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你做鬼,他也不放過你
不見他,她可以瀟灑離去;見了他,她才知情不自禁。
兩個男都在注視著她,納蘭滄海溫柔似水,眼神期盼,江璞玉伸著一隻手,固執地等著她的回應。
刹時間,仿佛身夾兩座高山,左右為難,她就像一個漢堡包,夾成了肉餅。
她沒有去做選擇,而是向前走了兩步,在距他們一個適合的距離處,停步,恭敬的跪下,“茜女拜見七皇殿下,見過丞相大人。”
兩個男臉上均閃過異樣的神色,納蘭滄海連忙站起,想去攙扶她,“你身不好,莫行禮了。”
而江璞玉卻搶在他之前,順勢將手又向前伸了伸,修長的手掌擺在她臉前,理所當然地說:“茜女,本相來接你回家。”
茜女抬頭,迎著他淡靜的眼神,不知怎麽,竟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納蘭滄海眸色一眯。
江璞玉卻猛的握緊了她的手,將她拉拽起的同時,另隻手臂攬住了她的腰身,側頭,仔細的打量著她的麵頰,淡聲說:“你麵色不好,以後,莫再跟本相製氣了。”
在納蘭滄海麵前,輕描淡寫的,就將她這次的逃跑大事件,化解為女兒家的耍小性。一言一語,都帶著“自家人”的口氣,生生將七皇排在了兩人的氛圍外。
茜女略顯驚愕的望著他,她以為,出來見到江璞玉,迎來的會是他劈頭蓋臉的嘲諷責罰,或者陰森暴戾,沒想到他竟然也的溫雅如玉,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或者,是因為在納蘭滄海麵前吧,她明顯嗅到了兩個男人之間那暗藏的爭鬥排擠。他們都是龍,可惜她不是那隻鳳。
納蘭滄海默默的望著兩個久別重逢的人相擁,深情相望,他的臉上沒有表情,縱然站立的姿勢依舊高貴,可周身卻隱隱透著孤獨。
茜女不著痕跡的從江璞玉的懷中向一側退了一步,微微垂頭道,“勞煩丞相親自來接,茜女惶恐。”
茜女刻意的生疏讓江璞玉的眼神黯了黯,但他仍微露笑意,道:“你知本相誠意便好。”
誠意?茜女心裏冷哼。他真會給自己長臉。
“茜女,你決定了嗎?”納蘭滄海出言說著,走向她,認真的望著她的眼睛,“本宮說過,是走是留,全憑你的心思。”
當她將手放在江璞玉手中,兩個男人都清楚了她的決擇。
茜女看著納蘭滄海,看著看著,被他無辜純淨的眼神逼出濃濃的愧疚來,她不敢望他,隻能垂頭致歉,“承蒙殿下多日來的體貼照應,茜女感激不盡,如今身體已經康健,實在不便再留於王府,殿下之恩,茜女來日再報。”
這便是婉言的道別了。
江璞玉薄唇微揚,目中冷傲。
納蘭滄海心有不甘的問:“為何突然改變主意?本宮說過什麽,你可記得?”
茜女知道,他說過會為她做主,為她擋風遮雨,可是,她如何能放肆。自己的事,何需牽連於旁人。何況她也不相信,一朝皇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女流,跟丞相針鋒相對,她父母和梅香的性命,也不該由殿下來負責。
“對不住殿下,是茜女使了性,誤會了丞相的誠意,茜女終究是相府姬妾,應該侍奉丞相大人的。”既然決定跟江璞玉走了,自然不能再得罪他,得說些順耳的話,免得自己無妄受苦。
果然,江璞玉受用的彎眸一笑,再斜向納蘭滄海時略帶挑釁示威。
納蘭滄海平靜的眼睛裏落入了失望和難舍,他久久的望著茜女,微微一歎氣,道:“既然你這樣說,那麽本宮也不便強留於你。”
“謝殿下恩準。”茜女微微低頭行禮。
納蘭滄海再靠近她一步,溫柔的目光糾纏在她臉上,低聲說:“茜女,你若後悔,可以隨時來找我。”
茜女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滿滿的關切,心中一暖,更加羞愧,“殿下恩德,茜女謹記在心。”
“嗯,你好好保重身體,我會去看你的。”納蘭滄海依依不舍。
茜女不敢再看他,重重點頭道謝。
不管回相府麵對她的是什麽,然而此刻,她順勢離開王府也是好的。
納蘭滄海那濃濃的關懷和親熱勁讓江璞玉麵色不佳,他伸手拉住茜女的手,奪回所有權似的站在了茜女身前,昂挺胸對納蘭滄海道:“多謝殿下對臣之姬妾的照應,如此,我們便不多留,告辭。”
納蘭滄海一直緊盯著茜女,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不送。”
江璞玉回身瞥了眼茜女,握緊她的手朝外走去。
茜女一直低垂著頭,不去看兩個男人的表情,隻亦步亦趨的跟著江璞玉的腳步。
他走不急不緩,卻步步堅定。他的背影挺直,帶著堅毅,固執,和勝利的傲慢。
王府很大,兩人手牽著手,沒有多餘的話,江璞玉隻偶回頭側她一眼,相依相伴,郎才女貌,一步一步從從容容走出了王府。
納蘭滄海踏出正殿的大門,雙袖負後,表情平靜的望著那一隊人消失在府門外,他的眼睛裏,深邃如潭。
突然,他猛的側頭,在那茂密的叢灌後,一抹綢緞若隱若現,他勾起唇角,眸色顯出殘戾。
寧香兒躲在樹叢後,怒不可遏的瞪著江璞玉親熱的拉著另一個女人離開了她的視線。
手中的帕被撕爛,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碎屍萬段!
王府內的暗潮洶湧,對於走出王府的兩人毫不影響,府外的陽光正是燦爛,照在兩人身上,那麽清朗。
江璞玉走到華麗的馬車前,侍從連忙蹲到車前,他麵容冷冷的踩在那人背上,瀟灑的上了馬車,轉回身,再次向茜女伸出了手。
茜女現在一看到他的手,一隻巴望著她的手,纖細白皙,骨節均勻,指甲飽滿紅潤,那麽美好的手,總是在她舉步躊躇時,替她做著選擇,引她一向前。
這種堅定,這種堅持,讓她無法拒絕。
她不禁又伸出了手,這次,不等她交到他手上,他便上前猛的握住了她,輕輕一拉,她便上了馬車,然後隨她走進了車廂。
車廂內鋪錦戴綢,布置的十分溫馨,像是早就做好了接她的一切準備。
茜女安靜的坐到一側,屏氣凝神,沒有說話。
江璞玉亦氣定神閑的坐下,從案台上拿起一本書,側倚著轎廂,就這麽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
馬車開動了,一搖搖晃晃。
茜女不時拿眼睛悄悄看他,他總是麵無波瀾,眼神亦清純和善,完全沒有暴怒的前兆,一副懶洋洋的樣。
茜女縱然有些了解他,可是還是不懂他為何這麽淡定,如果不在意她的逃跑,他何必來勞師動眾的接她,還勢在必得,勢不罷休?如果在意她的忤逆,為何現在出了王府,沒有了納蘭滄海在,私下裏,他不該好好的收拾她麽?
不怕他暴怒,就怕他來陰的。
可是,他現 ...
在連陰的也沒有?就這麽旁若無人目不斜視?是什麽意思?或者,現在還不到時候?這是在給她無形的壓力嗎?
茜女認真的想了一下自己的處境,既然不得不跟他回相府,那麽以後還得仰仗他,她不相信他會真的對這次的事件既往不咎,那麽,她不僅得好言哄他熄火,還得求他保全小丫鬟和父母的命。
總之,還得繼續巴結。
也不知道,現在的江丞相,還吃不吃她坑蒙拐騙那一套。
在馬車的顛簸中,她小心翼翼的跪下,垂頭斂目,一副認錯的模樣,嗡聲嗡氣地說:“丞相,茜女知錯,你罰我吧,莫不理我。”
江璞玉的目光從書本上緩緩抬起,平淡無波的望了她一眼,又複移回到書本上,漫不經心地說:“知錯就改,便不必責罰,坐好吧。”
茜女猛的抬眼,啥?就這麽簡單?
他這麽弄,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難道哄騙諂媚在他麵前已被識破了嗎?
垂頭喪氣的坐回位,可是坐立不安,再看那位,他居然還看書看的津津有味,真是氣人。
有種有冤枉沒處說的感覺。還得等著死刑。
但是轉念一想,如今的江丞相,確實與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他娶了妻!他是有婦之夫了!而且,他還心係著一個皇妃!這個男人,頓時間覺得他陌生起來,疏遠起來,她也沒了巴結討好他的勇氣了。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她見河拆橋好了。
好吧,是水來土淹,兵來將擋。
這麽一想,竟也心胸暢亮了些,端端正坐好,不再把心思研究他,開始看看車廂內的東西,掀掀簾看會兒風景。
她這邊一變得若無其事從容自如,江璞玉的目光就禁不住朝這邊瞥了一眼,哼,還真是沒心沒肺的女人。
都在燕京城內,流王府與相府相隔並不十分遠,漸漸馬車離開了城內的喧鬧,來到了僻靜的相府門外。
馬車停了,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又踩著侍從的背下了馬車。
重回相府,茜女抬頭看著那巍峨的府門,這是她頭一次見相府正門,卻說不出的熟悉感和歸屬感。
江璞玉回頭,看向她,又向她伸出了手。
如果可以,他願意每走一步,回頭去牽她的手。
茜女沒有遲疑的將手交到他手上,大大方方隨他進了府門。
“恭迎丞相大人回府!”一群拍馬屁的人起起落落跪了兩旁。
茜女撇嘴,江璞玉是個幼稚的人,就喜歡這些虛無的吹捧。
兩人翩然行走在大道上,一步步走向正堂。
茜女隻覺得他的手心,溫溫熱熱的,有些潮濕,緊緊的,像是在抓著十分重要的東西般牢固。
她抬眼看他,他的如瀑的墨發流淌了他一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看著就想讓人去撫摸,去纏繞,與他糾纏。
人群中,突然有跪著的人有些異動,茜女側了眼看去,正與一雙眼睛對視,娘親?
“茜茜……”蘇鶯鶯激動的低喊她。
原是,馬向嵐和蘇鶯鶯就在相府,等著她歸來。
茜女定下腳步,轉頭懇求的看著江璞玉,“丞相,可否……”
江璞玉似這才看到他們,淡淡然回,點頭,“自然,你父親和娘親早已等候多時,起來吧,一起到正堂。”
茜女抽出了手,連忙上前去攙扶起蘇鶯鶯,“娘親,讓你們受驚了。”
蘇鶯鶯完全沒有當人質的認知,在丞相麵前雖然不敢放肆,還是歡喜的手舞足蹈,“沒有沒有,丞相對我們可好了,茜茜呀,你回來就好,丞相對你可真用心哪,還親自去接你,娘親開心死了!”
茜女臉灰,丞相確實用心,要不是他們二老在此,她怎能回來。
不過馬向嵐就沒有蘇鶯鶯那麽樂觀了,臉色僵僵的朝江璞玉躬了躬手,“下官見過丞相。”
“嗯。”江璞玉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轉開臉去。
馬向嵐看向茜女,眼睛裏十分複雜,“茜兒回來就好,這些天擔心死爹爹了。”
茜女衝他笑笑,拉住蘇鶯鶯的手,道,“娘,爹爹,我們先進屋吧。”
江璞玉睨了他們一眼,抬腳率先走向正堂。
幾人前前後後的進了正堂內,江璞玉坐到了主位上,馬向嵐一家口站在堂中央,不敢落座。
馬向嵐定了定神,趕緊上前一步跪下去,“幸得丞相找回下官的愛女,下官感激涕零。”
江璞玉姿態慵懶的斜靠著椅背,眼波乏乏的,看著馬向嵐,“這般說,馬大人並不知自己的女兒馬茜女去了何處?”
馬向嵐一頭冷汗,胳膊抖呀抖的,說:“下官……不知。”
“哦?那便是七皇對本相說謊了?”江璞玉微微一笑,道,“七皇說是馬大人親自將女兒送進了王府。”
“……”馬向嵐臉上的肌肉抖呀抖的說不出話了。
茜女雖然不喜歡父親,可是,她現在與這一家人是被捆綁了的,不得不出言幫襯。“丞相,此事與父親無關,他什麽也不知道,是我要去王府的。”
馬向嵐看了她一眼,連忙點頭,“對,對。”
江璞玉眼神並無犀利,依然故我的懶散,好像懶得追究地說:“這般說,就隻是茜女這丫頭單純的使了小性了。”
蘇鶯鶯看了看茜女,有些著急地說:“丞相大人,你也別怪我們茜茜,她的心是向著丞相的,隻是一時想不開,小女兒家家的,都是有些孩氣。”
江璞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嗯,說的也是。”
“丞相大人大人有大量,茜茜,快叩謝丞相大人。”蘇鶯鶯拉著茜女,歡喜的叩頭。
茜女被迫磕了幾個頭,就呆跪在那裏,沒說話。
“好了,都起來吧。”江璞玉抬了下手,道,“既然茜女已經回來,你們一家口且先說說家常,本相一折騰的有些累了,稍時就不陪各位用膳,就勞茜女飯後,安排你的父母回府吧。”
茜女詫異的看著他,還是沒想到,他就這麽又放過她的父母了?這麽好?
江璞玉似是真累了,沒有再說話,起身,緩步從側門走了出去。
“茜茜!走。”蘇鶯鶯拉著茜女的手,快步走出了正堂。
來到了走廊裏,蘇鶯鶯表情焦急地望著她,說,“哎呀可嚇死我了,還以為丞相會殺了我們呢,這次都是娘親不好,不知道丞相是個閻王似的人物,不該讓你得罪他。還好丞相並沒開罪我們,真是謝天謝地。”
馬向嵐卻沒她這麽樂觀,在後麵咳嗽一聲,憂愁道:“沒那麽簡單,丞相的手段我可是親眼所見,茜兒,你可得小心哪。看來,你是沒有當皇妃的命,也是為父大意了。沒想到丞相居然能這樣不費勁的從王府把你尋回來。早知如此,當初直接將你送回來就無後顧之憂了。”
“老爺莫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