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師父的身世
張勝豐微顰著眉心聽著,收她為徒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顰蹙過眉頭,但是現在,每當看到她糾結,他就會情不自禁的顰起眉心。人一入俗,就脫不了俗了。
“所以你覺得心中空落,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毫無意義了,你迷失了方向,隻覺得被命運戲弄。心中實是委屈。”
茜女感概的看了他一眼,“知我者莫如師。”
張勝豐輕柔一笑,抬手輕拭她眼角殘留的淚,一邊問:“那蘭兒打算收手嗎?”
茜女堅定的搖頭,“不,現在不是我收手,我是想讓他收手。”
“嗯?”
“他太張狂了,太自大,以為天下就在他翻手之間。他不是皇室,卻妄想奪取江山,本就是忤逆!”茜女說著,眸中醞起擔憂和急切,“何況納蘭滄海也非草包,他們本為同根生,真的殺起來,實是兩敗俱傷。他這樣的狂想,隻會毀滅自己。”
“所以你報仇不是唯一的目的,你也是為了逼他回頭。”張勝豐淡淡的道出她的內涵,“你是在保護他。可惜他並不知道。”
茜女的眼圈又紅了,“我不想讓他知道。他這樣傷害我,我不會讓他好過。”
張勝豐輕歎,“唉,蘭兒……”
“可笑他還說都是為了我……”茜女心酸的笑開,眼淚啪啪的落下。“說的那麽好聽,讓我這些天的恨,情何以堪。”
“蘭兒是值得他愛的人,他為了你,也是理所當然。”
“師父淨會哄我。”茜女略羞怯的瞟了他一眼。
張勝豐輕柔一笑,握住她的手,說:“你樹在他二人之間,為的可是讓他們和平共處?”
茜女微微一怔,“師父果然知蘭心之心。”
“然而,依為師所見,皇上喜歡你,江丞相也喜歡你,他們不可能不起猜忌。”張勝豐認真的分析,“而且一個男人,如果一旦起了野心,就會像野草在心中猛長,他不可能輕易罷手。”
“那是他不夠愛我。”茜女苦笑,“因為我不是他的全部,所以,他不會為了我放棄。”
“權力對一個男人的誘惑,你不會知道有多大。蘭兒也要理解他。”張勝豐心態真的好。
茜女則疑惑的看著他,“那師父呢?師父本是出身皇室,雪浪大王到現在都那麽敬畏你,可見你足以勝任一國之王,可是為什麽師父就能看破紅塵,隱居山野?”以師父的能力,對付雪浪那草包,想要奪取贏國權力簡直易如反掌。
張勝豐嘴角含著笑,抬起頭,望向浩瀚的夜空,他的眼睛在星光映輝下清澈透亮,透亮到似乎著光,精致絕倫的側顏如同雕像,銀白的長隨夜風微微舞動。“你也看到了,為師這副尊容,從出生就受到萬人指責,成為眾矢之的。”
茜女大吃一驚。“師父……”師父這麽美,美的像精靈,可是在俗人眼裏,他的白紫眸,其實就是個異類。原來,師父是因此遠離的世俗麽?
“母後為了保護我,受盡苦難,最後慘死。父王聽信讒言,怕我給贏國帶來災難,將我投入江中溺死,所幸被一個高人救起,我在山中長大成人,也就習慣了這靜謐的環境。我不喜歡殺戮,不喜歡血腥,也不願意回到排斥我的王宮。為師就隻想,這麽安靜的過一輩子。”張勝豐臉上沒有恨,隻有平靜。
茜女靜靜的看著他,心中感概萬千。原來師父的經曆也如此曲折,真是讓人心疼。“師父沒有想過為你母後報仇嗎?沒想過記恨那些排斥你的人嗎?”
“很小的時候想過,但是救我的人告訴我,冤冤相報何時了。我雖然無辜,可是異常的像貌給旁人造成了惶恐,這也並不完全是旁人的錯。怪隻怪,命運捉弄。慢慢的,我心態也就平和了,王宮本來就是個凶險的地方,我若起紛爭,必定還會死更多無辜的人。何需如此。母後在天之靈,會理解我的選擇的。”
茜女望著他的眼中充滿了崇拜,“一定會的,師父你這麽好,這麽善良,你母後會為你驕傲的。再說,你自己的幸福最重要,她一定也是想讓你過的好。”
張勝豐垂眸衝她一笑,笑容唯美,“蘭兒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姑娘。”
茜女卻是心酸,“為什麽,同樣坎坷的人生,造成的效果和最後的結局會不一樣。為什麽師父就能看破紅塵,懂得以善待人。而他江璞玉,就用不停的殺人來平息心中的怨氣,沒完沒了的追求權勢平衡自己的野心。”
“人各有誌。”張勝豐安慰的輕輕拍拍她,“你還很在乎他,所以想拯救他。師父理解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免得遺憾。”
茜女縮起肩膀,搖頭,“我沒那麽偉大,拯救地球拯救一個瘋癲的人。我現在做的,就是毀滅他。”
張勝豐靜靜的看她,輕輕歎了口氣,攬住她瘦弱的肩膀再次將她擁在胸前,“蘭兒,無論什麽時候,記得師父一直在你身後,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茜女鼻尖一酸,側頭靠在他胸口,情緒一點點又開始升溫,禁不住雙手環住他的腰,頭埋進他懷裏輕泣。
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故事,師父的身世也甚是可憐,可是人怎麽活著卻是自己的選擇。江璞玉,你什麽時候才懂,到底是糾結於過去的恩怨重要,還是以後的幸福更重要?看似那樣完美的外表,卻有著扭曲的心靈,怎樣才能讓他平複傷痕,難道,隻有死亡一條路嗎?
也許,師父的生長環境造就了他的平和,也許江璞玉比他受的苦更多,父親的打罵一次次在他心中劃開傷口,讓他無法遺忘。這樣說,師父是幸運的,不知是哪位世外高人拯救了師父,讓他擁有了完整的人格。可是江璞玉,誰會成為那個拯救他的高人呢?她在他的身邊,永遠就像兩把劍,互相割傷,她好累,遠離他,就會有和平,可是,即使她能忘卻他對她的傷害,可是,她真的能放棄嗎?
他的結果會是怎樣,起兵變,與納蘭滄海對峙聖殿前,然後你死我生,隻留一個。是他還是納蘭滄海,這世上,終究會少一個人。
她的心在痛,她無法想像,如果有那一天,她該怎麽辦,當他們二人舉劍衝向對方,她該幫著哪一方,替哪個人擋劍!
所以,她無法置身事外,她不能夠讓他們劍拔弩張,她入了俗,就脫不了俗,卷入他二人之間,就已注定無法逃脫。
天蒙蒙亮,靜謐的清晨,東華殿外傳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茜女費力的睜開眼睛,她太累了,哭了一夜,師父將她抱回宮的時候,也許情緒使然,她正全身疼痛加劇,師父為她運功輸氣能喂她吃了丹藥,她才得已休歇。
很快,納蘭滄海的身影出現在紗幔外,他沒有停留,直接掀了簾子走進內殿,看她躺在床上一臉的蒼白,他神色緊張,連忙走過來坐到床沿,眼睛在她臉上仔細的觀察,抬手輕撫她臉頰,然後握住她的手,問:“怎麽了?”
茜女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自然,“皇上回來的這麽早?”
她的問話讓納蘭滄海一臉的尷尬,一時負氣的反問:“不然呢?蘭兒以為朕該留戀軟床嗎?”
茜女這才一個激靈,想到他剛從菊仙殿歸來,她問的真是……“皇上,我……”
“好了,我擔心你身子不適,現在看你果然氣色不好。”納蘭滄海回避開,手下去摸她的脈象,感覺到血氣尚好,才微微鬆了口氣。“那怎麽臉色這麽差?做噩夢了嗎?”
茜女一笑,看他這麽緊張自己,也免不了有些甜蜜,於是起了逗弄之意,“是,我夢見你和宋昭儀好了。”
納蘭滄海臉色一僵,迅的別過臉去,竟是負氣的不理她。
茜女微有些訝異,側頭看他的臉,卻見他眼睛裏生冷,知道不該這麽捉弄他,連忙出言討好,“別生氣了,我知道你最忠誠了,我相信你。”
納蘭滄海長長的吸了口氣,無奈的轉回頭,他垂下眼簾,眼角帶著一絲的幽怨,“我知道,我一進菊仙殿,就再也無法在你心中保持完美了。”
茜女心中一痛。納蘭滄海是在她心中完美的。原來他也是這樣感覺。而正是這份完美,也隔開了他們二人的距離,讓她不敢真正的接受和靠近。隻是,現在連這份同時維係他們感情關係的完美,如果也沒了,他會多麽的失落。她一直在他的周圍,正是因為傾慕他。他怕自己在她心中染上了汙點,她就不再願意留在他身邊了吧。
好複雜,繞的頭暈。
“滄海。”茜女小心的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的從床上坐起,為了安慰他受傷的心靈,她決定主動示好,輕輕從後麵抱住了他,身子緊緊貼在他背上,感覺到了他的觸動,她嘴角一彎,柔聲說:“我怎麽會不了解你的秉性呢,如若我對你存有一絲懷疑,就不會讓你去菊仙殿了。我誓,再也不拿這個開你玩笑。無論什麽時候,我都知道你是個君王,我都為你覺得驕傲。”
因為他是君王,所以他上戰場殺人也好,他出入妃宮也好,都是他應該做的事,可是站到她的麵前,他依然一塵不染,完美純淨。他在她的心裏,一如當初那個清貴無瑕的七皇子。
納蘭滄海沒有說話,抬手握住她摟在他胸前的手,靜靜的坐著感受著兩人相貼的溫暖。
“我要去上朝了。”好一會兒,他輕輕的說。
茜女鬆開他,他回頭,臉色已經溫和,“你很累的樣子,多休息一會兒。”
茜女點頭,“你也一定沒有休息好,等下朝了,就別急著批奏折,先回殿中小憩片刻。”
納蘭滄海微笑著點頭,眼中繁星點點,起身,他走出內室,外室已有宮女準備好洗梳品。茜女隔著紗簾看著一眾宮女服侍著他,看著他天生的君王氣勢,心中,一陣陣的歡喜和驕傲。他是皇上,至高無上的統治者。可是,他卻隻愛她一人,隻聽她一人。這多麽驕傲。
在眾人簇擁下,納蘭滄海浩浩蕩蕩的去上了朝。
茜女躺回床上,心中想起昨夜,一時憋悶煩心。她刺了他一劍,雖傷不及要害,可是也是髒脾內腹,又流了那麽多血,不知……那個傻瓜知不知道愛惜自己,還是會自虐呢。還真是擔心。可是今天他肯定是不會來上朝了,不知會不會被皇上現。
但不可否認,他昨天的深情表白,有一部分溫暖了她的心,化解了一些她心中的委屈。哪怕不全是真心話,她也心中好受一些。這些天來心中的不解疑惑也減輕了,她就說,為什麽會突然對她冷淡,應該是有原因的,他江璞玉是鑽頭角尖的人,不會那麽快見異思遷,曾經那麽愛,怎麽會對她下殺手?也許,真的是她誤會了他,他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而誤傷了她,並不像他說的一切是為了她,隻要不是因為他不愛她,隻要不是他真的想殺她,她都會接受。甚至可以原諒。
她對他的寬容已經到了極限,可惜……他卻還是不肯回頭。
這讓她痛心。
痛心的感受還在漫延中,門簾外,就有宮女悄悄的走了過來,小聲稟報:“娘娘,茹貴妃和宋昭儀在殿外求見。”
茜女眉心微鎖,暗暗歎息。唉,皇上還讓她休息呢,看這,能休息得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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