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江璞玉下殺手

江璞玉以胳膊肘倚靠著茶幾,雙手疊放在一起,二指不斷轉動著另隻手指上的大板指,神情清淡,姿態慵懶,即使身著盛裝,可是仍藏不住裏麵瘦弱的身體,以及臉上發暗黃的膚色。

秦太後從側門走出來,眼睛緊緊盯在他身上。這一年來,她也傳喚過他幾次,但他的態度越來越冷,有時候也會直接拒絕,這次如若不是說有非常重要的事,他恐怕也不會來。單從他現在臉上那不耐煩和倔強的神情,就能看出。

這個孩子,如同他的父親一樣,頑固不化,陰晴不定,認死理,邪裏邪氣。原本一點點和好的母子關係,後來自從那個女人失蹤後,他好像隻是因為心情不好,就不愛搭理她這個母親。

想到這兒,秦太後也是悲中從來,他兩個兒子雖都是人中龍鳳,卻都為了同一個女人,越發的與她疏遠。

“有話快說,本相還有事在身。”江璞玉頭都未抬,就這麽漫不經心的催促了句。

秦太後坐在紅椅上,臉色僵硬,眼睛在他臉上掃描。縱使帶著強硬的表情,但是,這麽的消瘦,可見他心裏的苦痛有多深。到底是為什麽,一定要這麽折磨自己。

“你又瘦了,玉兒,你放棄吧……”

“沒有事的話,臣告退。”江璞玉作勢要起身。

“玉兒。”秦太後長歎口氣,心裏也發堵,她這個母親又做錯了什麽嗎?那女人的失蹤與她何關哪,為什麽,他一有什麽不快都撒在她身上?難道她錯一次,就永遠也補不回來,他那裏有什麽不對的,都怪到她頭上?心裏委屈,但也發不出火,想了想,道:“念兒近日如何?”

“太後不是剛剛才見過嗎?”提起女兒,他的態度才稍稍好轉。但仍然語氣不佳。

“那……青兒回去後,有跟你說什麽嗎?”秦太後小心地問。

江璞玉這才緩緩轉動清目,定定的看向秦太後,“到底是什麽事?”

他是個敏感的人,近日幽青帶著念兒入宮回去後,神情就不對勁,時常失神,像是心神不定,問過她,她說沒事,他也就沒在意。現在,聽太後這麽一說,必定是有什麽不尋常的事了。

秦太後被他盯的發虛,不知為何,就算她沒做錯什麽,可是每當這個孩子清朗朗的看著她的時候,她都不敢直視。生而不養,是她這個母親永遠也補不了的錯吧。

“皇兒……滄海他要立後了。”無奈,她直奔主題。

江璞玉神情依舊帶著質問:“與我何關?”

秦太後一急,道:“等你見了那個女人,你就知道,她長的……”

江璞玉明眸一眯,像是被什麽刺到,瞬間流露出痛楚和惶恐,“什麽意思?”

秦太後也顯得焦躁不安,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有那麽個跟馬茜女長相相似的一個人……”

聽到這句話,江璞玉渾身一個激靈,忍不住打斷她,“茜女?!”

“她也不是茜女,隻是長的……”

江璞玉已強行壓下心底的震驚,故作鎮靜地道:“所以太後的意思是,皇上他找了個替身安慰自己。”

“可她又十分像茜女……”

“外表再像,那也不是!”江璞玉煩躁的說著,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秦太後連忙喚住他。

“探個究竟。”

秦太後連忙下了台階,上前拉住他,“這女子在皇上的宮裏,你不可以私自闖入。”知道這孩子暴露的性子,她不得不攔。他是外臣,隨意私見皇上的愛妃,可是重罪。

“這女子是否入了宮很久,太後為何今日才說?”江璞玉回頭,目中升起興師問罪的怒氣。

秦太後臉色一變,連忙辯解,“我隻是懷疑她,想辯清她的身份再做決定。”

“那現在辯清了麽?”

“十分……疑惑。可以說,百思不得其解。”秦太後思索著,臉上露出擔憂,“她莫名其妙的來到皇兒身邊,還口出狂言要做皇後。我初一見她,亦覺得她眉目間十分像馬茜女,可是,又不像。最奇怪的是,她有很高的武功。之前我讓幽青帶著念兒來試探她,也不見她有任何異常。若她不是茜女,為何徑直來到宮裏做皇後?皇兒也不是這麽輕率的人兒,竟然就依了她,還強製我同意。若她是茜女,可為何又變了麵目,會了武功?這個女人,實在是太讓我猜不透了。”

秦太後的一字一句,都深深敲打在了江璞玉心上。

他和納蘭滄海一樣,甚至比納蘭滄海更熟悉茜女的習性。隻需聽秦太後這麽一說,一描述,他就斷定此女定是茜女無疑!因為不會有人莫名其妙的頂著和茜女相像的臉來入宮當皇後,目的可以說太明確。而至於為什麽她的臉和武功,世上有太多奇特的事可以解釋的通。再加上,納蘭滄海竟然能如此依順一個女人,除了茜女,別無他人。

心中得到這樣的定論,他是即欣喜若狂,又惶恐不安。茜女對他的憎恨恐怕是他難以想像的,這一年來,他也在悔恨痛苦中度過,他不想,就這麽見麵……

雖然,他每天每時都做好了再見她的準備,可是,如今的局勢,並不合時宜。他會中了納蘭滄海的計,他絕不能亂了陣腳,不然,所有的犧牲,都白廢了!

不管茜女原諒不原諒他,他都不會再放手。

困難的看向秦太後,他冷冷的問:“那麽,太後傳臣來,隻是刺激微臣的麽?”

秦太後一臉無辜和傷心,“玉兒,你怎麽這樣說?茜女是你的妾室,為娘也是為著你著想啊。”

“你想讓我助你阻止皇上立後?”江璞玉話出犀利。他就知道,這個母親,隻是想著自己那皇帝兒子。她無非就是怕茜女對納蘭滄海不利,才等了這麽久,到無法的地步讓他來。還說什麽為他著想,鬼才信。

秦太後的臉色也確實尷尬了一下,又討好的說:“你想想,萬一滄海一意孤行,真立她為後,你可就晚了呀。”

江璞玉心裏恨恨的想:立她為後也不錯,到時候我殺了納蘭滄海,就直接入宮接了後宮。

納蘭滄海做了一年的皇帝,也該夠了!

他籌備了這麽久,今日,茜女再現,也是他風雲再起之時。

也許是從江璞玉臉上讀到了瘋狂和野心,秦太後禁不住內心顫抖,突然的拉住他的胳膊,乞求:“玉兒!不可……不可啊……”兩個兒子都是心頭肉,哪個她都不想傷害啊。

江璞玉一轉身,盈笑道:“不可什麽?太後?”

秦太後連忙收斂了神情,轉睛一想,趕緊說:“玉兒,為娘讓你來,是想讓你躲藏在暗處,我傳喚張蘭入殿,你好生辯認辨認,若你斷定是茜女,趁現在她的身份未召告天下,為娘助你私下去,跟滄海要人。你看如何?”

“張……蘭?”江璞玉微微顰眉。

“就是這個女人的名字。她入宮來,自稱張蘭。”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為何叫張蘭?他不得而知。但這不重要。

“我不用看了,她就是茜女。而且,我也不想幫你阻止。”

秦太後一驚,“為什麽?”

“她既入宮揚言為後,就是不願與我回府。”

“可是你就這麽眼睜睜……”

江璞玉傲慢的側頭,冷笑,“臣自會帶走自己的女人,但不是現在。”

說完,在秦太後一臉焦急驚愕中,一拂袖,揚長而去。

一出宮,江璞玉的臉色就陰鬱下來,坐進轎子中,掩去了周圍的一切,他才鬆了神情,一身疲倦的倚靠在轎窗上,眼睛裏落入了點點柔情和欣喜。

茜女還活著……他就知道,茜女不會死的。

長長的舒了口氣,一顆懸了一年的心,終於落下了。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力才克製住去宮中尋她的衝動。一年了,發生了這麽多事,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任性妄為。如今做了皇上的納蘭滄海,已經不是當年的納蘭滄海,可以放任他的任性。也可以說,他不必再裝的溫善了。他想殺了他,隨時隨地。

他不會中計的。

茜女……她做了皇後也好,這麽大的委屈,這麽深的痛恨,她需要發泄。他不敢阻攔。

情不自禁的掀開轎簾,眼睛望向那座巍峨宏觀的東華宮,相信,現在茜女更在裏麵吧,他終於她身在何處了。一年來,她如同憑空消失的泡沫,他以為再也找不到她了。是他冒死一賭的,他該承擔一切的意外之痛。

奇怪的是,此時的心境,並沒有他想像的澎湃,反而異常的平靜。

好像終於風平浪靜,塵埃落定,他再也不用害怕了。

但是他知道,迎接他的,將會是更大的風波。但無論多大的風浪,隻要她還在身邊,還能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他什麽都不怕。甚至信心滿滿。

回到相府。

江府。

這個一年後看似並沒有甚變化的府邸,如今,早已是另一種光景。

沒有茜女的相府,死氣沉沉。

唯一能牽掛他的,就是郡主苑中的念兒了。

今日,他比任何一次回府來的腳步都更顯迫切。

他要見到他的女兒,是他和茜女的女兒。是係著他和茜女關係的一個最關鍵的紐帶。

前腳踏入園門,就看到幽青郡主也已匆忙的出了房門,迎見他連忙露出笑容,“璞玉……”

當看到江璞玉灰沉的臉色,幽青郡主心中的惶恐一下放大,甚至一向沉靜的姿態都難以維持了。隨著江璞玉步步逼近,她本能的想向後撤退。

“啪!”一道響亮的耳光,狠狠打在幽青的臉上。

幽青是個文藝青年,哪經得起他這一巴掌,毫無保留毫不留情的耳光,直將她扇出了幾米開外,她重重撞到了門框上,再重重摔在地上。全身的骨骼都仿佛撞碎摔裂,痛入骨髓。

但是,她是個剛烈的女子,被如此對待,她滿臉不甘憤恨,扭頭,不可置信的瞪向江璞玉,“你……為何如此?”

江璞玉居高臨下的站到她麵前,望著腳下這弱不經風的女人,頭一次,覺得她如此可惡。“以為留著你還有用,沒想到如此沒用。”

聽著江璞玉這陰森森的話語,一年來已經熟知他品性的幽青,頓時嚇的渾身發抖,“你不可以……念兒已對我有感情……”不知怎麽,她拿出了念兒來做擋箭牌。

江璞玉冷冷一笑,“念兒才一歲,她會忘了你的。等她長大了,也會同意我阻止了她做認賊做母的錯誤。”

“江璞玉……”幽青憤然而起,卻立即被江璞玉握住了脖子,“又想拿你父親震壓我麽?還人分不清局勢?如今,已經不是老皇帝的時局,納蘭滄海是我的親弟弟,你早就知道吧。”

“……”幽青胸脯重重起伏,眼睛瞪大,他將這麽私密的事這麽輕飄飄來的說給她聽,是因為死人不會透露的關係嗎?所以,他要下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