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拜師

茜女嚇了一大跳,驚魂未定的仔細看了看,她一動不動,不知道死了沒。她原想當作沒看見轉回去,可是好奇心和善心讓她又回頭,猶豫再三還是蹲下身,小心的湊近,“……喂?”

那少女居然動了動。

茜女輕呼了口氣,還好,沒死,於是她連忙上前去,撩開她的頭發去看她的臉,這一看,她不禁又吃了一驚,好個秀美的少女啊!

可是她閉著眼,茜女又以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果真有氣兒,這才當真放心,輕推了推她,小聲道:“姑娘?姑娘醒醒?”

那少女終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你是誰?”

茜女見她蘇醒,連忙解下身上的披風,幫她蓋上,然後扶她起來,“姑娘,我是這府裏的客人。你,你沒事吧?”

那少女神情有些懵懂,緩緩的坐起了身,看到自己全祼,她臉上泛紅,連忙裹緊了披風,“謝謝你。”

“姑娘,你是怎麽到這裏來的?為何淪落如此?”茜女對她甚是憐惜。

那少女恢複一些神誌,轉回頭,看向府邸之處,臉上露出傷感,“是我自願來的,可惜,隻能與張公子一夜之恩。”

“……”茜女愕然,“自願?”

“你不知道嗎?張勝豐張公子,天下第一美男子,風流倜儻,有哪個姑娘不想與他共度良宵呢?便是死了,也是值得。”少女的臉上先是疑惑,再是向往和甜蜜。

茜女覺得自己已經夠花癡了,沒想到還有更花癡的。“姑娘,男色害人,長的再美有何用?人生父母養,別為著男人就輕易去死。”

“你是在教育我嗎?”少女有些不滿,“你一定是還沒見過張公子,你若見了他,自是不會這樣說。”

茜女苦笑,“我見過的美男子何止一個,張勝豐雖然美,但是,他如此隨意糟蹋少女,令人不恥。”

少女聽了,有些著急地說:“我說了,我們都是自願的。張公子初一十五便會帶一個姑娘上山與之共枕,我等山下的少女,一直保持潔淨之身,為的就是今日。”

茜女皺眉,她這是到了哪兒?古代不都是很封建的嗎?“我說姑娘,你現在把少女之身獻給了張公子,以後你嫁人怎麽辦?”

少女這才稍稍皺了下眉,道:“做不了正妻,那就做人家的妾唄,反正我們身份低微,也很難嫁到好人家。”

“……”茜女覺得跟她無法溝通了,她是個吃過虧的人,跟這樣的花季少女沒法比,她已經沒有那份爛漫了。“好吧,如今你心願已了,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下山回家吧。”

少女點了下頭,慢慢站起身,回頭,癡迷的望著那府邸,喃喃道:“張公子,鳳雲會永遠記住屬於我們的一晚,你永遠是鳳雲的神。”

茜女想吐了。“他將你丟到這荒山野嶺的,你還真看得開。”

少女卻羞澀中略帶不甘地道:“是我身子弱,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暈過去,張公子會派人送出府外的。”

茜女再也懶得跟她說了,跟她擺了擺手,“好了,你就穿著我的披風,趕緊下山吧,一會兒太陽下山可就冷了。”

“嗯,對了,多謝姐姐。”少女歡喜的一笑,裹了披風,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而去了。

茜女望著她漸漸縮小的身影,不禁搖頭輕歎,“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轉念來想,其實這少女不正是她的縮影嗎?她和她一樣,落得如此慘不忍睹。

搖搖頭,算了,人各有誌,她不管了,她還是趕緊給暉燒些紙錢。

於是就在這片空地上,她將紙張打開,慢慢的點著了。

望著幽幽閃閃的火光,她仿佛看見,暉那張看似永遠僵硬冷肅的臉,自從認識她以後,偶爾,他的眼睛裏也會放射光芒。暉為救她而死,這讓她心碎難當,早知道這樣會害死他,她就不該說那些玩笑話,讓他繼續做他的殺手,也許命還會長些。

眼淚緩緩流下,為什麽死的會是暉?他還那麽年輕,才十八歲,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江璞玉,吳遜,郡主……是他們害死了暉,她不會放過他們。

“暉,是我不好,你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等紙燒完,她知道不宜多留,就抖了抖衣裳,返回。

冰冰在那裏等的著急,正翹首以盼,看到她,開心的奔過來,“你怎麽去那麽久?”

“我心裏難過,就多呆了一會兒。”茜女淡淡笑。

冰冰一笑,“時候不早了,姑娘快隨我回去吧,免得再傷風寒。”

茜女不敢鬆解,點頭,“嗯。有勞了。”

“走吧走吧,別客氣……對了姑娘,今天晚上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茜女看著冰冰歡實的樣子,心裏很是感激,但是她一個流浪人,哪裏能在這兒做威做福?“做飯是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不行不行,公子說了,你是病人,照顧你現在是我的責任,你千萬別跟我搶啊。”

茜女一時不懂,這張勝豐到底是什麽人,對她一個救來的外人,也讓身邊的侍女好生相待,還又救她又負責調養,可是對那些挑上來的少女,又十分的冷酷。你若說他對她有什麽企圖,根本不可能。所以還真是矛盾。

心裏存著這些疑問,她也留下來了。

每日裏,她幾乎隻見到冰冰,冰冰說還有四個姑娘,她隻偶爾有見過兩人,其他的不知道在何處,畢竟府內又大,她是個生人不好亂走,身子骨也不好,就這麽不鹹不淡的過了十來天,慢慢的,也很適應了。

從頭一天來起,她就沒有再見過張勝豐,就像他一開始說的那樣,各顧各的,挺好。

茜女心想,照這樣子,說不定一眨眼,一個冬天,然後半年都過去了,那時候她傷好了,她就可以離開這兒了。雖然還不知道要去哪裏,但這裏總是別人的地盤,她並不想多留。

這天,原本已是出了正月的天氣,卻突然的驟冷,刮起了大風。

茜女早早的躲到屋子裏,窩到床上,可是被子裏一點熱氣兒都沒有,鑽進去,跟塞冰櫃裏差不多。

“哆羅羅哆羅羅,寒風凍死我,明天就搭窩。”太冷了,她嘴裏念著,仿佛就能起一點兒安慰。

哆嗦著掩著被角,怎麽感覺到還冷風嗖嗖的,一抬頭,竟看到窗戶沒關,唉,慢悠悠的下床,不由打了個寒戰,縮了縮身子,隨手披上披風,走到窗前,正準備關好窗,卻瞄到了窗外緩緩移步走來的纖長月色身影。

心底輕輕一震。

朦朧清冷的暮色下,張公子邁著優雅的步子,齊腰的白發如水般蕩漾,高挺曼妙的身影似幻似真。月光打在他身上,就像是下了一層霜,襯著他滿頭的白發,和淺若透明的肌膚,真的又像是飄然若仙的精靈了。

為什麽是這樣美的人,若非親眼所見,怎能相信他是那種……人?

等等,他是什麽人不重要,可是現在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麽一想,茜女緊張了。雙眼都不敢亂動的緊盯住他的身影。

話說,若不是之前見過他,在這麽白花花的月色下突然走來這麽一個人,恐怕還會以為是鬼呢,哈哈……

“吱呀。”他走到門邊,輕輕推開了門。

做為客人,茜女連忙迎了出去,衝著他淺行了一禮:“張公子。”

張勝豐懶懶的抬起眼簾,齊刷刷的睫毛如羽,清眸閃動,清雅的嗓音出口:“馬姑娘,今夜尤冷,你體虛身寒,不適住在這裏,我帶你過去。”

茜女怔了怔,腦子飛快的轉動。這深更半夜的,他要將她帶哪裏?“這個……行吧,沒覺得冷呢。”不是她多疑,她至少也得避嫌的。

張勝豐似有些懷疑地打量了她一圈,“是嗎?”說著,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把了下脈,然後眉頭皺起來,有些嚴肅地說:“怎得說謊。”

茜女眨了眨眼,“我……我這還不是沒鑽被窩嗎?”

張勝豐回頭看看天,又堅持地說:“不行,你的命是我救的,別浪費我的功力。”

茜女想了想,一時也不敢說什麽了。

“姑娘,公子親自來接你,你還不去?”冰冰突然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直吵吵:“你快走吧,公子的房間很暖和,天這麽冷,你看公子穿得多單薄。”

茜女頭嗡的一聲,倉促地看了張勝豐一眼,慌忙臉發燙的低下頭,心裏十分別扭,“那個……張公子的房間,小女不敢去。張公子放心吧,我多蓋一層被子就好了。”

什麽什麽啊,她跟他很熟嗎?就算是她的恩公,可是就憑他那秉性,她也不敢靠近。

然而,張勝豐似乎看透了她心思,眼睛裏閃過冷嘲,“怎麽?你以為,我讓你侍寢?”

茜女嘴角都抽了,“不……”

“做夢。”張勝豐毫不客氣的回了兩個字。

茜女真的嘴抽了……

一隻瑩白的纖指不期然拉住了她的腕,她恍然抬頭的當兒,頭頂傳來他溫婉動人的聲音:“是讓你留宿在我的耳房,走吧。”

茜女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故意露出貌似輕鬆的笑容,“是……我就知道,嗬嗬……誤會,誤會……”嘴裏都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直到迎上他波光清灩的含著笑意的紫眸,她不知怎麽就閉上了嘴。

竟是乖巧的隨著他向前走。

夜色,正濃。冷風,呼呼的。

但她的手,很溫暖。

心也平靜下來。

其實也許就是她多心了,人家能費勁救她,不管他的作風如何,心定也是善良的,她不該過分猜忌。

而且,在這樣的天氣,人家還記得她的傷勢,特別照顧,應該還是個不錯的人。

想到此,心裏湧出暖流,再抬頭看他,心境不同,亦覺得他真正的美麗起來。

驀然間,他的衣袖上悄然落上一片晶瑩的雪花。

茜女抬頭,見漆黑蒼茫的天空中,一點點稀疏的白色隨著微風飄飄灑灑的降落,漸漸的,雪花越飄越多,越灑越密,雪片兒越來越大,帶著冬季的靈氣,一片片猶如吹散在風中的梨花瓣,旋轉飛舞,潔白而神奇。

“張公子。”茜女輕輕喚。

“嗯?”他的聲音軟軟的,回頭,從細長的眼尾掃了她一眼。

“那個……”茜女鼓足勇氣,問:“聽說你武功很高。”

張勝豐微微勾唇角,輕笑,“確實很高。”

茜女緊張了,吞了吞唾沫,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你可否教我?”

張勝豐不在意的又瞥了一眼,“你想拜我為師?”

“是是是!”茜女激動的點頭,“張公子,恩公,如果您肯教我武功,我一定為您做牛做馬……”

張勝豐停下了步子,轉頭看她,“當真?”

“當真。”茜女認真的點頭。她必須強大起來,如果有張勝豐為師,她就牛了!對吧!不僅學武還學醫,她決定走遍天下都不怕!而且,如果有了師生之名,將關係就定下來了,她也不怕再跟他相處。

張勝豐就這麽看著她,笑了,“想拜我為師,你還不夠資格。”

茜女:“……”張勝豐拂袖繼續前行。

雪花漫天中的張公子,典雅,高貴,無瑕。

宛如世間一朵奇葩。

雪花,一片一片,一點一點,毫無保留的,將他的腳下,變成了一片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