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聲在陳成河的耳邊說完這句話,佟氏又故意大聲說道:“你看你是怎麽做舅舅的?有哪個舅舅是這麽跟自己外甥女說話的?都是一家人,發什麽火?做什麽那麽大聲的嚇唬人呢?有事情隻管說事情便是。”

佟氏轉身又看向丁頁子,賠笑著說道:“頁子,你別跟你舅舅計較,他就是這個暴脾氣,跟誰都這樣,不單單是對你,其實你舅舅他沒有什麽壞心眼的,也都是為了你好,你也別跟他生氣。”

丁頁子扯唇一笑,眼中卻是沒有絲毫的笑意。

真當她丁頁子是傻子不成?剛才陳成河叫囂的時候,佟氏為何不出來攔著他?現在見嚇唬她已經不管用了,再來裝模作樣的責怪陳成河,有用嗎?哼……不過是玩的一個是黑臉一個是白臉的把戲罷了,八百年前她就已經看爛了這一招。

“舅母放心,我也沒放在心上。”丁頁子假意笑著說道。

反正他們也裝,索性她也陪著他們一道兒裝下去算了。

佟氏卻是以為丁頁子說的是真話,心中還暗道丁頁子果然年紀小,就是好坑的很。

“你知道你舅舅是真心為你的就好,一家人,咱們也不說兩家話。”

丁頁子依舊是淡笑頷首,不再去接佟氏的話茬。眼睛掃向丁母,丁頁子的眉頭驀然蹙了起來,遂起身行至丁母麵前,伸手捏了捏她身上穿著的襖子厚度,擰眉道:“娘,這冰天雪地的,你怎麽穿這麽薄的襖子?若是凍著了,可怎麽辦?上次我特意讓人多做了幾件襖子,給你和柔兒各送了一件回來,你怎麽不穿的?”

丁頁子也沒多想,隻以為是丁母舍不得穿,想留著新襖子過年的時候穿呢。可惜,她的想象力還是匱乏了一些,也壓根沒注意到一旁佟氏陡然難看的臉色。

看到自家閨女這般的心疼自己,丁母喜上眉梢,笑著說道:“頁子,還是你有心了,那襖子真心不錯,又厚實又暖和。你看看,你舅母現在正穿著呢,好看呢吧?昨兒個你舅母來的時候,穿的衣服太薄,我琢磨著她若是受了風寒就不好了,所以就拿給你舅母先穿著了。”

丁頁子扭頭往佟氏看去,果然見她身上穿著一件石青色的新襖子,那襖子麵料一看就是跟她的襖子是一樣的。剛才她都沒顧得上看佟氏的衣著,如今一看真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豈止那襖子是丁母的,連那裙子鞋子也都是丁母的,而且佟氏頭上插著的一根銀簪好像也是丁母的首飾之一。

丁母並無什麽首飾,那銀簪也算是她的首飾當中價值比較昂貴的一個了。

佟氏見丁頁子麵色不善,又想起丁頁子不是她能壓得住的人,忙陪笑著說道:“頁子,你放心,我就是怕冷,暫時穿穿而已,回頭我回去的時候,肯定會換下來給你娘的。”

丁母有點兒老實,聽得佟氏的話,忙道:“嫂子,你不是說你很喜歡這件襖子的嗎?我既然說送給你,那便就是送給你了,哪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丁頁子豈能不知道事情原委是什麽樣子的?依丁母的性子,想要讓她主動將這件新襖子拿出來送人,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真相就是,這襖子肯定是佟氏在丁母的房裏翻箱倒櫃翻出來的。

一想到陳成河和佟氏的無賴之極的品行,丁頁子真心不想再跟這兩個人打交道。可惜,丁母是個包子,陳成河又是她的血緣之親,斷絕關係壓根隻能存在於想象當中,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罷了,但願這次能借著陳原的事情,好生的敲打敲打那些親戚,讓他們也知道分寸二字該怎麽寫。

佟氏聽得丁母的話,又悄悄的看了看丁頁子的臉色。若是丁頁子臉色溫和,自然還是客氣的謝丁母一聲,然後將身上的這些東西都據為己有;若是丁頁子臉色依舊是難看,她自然不能霸道這一回了。

果然,丁頁子依舊是黑著一張臉,半是慍怒的看向她。

佟氏忙從丁頁子身上收回視線,轉眼看向丁母,笑著說道:“玉芝,我曉得你是個大方的人,可是你好歹也得分清什麽東西能送人,什麽東西不能送人呀,這襖子既然是頁子孝敬你的,是她的一片心意,我怎麽能帶回去呢?你放心,等我回去的時候,肯定脫下來還給你。”

其實,丁母哪裏就真的舍得將丁頁子送給她的新襖子送給佟氏了?昨兒個佟氏非要穿的時候,她本就是一臉的不願意,後來礙於麵子,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從佟氏的手裏將東西給搶回來的,也隻好作罷。如今佟氏主動說不能要這件襖子,她若是還跟佟氏客氣,那她腦子才壞掉了呢。

新襖子雖說被佟氏穿過了,但丁母還是心裏歡喜,笑道:“這也是,到底今年頁子剛剛出嫁,她送我的第一件襖子也確實不應該送給旁人。”

佟氏原本以為丁母會跟她客氣客氣,沒想到丁母這麽容易的就將話給收了回去,真真是懊悔死了她,臉色也瞬間變得難看之極。

見得佟氏已經有些服軟,丁頁子眉梢微揚,淡笑著看向佟氏,說道:“舅母,你頭上的銀簪好生漂亮,是在哪家店裏買的呢?我瞅著如今好看的首飾是越發的難買了,總是挑不到自個兒中意的。”

佟氏臉色一變,肉痛的伸手將發上的銀簪給拿了下來,訕訕笑道:“這也是你娘的物件呢,我瞅著好看,就帶了看看的。”

丁頁子似是一點兒都沒有生氣,依舊是麵帶笑容的說道:“哦?怪不得我瞅著有些眼熟。”轉首看向丁母,她心疼的說道:“娘,你也真是的,明明有銀簪可以用,何必總是用那木簪?帶了委實是不好看。”

丁母性子忠厚,可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聽得丁頁子說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個兒發上的木簪,憨厚笑道:“都一樣,銀簪那樣貴,我哪裏舍得帶?再說了,要是一不小心丟了,那可如何是好?不抵放家裏安全。”

丁頁子開玩笑似的說道:“那倒的確是,若是送給了旁人,那就更安全了,即便是丟了,也不會有絲毫的心疼,反正也不是自己的東西了。”

丁母沒明白丁頁子這是在調侃佟氏,當即皺眉說道:“怎麽會不心疼?一根銀簪也要一兩銀子買呢,我什麽時候能將一兩銀子給賺回來?”

佟氏的臉色頓時更黑了,當即就行到丁母的麵前,將銀簪塞回了她手裏,悶聲說道:“玉芝,這銀簪還是你自個兒留著吧,看你也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首飾,若是出去走親戚了,總得有一兩樣拿得出手的東西才是。”

丁母最是喜歡這根銀簪,當下就毫不猶豫的接了下來,眸中泛光的看向佟氏,樂道:“嫂子,你當真不要這根簪子?”

佟氏擺擺手,複又回到自己先前坐的椅子上坐下,麵色不悅的說道:“不用,這樣的簪子我多了去了,你還是自個兒留著吧。”

丁母當即樂顛顛的將銀簪給收好,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丁頁子失笑不已,她娘也太容易應付了。

眼見得新襖子跟銀簪都已經被丁頁子給要了回去,佟氏自覺自己已經是吃了大虧,這個時候再跟丁頁子提剛才的要求,想來她應該會很容易就答應下來吧?

“頁子……”佟氏輕聲喚道。

丁頁子轉首看向她,笑問道:“舅母可是有事兒?”

丁頁子故意不提剛才陳成河說的事情,隻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佟氏忽然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訕笑著說道:“頁子,你看,都這樣了,那你表哥的事情……”

佟氏沒有將話給完全說了,隻定定的看著丁頁子,料想丁頁子該沒有拒絕她的理由了。

丁頁子彎唇一笑,略有些為難的說道:“舅母,你也該知道,女人家很少去攙和生意上的事情,一般人家都不許,何況是郝府?”

她忽然幽幽的歎氣一聲,苦澀的說道:“舅母有所不知,即便我嫁去了郝府,那又如何?以我的出身,舅母當真以為郝府會拿我當回事?太和縣的人都曉得,當初郝淩之所以願意娶我,郝老爺之所以答應這樁婚事,不過是因為我能給郝淩衝喜罷了,不然這種好事怎麽可能會落到我丁頁子的頭上?”

丁頁子說的話,也正是之前在太和縣流傳的一段閑話。

佟氏也曉得這個道理,當即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一直被佟氏要求不準說話的陳成河終於憋不住了,憤怒的瞪圓了眼睛,大聲問道:“頁子,你是說郝府根本不拿你當根菜?”

丁頁子柳眉緊擰,麵帶苦澀的重重點了點頭,一點兒也不介意旁人說她日子過的不好。反正她的日子是過給自己看的,旁人怎麽說都是無關緊要。

至於站在丁頁子身後的冬兒跟小玉,二人直接裝聾子樣了,她們什麽都聽不到,也不知道少夫人說的是假話。

郝府上下誰不知道,大少爺最是寶貝少夫人了,舍不得她辛苦一點點,如今少夫人又有了身孕,更成了郝府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