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酉時左右,日陽西斜,溫度比之中午降了不少,外間的氣溫已然沒有那麽熱,街道上的人流重新多了起來。

丁柔出去看了看,見丁頁子正與丁母在灶房裏忙活,便掩上房門,還放下了內裏的門閂,好像生怕有人進屋一般。她走到一個大立櫃前,又回身看了看身後,確定無人,這才解下腰間的鑰匙,打開了大立櫃的鎖。

在櫃子裏掏摸了一陣,拿了一個深褐色的大荷包出來。荷包看起來很是沉甸,底下都墜著。

丁柔坐到床上,半是歡喜的打開了荷包,將裏麵的銅板全數倒在了床上,一個個數將起來。隻是一麵數著,口中卻一麵歎著氣。

這銅板是不少,但是卻一分銀子都沒有。一千文不過才一兩銀子,隻怕她這荷包裝滿了也未必有一兩銀子。

她坐在床上唉聲歎氣了一陣,又起身從立櫃中拿出了妝奩,將妝奩擱在膝頭上,小心翼翼的打了開來,看著滿滿一盒的首飾,丁柔陰了一天的臉色終於陽光燦爛起來。

好在雖然現在家中營收不好,但她妝奩裏還有這麽多的首飾,就算是作為嫁妝,這些也完全足夠了。

將妝奩小心收好,將荷包揣在懷裏,丁柔再次開門出去。

剛一開門,便瞅見門外站著一個人影,嚇了她一跳,驚得直往屋裏倒退。等退了好幾步方才發現原來竟是丁頁子站在門外。

她眉頭一擰,沒好氣的喝道:“姐,你做什麽呢?險些嚇死我。”

丁頁子好笑道:“哦?莫不是你剛才在屋子裏做什麽不能見人的勾當?”

丁柔聞言一愕,隨之氣道:“姐,你現在說話越來越不上規矩了,哪有你這樣說自家妹妹的。你等著,我告訴娘去,看娘這回還幫不幫你。”

丁頁子伸開雙臂擋在門前,阻了丁柔出去的路。

丁柔猛地頓下腳步,厭惡的看著丁頁子身上髒兮兮的粗布衣裳,又看了看自個兒身上一塵不染的淡粉色細布衣裳,一種高傲自豪感油然而生,不由微揚著下巴,狀似了然的看向丁頁子,“姐,你也知道怕了?”

丁頁子此來是找她有事,故而一時之間都沒有趕上她的思維,愣了一時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笑道:“我怕什麽?誰對誰錯自個兒心裏清楚,我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麽好怕的?”

丁柔瞪了她一眼,嗤笑道:“也不知道誰在外麵傳出了不貞的名聲!如今倒是好意思說旁人了。”

丁頁子無所謂的挑了挑眉,不想再跟她討論這種問題,直接表明自己這次來尋她的目的,“待會兒買豆子我跟你一起去。”

丁柔一愣,立時反駁道:“不行,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你跟著。”

丁頁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隻撂話道:“我已經跟娘說過一聲了,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豆子我擔回來就成了,也省的你花錢叫人送回來。”

丁柔哪裏不曉得丁頁子跟她過去的目的,分明是為了監督她有沒有挑好的豆子買,才不是為了省什麽挑夫的錢。挑夫才幾個銅板呀,一擔好豆子跟差豆子的差價可比這個多得去了。

丁柔忙抬步追上丁頁子,拉住她的胳膊,沉聲道:“姐,待會兒不用你過去,我一個人去就成了!”

丁頁子挑眉,“為什麽?給我一個理由。”

丁柔一時沒有反應的過來,傻愣愣的蹙眉回道:“什麽為什麽?要什麽為什麽?家中的豆子一向是我去買的,難道還需要為什麽嗎?”

丁頁子肯定的點了點頭,“你若是不想我跟過去,那就給我一個理由,不然以你懶惰成性的樣子,肯定不會挑什麽好豆子回來。我可不想真的等到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再來找你問話,還是提前準備的好。”

丁柔鬆開抓住丁頁子的手,皺眉問道:“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丁頁子微微一笑,很是清楚明白的說道:“你是妹妹,家中的財物你掌管了兩年,也是時候該交出來了,可不能什麽好東西都落到你的腰包裏去。就算是平分,如今也要分到我跟娘的頭上了。”

丁柔下意識的捂緊了懷中的荷包,厲聲喝道:“不行,你想都別想!”

丁頁子不由嗤笑一聲,雙手懷抱在胸前,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笑道:“妹妹這是做什麽呢,咱們是一家人,難道隻許你光拿錢不做事兒,就我跟娘光做事兒不拿錢?就算是給富貴人家做長工,每個月也是有月錢的吧?可是你看看咱們家,我跟娘每日起早摸黑的磨豆腐,身邊卻從來沒有一文錢,而你什麽事兒都不做,偏偏每季都有新衣裳可以穿,世上恐怕沒有這種便宜的道理吧?”

丁柔到底年紀小些,往日也是被丁父丁母給慣成了這般驕縱的樣子,現在忽然見丁頁子如此疾言厲色,一時便被嚇住了。可是這事兒事關她的錢途,她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丁柔雙眼骨碌碌的轉著,心中計較著主意。

她妝奩藏得好好的,鑰匙隻有她一個人有,家裏現在也沒有什麽現銀,就算是她不答應,也不能拿自己如何。

如此一想,丁柔心思倒也安定了下來,臉上重新浮出笑意,“我就是不給,你又能如何?”

丁頁子攤了攤手,“不如何,你是我親妹妹,我能拿你如何?我可不像某些人那麽自私自利。你放心,不管什麽時候,我都不會丟下你的。”

丁柔無所謂的撇了撇嘴,就她那個傻樣,她才不指望她將來能幫扶她呢。

丁頁子也不再多說,出去做事兒去了,眼睛卻時不時的瞅著堂屋這裏,隻等丁柔出門,她便跟上前去。這一次她一定要親自去挑選上好的豆子!

丁柔也正時不時的從屋子裏的窗戶往外麵看呢,原想等丁頁子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出門去,沒想到她跟防賊似的防著她,一直注意著她這邊的動靜。

這姐妹倆在這邊耗著,丁母可受不住了,眼瞅著天色都快黑了,丁柔還沒有出去買豆子,便揚聲喚道:“柔兒,這天色都快黑了,你怎麽還不出去買豆子呢?再等晚點兒就趕不上了啊。”

丁柔應了一聲,可是瞅著丁頁子還盯著她,心裏氣憤的緊。

這個姐姐什麽時候變成這副精明的樣子了,以前傻乎乎的不是挺好的嘛。

直到丁母催了第三遍,丁柔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房門。

丁母不知其中原委,更不知道這姐妹二人先前說過的那些話,對丁柔打趣道:“柔兒,你剛才那是坐房哪?”

坐房乃是新婚的小媳婦才做的事情,意思是成親一個月內不隨意走動,多是在自己的寢房裏坐著,或幹些別的事情。

丁柔一羞,跺著腳,惱道:“娘,你說什麽呢?”

丁母嘿嘿一笑,“娘這不是跟你說著玩呢嘛,這眼瞅著天都黑了,你趕緊去買豆子,別又盡買那些壞豆子回來,怎麽會不壞了咱家祖傳手藝的名聲。”

丁柔底氣不足的應道:“是,女兒曉得了。”

丁頁子忙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塵,疾步走至丁柔的身後,笑著對丁母說道:“娘,現在天色黑了,柔兒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我還是跟她一道出去吧。”

丁母想想也是,這小女兒長相確實漂亮了些,加之她自己又會梳妝打扮,難免會召人眼饞,還是讓頁子跟著她去的好。便道:“也好,你們姐妹二人一同去我也放心一些,免得半路上再出什麽事情。”

丁柔原想拒絕,可是被她娘這麽一說,不由想起了上次的事情,若不是丁頁子悍然擋在她的身前,隻怕現在閨譽不保的人是她了。想到此,丁柔不由半是歉疚得看向丁頁子。姐姐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她害的呢。可是她一想到丁頁子現在竟然想跟她爭奪家中的財政大權,僅有的一點點歉疚之心也立時消了,反而是惱的不行。

她思量了一番,今日為了防止她跟過去,一直拖到了天黑,她一個人出去確實不太安全,有丁頁子這個現成的保鏢在也安全一些。等得明日她逮著空子就去把豆子給買回來,看她還有什麽說的。

丁柔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同丁頁子一道出了去。

到的丁家固定買豆子的周記雜糧店,掌櫃的周老板見著丁柔姐妹倆過來,極是熱情的迎了上去,笑著招呼道:“今兒個怎麽這麽晚才來的?我還以為你們家換了主家,不想在我家買豆子了呢。”

丁柔巧笑道:“哪會啊,一向都是在周老板你家買的豆子,你家的豆子也最是實惠,我怎麽會跑旁人家買去?”

周老板色咪咪的上下打量了丁柔一番,心中暗歎,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卻越發出落的有味道了。

丁頁子前世見慣了這種男人,就是見不得有點魅力的女人。若是擱在旁人身上,她巴不得看場好戲,說不得還會聯係正室前來捧場,讓她看一出現場版的捉奸在床。

隻是今日那被色咪咪的對象換成了她的妹子,那她可不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