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玉虛上人
我駕著馬車在荒蕪的原野上狂奔。天於平原交接的盡頭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因為點了肩膀的囧位,一隻手基本上沒有什麽知覺。
身上仍然又濕又冷,因為中途趁溫未涼睡著時給他輸了幾次真氣,實在不敢隨便耗費自己體力再把身上的濕衣服蒸幹。
我忽然想起來自己忽略掉很多事情。
我總說溫未涼是個神經大條的家夥,其實我每一點小情緒他都清清楚楚。甚至是我沒有表達的時候,他都明白。
從前,我們住的小院外麵種著的是一園蘭花。後來,一天早上,那園蘭花被清了幹淨被墾成了小水塘,種滿了荷花。
我很容易就被他看得透徹。
但是我又真正懂他多少?
有多少次我沒看懂他沉默時複雜的目光;多少次我沒聽懂他突然話說到一半別過臉的欲言又止。他一直為了我,笑得沒心沒肺。他有多少痛苦我又真正了解過多少?
我悄悄掀開車帳的一角,溫未涼被點了睡囧睡得很輕。
一切都會恢複原狀。
是不是,未涼?
原野的盡頭已經近在眼前,很快就可以駛上官道,韓莊也不會太遠了。
往往天不遂人願。
我們被人攔截。
來人一身白衣白馬,手執蟠龍黑纓長qiang。
我勒馬。無奈地笑,“‘文胸’,真是巧得很,竟然在這裏撞見你。”
納蘭文卿笑得溫雅,“殷公子,我在這裏等候多時,家主有請。”
家主?玉虛宮主南宮烈?
莫非是得到琅繯環境要攻打玉虛宮的消息先下手為強?
其實早就想過王染之讓我殺蘇華夜的目的。不過看駱芙蕖和鳳丹青的反應,很快就排除是玉虛宮的命令。而且,我又沒得選,除了照做還能怎樣。
“抱歉得很。今天我又要事在身,改日一定登門拜訪宮主。”
“宮主?”納蘭文卿臉上閃過一絲茫然,然後莞爾,“嗬。那廝……”
“我家家主另有其人,而且,你見了一定不會後悔。”
不是?納蘭文卿的家主另有其人?
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我冷下臉,按緊破邪劍,“納蘭文卿,我沒有時間了。請讓開。”
納蘭文卿把長矛橫在身前,輕輕揚起了嘴角。
說實話,他的笑容相當的瘋狂。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有嚴重的戰鬥興奮綜合症。
“那看你有沒有本事過去。”
我知道。我拔劍必敗無疑。
但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會殺我。
所以,犯了主觀唯心囧囧,暈頭轉向就向前衝……
最後結果就是,納蘭文卿一qiang從上劈下來,我根本沒有力量招架住,那一qiang隔著劍結結實實打在肩膀上,我直直跪倒。
如果不是他qiang收得快,砸死了(鐵定了)粉碎xing骨折。
我伏在地上,半天沒辦法動。肩膀上的傷口裂開,血很快浸透衣衫,一滴滴落到幹枯的草地上。
“我最討厭和受傷的人打。”納蘭文卿語氣裏有了不耐煩,帶著些威脅,“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去……”
“文卿。”一聲平和的男聲打斷了他。
納蘭文卿轉身,恭敬彎腰。“師傅。”
灰衣的男子在不遠處迎風而立。他背著光,背後的光線顯得很刺眼。
他說,“請稍安勿躁。溫公子的蠱。我可以解。”
我吐了口氣。稍安勿躁。你的口氣真輕鬆。你知道為了這個蠱,有多少人枉送xing命?
“嗬。”我撐著劍站起來,“你來得晚了一些。”
男子靜靜看著我的眼睛,半晌才說,“不,是她總比我快一些。同樣的,作為交換,請把蘇夫人的頭顱給我。”
與其交給王染之,倒不如交給他更可靠些。
“好啊。隻要你先把溫未涼治好。”
我勉強站穩,往馬車走了一步。然後眼前就一片黑了……
————————————————————————————————————
我醒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纏著紗布。又被包成木乃伊狀了。
納蘭文卿倚在窗邊,正把一個小木桶往信鴿腿上綁。
“你醒了。”
“嗯……”我捂著額頭,努力恢複清醒。
“溫未涼怎麽樣!”忽然想起我家小溫,猛得坐起來。
“溫未涼溫未涼。哼。”納蘭文卿把鴿子扔出去,看著它飛遠。
口氣好奇怪……
“桌子上有藥,趁熱喝了。”繼續以命令的口氣說。
“噢。”掀開被子,發現外麵冷得要死。一直處在寒冷中已經麻木了反而感覺不到冷。在被子裏捂得那麽暖和反而對冷變得很敏感。那個碗離得好遠……還是不要喝好了。
於是縮回被子。“等會再喝吧。”
納蘭文卿從窗邊走回來,滿臉寫著密密麻麻的“你真煩,你真麻煩,你這個大麻煩”,他端了藥遞過來,一字一句,“我絕對不會再給你熱一次!”
我厚臉皮接過來裝傻一笑。
碗剛放到嘴邊忽然想起來,“溫未涼的蠱怎麽樣了?”
“已經解了,身體調養調養,很快就可以恢複。”
“這麽簡單?”
納蘭文卿皺起漂亮的眉。“每一種蠱都有自己特有的相克相生之物,溫未涼中的蠱叫‘千結’,師傅費了不少勁去找它的解,好在是找到了。”
我喝了口藥,問,“你家主到底是誰?”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你不是玉虛宮排位第一的麽?玉虛宮宮主怎麽不是你師傅?”
納蘭文卿輕蔑地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我也懶得跟你解釋。現在這個家主,才是我真正的師傅。換句話說,他才是玉虛上人。”
複雜……
現在的那個貌似很威武的是個假的,這邊儒雅像書生的是真的?現在的玉虛宮宮主隻是個替身。
難道聰明人都必須把自己藏在幕後才覺得安全?
我喝空了碗裏的藥,大大方方在納蘭文卿麵前穿起衣服。
“走,去會會你的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