在無法,你也放開吧,這些年我們對他如何,他不識好歹,就任由他去,你我都無怨無悔,別再難過了,好嗎?”

秦貴妃眼圈微紅,輕輕歎息,“他在懷恨中長大,一時衝動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兒,你也要理解他。”

納蘭滄海緩緩鬆開了她的手,半晌,說:“母妃,我與江璞玉,根本是不可以友好至終的。”

“為什麽?”

納蘭滄海盯住她的眼睛,抬手,輕撫她受驚的臉龐,“母妃,不是我想跟他鬥,是他一直想跟我爭。”

秦貴妃驚慌,“你說茜女嗎?皇兒,母妃懇求你……”

納蘭滄海疲憊的搖頭,鬆開了她,倚到床頭上,神色很是迷茫,“他想跟我爭的東西,是他報複我們的手段,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皇位?”秦貴妃驚的瞪大了眼睛,隨即立即搖頭,“不!皇兒,是你多想了,他怎麽會……”

“母妃可以不信,但你可以睜眼看看,看他會不會突然倒戈。”納蘭滄海冷酷地說,“你當這些年他是為何一直助我?真的隻是因為答應了你?隻是因為我們是兄弟?嗬嗬,母妃,你太單純了。”

“皇兒……你想多了,絕不會的……”秦貴妃心亂了,眼淚又聚滿了眼眶。

“他看似囂張跋扈,實則韜光養晦。他恨你,更是看我刺眼,現在幫我隻是想以後坐收漁翁之利。”納蘭滄海冷冷一笑,眼波犀利。

秦貴妃的麵色漸漸嚴肅起來,然後認真的說:“玉兒他不會!”

“母妃……”看她生氣,納蘭滄海連忙緩和了表情。

“滄海,玉兒他絕不是不顧親情之人。”

“母妃,我沒說他不顧親情,就是因為他在意親情,才會對我們憎恨。”

“可是現在我們已經說清楚了,玉兒他冷靜過後,一定會與我們冰釋前嫌的。”秦貴妃極力為江璞玉申辯。

納蘭滄海不想再與母妃爭執此事,一來覺得跟母妃一個女流說不清,二來,他實在是很累很痛。“好了,母妃,這件事,我們多說無宜,我希望他會想通,不會再執迷不悟。”以他對江璞玉的了解,他那扭曲的性格,說不定會以為他們母子倆推卸責任而撒謊,他能不能想通,真是聽天由命了。

秦貴妃低下頭,輕拭眼角,“玉兒他受了太多苦,他挫折的成長讓他的性格變得尖銳,不管如何,都是我們做父母的沒有盡到責任。”

“可這不關你的事。”“好了,皇兒,你快吃藥,好好的養你的傷,別的不用多想。”秦貴妃抹幹了淚,抬頭,一臉的坦然。

納蘭滄海緩緩點了點頭,接過藥來,一飲而盡。

這時,有暗衛進來,報:“稟殿下,馬姑娘如今身在相府。”

納蘭滄海的神情繃緊,揮了下手,暗衛退開。

秦貴妃緊張的看向他,“皇兒……”

納蘭滄海深吸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波瀾,道:“沒事,她更擔心璞玉,自然會去找他。”

“皇兒,你真的……不能放棄嗎?她畢竟,本就是玉兒的姬妾,還懷了孩子,你這……”秦貴妃焦急地道。

納蘭滄海抬了下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不想再聽勸了,這件事,我自己心裏有數。”

“皇兒……”

“母妃放心,我答應過你,不會因為女人跟他翻臉。”

秦貴妃微鬆了口氣,又心疼的撫上他的手,“可是皇兒你……”

納蘭滄海苦笑了笑,“我如今順利當了太子,將來做了皇上,不愁有好女子願意當皇後。”

秦貴妃審視的看了他一會兒,不見他神情有異,便點了點頭,“皇兒,你能想開就好。”

納蘭滄海轉頭,望著高高的窗台。

沒有她在,這寢宮裏好冷清……

“這麽多天了,她都不知來看看我……”雖然極力的壓抑,他還是忍不住發出怨念,眼中,也隱隱升起了霧光。

看的秦貴妃心碎,“皇兒……”

相府,後花院裏,茜女的身影漸漸與暗下來的天色融為一體。

她已經決定留下來陪璞玉,可是,如今麵對他和郡主,她還需要勇氣。

她想了很多,現在璞玉不開心,有心靈創傷,她應該先摒棄嫉妒之心,先將他的心傷養好再說。不對嗎?這句話,她在心裏纏繞了好久好久,可是,怎麽也站不起來。

有些事就是想想容易,真到去做了,心痛到沒有力氣。

眼前,又落下熟悉的黑影,暉直直的站在她麵前。

“天冷了。”聲音還是很生硬,但是對於他這種殺人機器,能關心一個人,實在是難得。

茜女抬起頭,詢問的看向他。

暉微垂眼簾,“皇上已封七殿下為太子。”

茜女一喜,緩緩站起來,雙腿很軟,暉連忙抬手扶住她。“這麽快?”哦,也不快,畢竟她已是昏迷了五天,如今的局勢,可說是一日千裏。

這下好了,納蘭滄海終於當了太子,以後,他將順風順水,她不用擔心他了。

“那他的傷呢?”

“已在休養。”

茜女徹底鬆了口氣,隻要他沒事就好。現在,她的一顆心可以去照顧璞玉了。

“我要留在相府裏了,你這些天不用跟著我。”她望著他的眼睛,溫柔的說。

暉看了她一眼,她看出他眼中的失落。

“暉,我終是不得不辜負你的。”

暉回避了她的眼神,沉默了會兒,說:“屬下隻是你的暗衛。”

茜女心裏一頓,暉突然轉身,展開雙臂,如一隻黑鷹,使輕功躍上樹梢,直飛入星空中。

茜女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一陣陣的抽痛和感激,因為有暉,她不再覺得自己孤單,她知道就算江璞玉和納蘭滄海都不在身邊時,也一直有暉在保護她。

長吸了口氣,不能再退縮了,不能再浪費時間,她現在必須去找璞玉。

一步步往回走,心卻,一點點安靜下來。

寢宮門外,侍衛看到她點頭行禮。

“郡主還在嗎?”她輕聲問。

一人答:“郡主方才離開。”

茜女心裏一鬆,雖然早晚得麵對,可她還是覺得能逃一時是一時。好吧,你說她沒出息也好,反正,她就是怕郡主。

知道她不在,她也不用尷尬了,就大步略帶迫切的走向內室。

掀開簾子,直看到大床上,江璞玉靜靜的躺著。

他的側臉,瑩白的透著病態的灰青,他的輪廓依然很完美,閉著眼睛無表情的時候,就像一具雕塑,沒有了醒著時候的戾氣,顯得平和純淨,甚至有些無辜無助。

特別是現在這個時候。

茜女心裏一痛,正欲踏進去。

江璞玉的眼睛就這麽睜開了。

茜女一愣,一時僵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再走過去。可是稍一思索,她又覺得,自己可出息了,竟然連他醒著都不敢靠近嗎?她是怕什麽怕習慣了嗎?那她留下來是為著什麽呢?

鼓足勇氣,她大著膽子緩步走過去。

江璞玉沒有轉頭看她,一直靜靜的看著天花板。

茜女就這樣默默的坐在了他的身邊,清清淺淺的看著他。

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相處著。

時間都仿佛凝固了,茜女突然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和和氣氣,不說話也很好,彼此相守,心也踏實。

正當她沾沾自喜時,江璞玉突然抬手抓了床上的枕頭就扔在地上。

茜女嚇了一跳,知道他性子怪異,她趕緊上前一把捂住他的胳膊,著急哄道:“別激動,別激動,璞玉,你有傷,不宜亂動。”

江璞玉氣鼓鼓的瞪向她,眼波鄙夷和不屑,“你是來憐憫我的嗎?”

茜女心裏一刺,但是她知道,不和病人一般見識,尤其是心理陰暗者。“說的哪裏話,你是我相公啊,我自然得來陪著你。”

“哼。”江璞玉冷哼一聲,轉開頭,眼底生冷,“我現在是個廢人,一文不值,你也無需討好我。”

“你就算再廢,我也得幫助你不廢起來。”茜女嬉皮笑臉地說。

“我的事不用你管!”江璞玉的表情,怎麽看有點別扭。

茜女冰雪聰明,哪裏不知道他在別扭什麽,趕緊解釋:“唉,我倒是不想管你,可是這心裏放不下呀,你們就知道折騰,可我是個孕婦,我累暈了五天耶,這不,一醒來,連頓飯都沒吃,就讓暉將我送來了。”

江璞玉的神情微頓,然後,有些怔忡的轉頭看她。明顯,眼睛裏已有些擔心,可是嘴上還是很尖酸,“怎麽?新任的太子沒有好好照顧他的太子妃嗎?”放在以前,這話她肯定會生氣的。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的臉皮也練到家了,依然不痛不癢地說:“太子妃?聽說寧香兒已經被贏兵給殺了,哪來的太子妃?”

見她故作不知,江璞玉的神情複雜,但是他尖刻的性格還是讓他心口不一的說:“你難道不是他新寵的太子妃人選嗎?”

茜女的臉色僵了僵,心裏微氣,這個江璞玉,他還真是……夠狠!但是,她決定留下了,就得有留下的誠意。“他是想選我,但我不選他。璞玉,我選了你呀。”

江璞玉的眼神,終於冷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