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決戰!班級對抗賽」(3)
◇
「聽到了嗎!?織斑同學聽得到嗎?凰同學也是!能聽見嗎!?」
IS的個人通路完全用不著出聲,真耶卻猶如忘了一般,焦急地喊著。
順便說,在周圍人看來,肯定會認為我和鈴是讓人操心的人。
「既然他們本人說想試試,就隨他們去吧」
「織、織、織斑老師!怎麽能說出這種滿不在乎的話來!?」
「冷靜點。喝點咖啡吧。就是因為你血糖低才會這麽焦躁不安。」
「……那個,老師。那是鹽……」
「………」
勺子從往咖啡中搬運的工作中停下,返回到盛著白色晶體的容器中。
「為什麽鹽會在這」
「天、天知道……?但是那個,大大的『鹽』字寫在那裏……」
「………」
「啊!果然是在擔心弟弟吧!?所以才會犯這麽低級的錯——」
「………」
不愉快的沉默。讓人感到不妙的沉默。感到某種不妙的事即將發生,真耶試著扯開話題。
「那、那個——」
「山田老師,喝咖啡」
「誒?那、那個,不是放了鹽了嗎……」
「請」
咖啡(稍鹹)硬生生地塞過來,真耶雙眼淚汪汪地接過。
「我、我不客氣了」
「熱乎乎的一口氣喝下去最好了」
惡魔。
「老師!我請準許使用IS!即刻就可出擊!」
「想要這麽做的話,——看這裏」
數次敲擊書狀終端的畫麵,信息不斷交替顯示。這些就是第二競技場的等級核對印記。
「防護罩的等級被設定為4級……?而且,所有的門都被鎖住了——是那架IS搞得鬼嗎!?」
「就是這樣。無論是逃出避難還是救援的進入都不行呢」
雖然千冬姐的語氣很冷靜,但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她的手忙碌地點擊著畫麵,完全抑製不住焦慮。
「這、這樣的話,就作為緊急狀況向政府支援——」
「已經申請了。現在三年級的精英正在破解係統。防護罩一旦解除,部隊立馬就會攻進去」
這麽說著,千冬姐越發地焦躁,眉毛微微地顫動著。塞西莉婭接收到了這個危險信號,低下頭坐到選手席上。
「哈啊……。終究,還是隻能等著」
「什麽,總之沒有把你編進突入隊裏,也可以安點心」
「你、你說什麽!?」
「你的IS的裝備是一對多向的。多對一的話反而會礙事」
「沒那回事!說我會礙事——」
「那麽做過合作訓練了嗎?臨到頭來你有什麽作用?要怎麽使用鑽頭?我方的構成如何?對方的等級估計?連續活動時間——」
「我、我知道了!不用再說了!」
「哼。知道了就好」
千冬訓導,如果放著不管可是會持續一小時的。麵對著那種訓導,塞西莉婭擺著雙手以示放棄。一副『投降』的神情。
「哈……。麵對著無法反駁的自己,也覺的自己窩囊……」
塞西莉婭感覺一下子變得很累,從口中漏出的歎息比剛才更沉重了。之後,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哎呀?筱ノ之同學哪去了……」
與塞西莉婭的四處來回張望相對,千冬的目光與之前相比,變得尖銳異常。隻不過,現在這種時候誰都沒去留意。
◇
「庫……!」
一擊必殺的機會。然而,我的斬擊被迅速且巧妙地閃開了。
與剛才相同的機會,已經浪費掉四個了。
「一夏,笨蛋!你倒是好好瞄準啊!」
「瞄著呐!」
要是普通人,象這種速度和角度的攻擊是躲不掉。但是,敵對IS全身滿是噴射器,出力異常的高。從零距離逃脫也用不到一秒。而且,不管鈴怎樣吸引其注意力,但它都會最先選擇回避我的突擊。
(頭痛了……)
盾構能量隻剩下六十。隻能再用一次防護罩無效化攻擊了吧。
「一夏,閃開!」
「哦、哦!」
對方避開我的攻擊之後,總會回以顏色。而且反擊的方法太亂來了。亂來的長手臂嗚嗚地揮舞著靠過來。宛如種馬。而且,在那種高速回旋的狀態下還能發射光束,相當棘手。
「真煩人,真是麻煩呢,這家夥!」
鈴煩躁地展開轟擊炮,接著開炮。——隻不過,看不見的衝擊隻能將它的手打落而已。這也是第七次觸地得分了。
總之,我在鈴的掩護下脫離了對方的攻擊範圍。要說已掌握的情報,也就隻有在高速回旋狀態下光束射程隻有普通狀況下的一半,這點而已。
「……鈴,還剩多少能量?」
「差不多一百八」
這是不算上攻擊的能量——也就是說,這是這場遊戲中的我們的HP了。雖然經過了銳減,但還是勝過我。《雪片二型》的消耗果然太大了。
「有點,嚴峻了呢……。以現在的火力,突破它的盾構護罩使其停止活動的概率,不就隻有一位數嗎?」
「隻要不是零就好」
「服了你了。概率不是大的才好嗎。真是搞不懂你,平時就像糟老頭一樣講什麽健康第一,但骨子裏卻是一個賭徒」
「你真吵……」
順便說我沒買過彩票。我在賭這方麵相當的弱。中學時不知道輸給五反田多少瓶汽水了。人生在於儲蓄。養老金都已經成為都市傳說了。
「——接下來怎麽辦?」
「想逃的話那就逃吧」
「什!?別跟我說這種傻話!?再怎麽說我也是代表候補生。就這樣夾著尾巴逃了,會被其他人當成笑柄的」
代表候補生的選拔標準肯定有考慮自尊心這方麵吧。和塞西莉婭差不多,總是說著這種話。
「這樣啊。那麽,你的後背就交給我了」
「誒?啊。嗯、嗯……。謝——」
一道光束從鈴身邊掠過,而鈴正不知為何而紅著臉。暫停,現在還是在戰鬥中。我們可沒有時間放鬆,再次將精神高度集中。
「我說,鈴。那家夥的動作好像和什麽很像啊?」
「像什麽?要說的話,像種馬吧」
「這麽看來倒是蠻像的。啊—,說什麽呢。不覺得像以前大型汽車製造廠裏的生產機器人嗎?」
「那是什麽?」
什麽,不知道嗎。這個可是連腳趾頭都知道的。連腳趾頭都。
「不,不覺的——像台機器嗎?」
「IS本身就是機器呀」
「不是那個意思。嗯……那台IS裏真的是有人在操縱嗎?」
「哈——?沒有操縱者IS是不會動——」
說道這,鈴停了下來。
「——這麽說來,剛才我和你在說話的時候,它都沒有攻過來呢。像是饒有興趣地聽著……」
鈴拋開戰鬥,重新思考了起來。表情與以往不同,很是認真。
「不會的,不可能是無人機。沒人搭栽的IS是絕對沒法動的。IS就是這樣存在」
我也在教科書上看到過。IS沒搭在人的話是絕對動不了的。
不過,真的是那樣嗎。而且,現在最尖端的研究也不知是否有所突破。不管怎麽說,隻能在這件事上保持沉默了。
「假設,我說假設。如果是無人機的話怎麽辦?」
「什麽?你是說,如果是無人機的話就可以戰勝它了嗎?」
「啊。如果沒有人的話,即使不留餘力地攻擊也沒關係吧」
《雪片二型》的威力過大,部分原因大概是其中含有一項零落白夜的技能。因此,無論是在訓練或是學校對戰中都不能全力發揮。但是無人機的話,即使沒到最後一刻,也可以使用。
——而且,尚有一計。
「不管是傾全力還是什麽,關鍵不是打不中嗎」
「下一擊絕對會命中的」
「這麽肯定啊。雖然,那種事沒有絕對,但如果假設是無人機的話就進攻吧」
是因為猜到我已有辦法了嗎,鈴無畏地笑了。這種笑容,在一年前常常能看到。那種『搞錯了的話,就在車站前的家庭餐廳請我吃一頓』的表情。
真是壞呢,這家夥。從還在打工的中學生口袋裏卡油水,真是的。
「一夏」
「?」
「要怎麽幹?」
一副『幫你幹什麽都行。不過,失敗的話車站前以下省略』的表情。所謂的眉目傳情呐。古人說的好,『心領神會』。
「我一發出暗號,你就朝它開炮。最大的火力」
「?開炮是沒什麽,但打不中喲?」
「沒事,打不中也沒關係」
——這點也在計算之中。
「那麽,趕緊——」
我擺出了突擊姿勢,高亢的聲音從競技場的揚聲器傳出。
「一夏!」
嗡……聲音伴有尾音,是箒。
「幹、幹什麽呢,你……」
看向中轉室,裁判和解說員都已經筋疲力盡了。大概隻要一開門就會吃上一記攻擊吧。暫時,不能用像是覺醒的方法打倒它了。哇……。
「是男人……是男人的話,怎麽會戰勝不了那樣的對手!」
巨大的聲音。擴音器的尾音再次響起。被高性能傳感器放大十倍的箒,哈哈地喘著氣。那樣的表情,該說是生氣還是該說是焦躁,不可思議的神情。
「………」
——麻煩了!敵對IS對剛才做室內廣播的播音員產生了興趣。傳感器晶體撇開我和鈴,一直盯著箒的方向。
「箒,快跑——」
啊,可惡。來不及解釋了。這樣的話——隻有上了!
我用突擊姿勢移動著,瞬間加速。視線的前端,敵對IS附有炮口的前臂,不慌不忙地朝向箒。
「鈴,上了!」
「知、知道了!」
鈴雙臂下垂展開肩膀,準備好轟擊炮。為了輸出最大出力,背部展開了用於輔助的立場展開翼。
緊接著,我躍至射擊路線上。
「喂、喂笨蛋。你想幹什麽!?趕快閃開呀!」
「好了,開炮啊!」
「真是的……!之後變成什麽樣子我不管了!」
後背感受到高能量反應,我開始了『瞬間加速』。
『瞬間加速』的原理是這樣的:隨時從機體內部取出能量,經過壓縮後從背部的推進翼噴射而出,利用期間所得慣性能量一口氣加速。
也就是說,即使能量來自外部也可以被利用。而且,『瞬間加速』的速度與所利用的能量成正比。
咚!感覺到背部撞上了巨大的能量集群。是轟擊炮的炮彈。身體上傳來嘎吱嘎吱地摩擦聲,同時間——加速了。
「——哦哦哦!」
右手中的《雪片二型》放射出強烈的光芒。從中心槽擴展到外側,形成了比本體大一圈的能量刃。
——【零落白夜】使用可能。能量轉化率百分之九十。
縱使沒聽到這條消息,我也知道。融為一體的感覺與初次接觸到IS時相同。五感仿佛能將世界看清般明晰。意識如同集中了數十倍般清晰。最重要的是,渾身上下不斷湧出的力量感。
(我……要守護千冬姐、箒、鈴——以及所有與我有牽絆的人!)
必殺的一擊,將敵對IS的右臂斬落。
然而,對於緊接而至的反擊,我的左拳將其全部承受了下來。刹那間就從接觸麵上傳來了熱能反應。總之,就是被光束零距離擊中了。
「「一夏!」」
箒和鈴的呼喊聲傳來。——沒事的,不是說過在計劃當中了嗎?
「……瞄準的怎樣?」
『完美!』
非常清晰的聲音。雖然有時侯會覺得煩,但現在聽起來比其它任何都靠得住。
刹那間,觀眾席處,藍色眼淚的四個鑽頭同時狙擊,誓要將敵對IS打得粉碎。
沒錯,防護盾構已被剛才的一擊給破壞了。
碰!小規模爆炸之後,敵對IS摔落在地。沒有了盾構防護罩,沐浴在藍色眼淚的激光齊射下,大概瞬間就會被擊垮吧。
認知外的攻擊,人能夠事先預料,而無人機不能。好像曾經有位偉人說過,人類最大的優點就是構想的自由,確實如此。人類能圓滑地將計就計,機械卻沒法模仿。
『勉強趕上呢』
『我認為是塞西莉婭的話,肯定能做到』
我回應道,語氣肯定。曾經交手過一次的她,其強悍的實力自己是最清楚的。
然而,或許對我的回答很是意外,返回的話語相當狼狽。
『這、這樣嗎……。……。理所當然的呢!不管怎麽說,我塞西莉婭奧盧卡多。是英國的代表候補生嘛!』
像現在這樣的對話,是在私人通道中進行的。雖然不知該怎樣同初遇者對話,但隻要通訊過一次,就能用通話記錄中的頻道與對方交流。
用,頭部右後側的映象。
「呼。總之結束——」
——敵對IS再活動確認!警告!已被鎖定!
「!?」
地上的IS,將僅剩的左臂變形為最大出力形態(BurstMode),瞄準了我。
下一瞬,光束接踵而至。我,毫不猶豫地飛入光束中。
視野變得一片潔白,隻殘餘刀刃切裂裝甲的感覺——
◇
「嗯…………?」
全身的疼痛將我喚醒。
因搞不懂狀況而來回掃視著四周,看來是在保健室裏。而我躺在床上。
在被簾子所分隔的狹小空間裏,有著窒息和安心兩種不同的感受。我朦朧地感受著這乍看之下自相矛盾的兩項,開始整理情報。
(嗯,發生了什麽事呢……?我挨了一擊,之後就——)
「醒了嗎」
簾子嘩地一聲被拉開。確認剛才的行為。啊,絕對是千冬姐。
「身體沒受到致命的損傷,不過,輕微的碰撞全身都是。免不了要遭幾天罪,不過很快就會習慣的」
「哈……」
又幹傻事了。聽了千冬姐的話,還是不知自己身上的碰撞傷是由何而來。無意間望向窗外,天空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現在是放學時間吧。
「你居然用背來接最大出力的轟擊炮。而且,還切了IS的絕對防禦吧?你還真是命大呀」
聽了這話,疑問又增加了一個。奇怪?關閉絕對防禦,IS的總係統是不會接受的吧?
「嘛,不管怎樣沒事就好。要是有家人遭遇了不幸,我可是會夢寢不安的」
千冬姐這麽對我說道,表情比平日溫柔了許多。在這世上,僅有的兩個親人。而這樣的表情就隻會對我一個人顯露。
「千冬姐」
「嗯?怎麽了?」
「嗯,那個……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聽完我的話,千冬姐愣了一下,接著微微一笑。
「也沒怎麽擔心。你才沒那麽容易死呢。要問為什麽,因為你是我的弟弟」
雖然是種奇異的信任,不過,我很清楚這是千冬姐遮羞的一種形式,無需在意。
「那個,我還有些善後工作要做,先回去了。你也在這多躺一會再回宿舍吧」
留下了這麽一句話,千冬姐急匆匆地走出了保健室。真是個工作認真的人啊。這正是我理想中的大人。
「啊—,咳咳!」
有人與千冬姐交錯著進到了房間裏。……話說,隻有箒才會那樣刻意地假咳嗽。
唰!簾子被雙手拉開。原先簾子隻是半敞,現在被箒完全拉開。……呃,沒必要特地將簾子全部拉開吧。
「喲,箒」
「嗯、嗯」
梳著婦女式馬尾的青梅竹馬,雙手交於胸前發出了鼻音。
怎麽回事,看上去雖然沒在生氣,但也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那、那個呢。今天的戰鬥」
「嗯?這麽說來今天的比賽怎樣了?果然是無效嗎?」
「啊、啊。那是當然。誰叫發生了那樣的事呢」
也對吧。不過再次的比賽又是什麽時候呢。至少在我養傷的這段期間是不可能了。
「你、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誒?」
突然就生氣了。是什麽讓她如此氣憤呢。話說,真的是生氣嗎?總覺的像是假裝的,為了掩飾其他的某種情緒。
「雖然贏了是萬幸,但是……像那樣的突發事件,交給老師們更好吧!你不知道過於自信會毀了自己這個道理嗎!?」
「啊,是我贏了嗎」
「別再提贏了那種事!」
怎麽了嘛。
箒哈哈地喘著氣,肩膀一上一下地聳個不停。是什麽讓你如此憤怒。——啊。
「難道,你是在擔心我嗎?」
「沒、沒有!誰會擔心你這種家夥!」
真的一點都不擔心嗎。不,青梅竹馬在那擔心著呢。
「總、總之!這下你也知曉訓練的價值了吧。今後還要繼續,知道了嗎」
「啊—,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那麽,我先回宿舍了」
不等我嗎。真是薄情的青梅竹馬。
「……。一夏」
「嗯?」
「那、那個。對戰時候的你……樣、樣樣、樣」
怎麽一直發著『か』音?
「樣子有點帥……什、什麽都沒有!」
沒有聽清箒開頭的話。不過,既然本人都說沒什麽了,應該就沒什麽吧。就這樣吧。
「再、再見!」
箒立馬逃野般地出了保健室。不管怎樣把門關上啊,其次,可以的話把簾子也給拉上。
「嗯……。突然有點困了……」
或許是因為疲勞,我漸漸地被拖入了睡夢中。毫無抵抗地,心情愉快地,躺在床上。
…………。
「…………」
嗯?是什麽?感覺到人的氣息。而且,好像臉湊得很近。是誰?話說我睡了多久?現在幾點了?
「一夏」
「鈴」
「!?」
聽聲音知道是鈴後,我睜開了眼睛。嚇了一跳,鈴的臉停在我的鼻尖上方三厘米處。
「……你,在幹什麽?」
「醒、醒、醒、醒了嗎!?」
「是被你的聲音吵起來的。怎麽了,這麽焦躁不安的?」
「啊,哪有呀!別瞎說,笨蛋!」
你是用『笨蛋』為詞尾的角色嗎?不管說你幾次多都不為過。等到轉變成奇怪的角色之後就難看了。
「啊—,這麽說來,比賽是無效了吧」
「嘛,這是當然的了……」
說著,鈴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是想削蘋果給我吃吧。但是沒有看見蘋果。
「啊」
「什、什麽」
「比賽的勝負怎麽算?還沒有決定下次比賽的時間吧?」
「那種事,不用在意」
「誒?為什麽?」
「我說不用在意就不用在意了」
難以理解的理由。既然說了不用在意了就順她的意,不過,那個歸那個。身為男人必須要公私分明。
「鈴」
「什麽嘛」
「那個,呢……。抱歉。在各種事上。對不起。」
我誠實地低下了頭。不管是怎樣的緣由,不管結果怎樣,做了壞事就要自覺地道歉。
麵對我的道歉,鈴一瞬間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不過立馬就恢複了。
「算、算了,我也有點較真了……。好了,已經沒在意了」
看樣子是原諒我了。即使是親朋好友也要禮數周全。我可不想如此輕易地失去與他人的牽絆。
「啊。我想起來了」
突然,不知為何當時的場景從腦海深處蘇醒,那個同鈴約定的場景。應該是在六年級,場景是在教室。天空就像現在一樣,染上了暮色。
「『你擅長料理之後,我就每天請你吃我做的古老肉』,這才是正確的內容吧。怎樣了,擅長了嗎?」
「誒,啊,嗯……」
不知為何會記得亂七八糟。鈴的眼神忽左忽右地四處飄蕩,接著低下了頭。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的臉看上去紅彤彤的。
「我說,雖然是無意間想到的,不過那個約定真的沒有什麽別的意思嗎?雖然我認為僅僅是請你吃飯——」
「沒、沒有其他的意思!怎麽會有其他意思!?為了讓自己吃好點,誰都會學好做飯吧!?就是這個原因。沒錯,就是這個原因!」
鈴突然間滔滔不絕,我瞬間被她的氣勢壓倒。
「說的也是呢。不,我還想著難不成是『每天醬湯~』之類的。沒有歧義的話就好。是我想太多了呢」
「………」
「鈴?」
「誒!?沒、沒錯呢。考慮太多了呢!?啊哈,啊哈哈哈哈!」
鈴原因不明地發笑,看上去像是在搪塞著什麽。不過,既然本人都在回避這個話題就別再追究了吧。
這麽說來,還真讓人有些不放心。
「你回日本來,那店還開著嗎?伯父的料理很好吃呢。還想再吃呢」
「啊……。那個,店……沒開了」
「誒?為什麽?」
「因為父母,離婚了……」
……誒?明明是那麽和睦的一對,發生了什麽嗎。
不過,不像是在開玩笑。看著鈴陰鬱的臉,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也許是因為我回國的原因吧」
「是嗎……」
現在想起來,那時的鈴情緒非常不穩定。掩蓋著內心,強顏歡笑的舞姿,這樣的表情很多很多。我注意到了這些。
「暫且,母親取得了監護權。你看,現在女性不管在哪都占上風,待遇也很好。所以……」
僅僅一瞬的開朗,聲調再次下沉。
「和爸爸一年沒見了。他,大概還好吧」
對鈴,我不知該用怎樣的語氣勸解。麵對她雙親離異的事實,我的心也變得陰霾了。
家庭四分五裂,那絕不是件好事。但是,那並不是開個玩笑就能發生的事,肯定發生了什麽。
回想起鈴那慷慨的老爸。再想起鈴那個活躍地老媽。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然而,我隻不過是在聽鈴述說。而最難受的,是鈴自己。
「家庭,真複雜呢」
我……不知道雙親為何人。對於我來說,家人就隻有千冬姐一個,因此鈴話中的沉重,並沒帶給我多少實際的感觸。
「我說,鈴」
「嗯?」
「下次,一起去哪裏玩吧」
「誒?這個難道是,約——」
「也叫上五反田吧。三個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了」
「………」
數秒前鈴神情開朗,但聽完我的話後立馬就不高興了。為什麽?
「不去」
丟出這兩個字,不滿地別過頭去。怎麽了嘛,明明我這麽難約你。不值得當成朋友的家夥。
「如果隻、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我才去——」
乓!保健室的門被完全地推開了。
「一夏同學,感覺好點了嗎?我看望你來——哎呀?」
塞西莉婭毫不客氣地闖進保健室,注意到坐在床邊的鈴之後,腳步和話語都停了下來。
「為什麽你會……?一夏是一班的人,沒理由要你二班的人來探視」
「說什麽呢!我是他的青梅竹馬所以沒問題。你才是無關的人吧」
「我、我是他的同班同學所以沒問題!而且,現在我可是一夏同學的特別教練喲!」
特意強調了‘特別’的部分。「因為是代表候補生」,塞西莉婭順口的這句話話,不如說是自掘了墳墓。
「那麽,從明天開始我也是一夏的特殊教練了。因為我是代表候補生」
「那、那種事不可以!」
「為什麽?這是好事吧。一夏也這麽認為吧?」
「不、不行的對吧!?一夏同學!」
所以說,為什麽要把問題甩給我。老實說,我覺得怎樣都行。如果論及IS教授的話。……啊,鈴的話會更好吧。同為力量型。雖然鈴是格鬥和射擊的綜合型。
「確實,鈴的向性會更好些」
「什……!?」
「哼哼,就是就是」
「同為力量型」
「………」
「………」
奇怪?兩人都愣在那。為什麽?除了這個就再沒有別的理由了吧。
「說得是呢。就隻有同為力量型這點了呢。不過請放心。所說我,塞西莉婭奧盧卡多是中距離射擊型,但,一夏的特別教練,這個位子我會保住給你看的」
這次特別強調了『隻有』。
不過這麽一來,對鈴來說,可以說是自討沒趣了吧。看上去像是愣住了。話說,她瞪著我。誒,我嗎?
「那麽,因此盡快開始分析今天的戰鬥吧。就隻有我們兩個人」
「信口開河說什麽。一夏是和我對戰,所以不是應該和我一起分析才對嗎。你傻了嗎?」
「傻……!?哼,所以說,粗俗的人就是讓人頭疼」
「要好過笨蛋」
「你說什麽!?」
「什麽!?」
啊,這兩個家夥向性超差嗎……。話說塞西莉婭和箒也好和鈴也好,已經不能和平共處了嗎。——因為不和所以才起爭執吧。
(啊,真是的……真想早點回宿舍休息……。還想泡個澡……)
我的憂愁被確實地無視了。對著你一言我一語喋喋不休的兩人,我隻能獨自一人長籲短歎。
◇
學院地下五十米。隻有擁有四級權限的相關者才能進入,是個被掩蓋了的空間。
停止了機能的IS,很快就被運進了這裏,著手分析。從那之後兩個小時,千冬將競技場中的戰鬥錄像翻了無數遍。
「………」
房間微暗,千冬的臉龐被顯示器照亮,看上去相當地冷酷。
「織斑老師?」
顯示屏中打開了一個窗口。影像中真耶抱著書型終端,而影像是通過門外的監控攝像頭拍攝的。
「請進」
獲得許可後門開了,真耶進入了房間。此時的她比平日裏多了幾分麻利。
「那架IS的分析結果出來了」
「啊。結果怎樣?」
「沒錯。那架是IS是——無人機」
全世界都再繼續研發的,尚未完成的IS技術。遠程操縱(RemoteControl)和自主獨立活動(Stand-Alone)。其中一項,或是兩者都被應用在了這架迷一樣的IS上。這件事,全體相關者都被發布了言論鉗製令。
「使其活動的方法不明。織斑同學最後的那一擊將機能中樞給徹底燒斷了。大概,恢複不了」
「核怎麽樣了?」
「……那是個尚未登錄的核」
「是嗎」
果然,這是話的後半句。千冬好似確定了什麽,看著那樣的千冬,真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有什麽線索了嗎?」
「不,沒有。現在——還沒有」
說著,千冬再次將目光返回到屏幕中的影像上。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老師,而更接近戰士。
曾經坐在世界第一的寶座上,傳說般的操縱者。千冬僅僅隻是一直盯著影像,而顯露出的尖銳眼神,不禁讓人回想起服役時期的她。
◇
「太遲了!」
剛一回到房間,迎來的就是這麽一句話。這個青梅竹馬是鬼嗎。
「都幹什麽去了,真是的……。我可是忍饑挨餓地等著你呢」
「就算你說等我——誒,什麽?你還沒吃晚飯嗎?」
「所以說,就因為等你了」
那個,其實你先吃的話也沒關係吧……。雖然這麽想,但決不會說出口。恐怕一說出口,箒就會進入生氣模式吧。我可是領教過了的。
「那麽,立馬向食堂進發。時間緊迫」
「等、等一下!」
我剛要走出房間,箒就製止了我。又怎麽了?明明時間不多了,有什麽要緊事嗎?順便說,食堂八點就關門了。時間一過,縱使是小魚幹也不會給你一條。
「今、今天,那個呢。嗯……」
「嗯?好像有某種食物的味道。」
好像還是剛做好的樣子。饑腸轆轆的我,對食物香味的敏感度可要比平日高兩成呢。
「桌上好像擺著什麽呢。……哦!這不是炒飯嗎!這個,誰做的」
我想,這種特別的香味是因為是用了炒飯專用的芝麻油吧。還是那麽能挑逗人的食欲。
「是、是我……。做、做的」
「誒?是嗎?」
「那種出乎意料的表情算什麽!?」
那個,因為,確實感到意外……。
因為特例不是和食,這讓我驚訝。到底是吹了什麽風呢。有什麽事想要求我吧。那你安心吧,我沒錢。
「是、是吃還是不吃,選哪一個!?」
「不,我吃……不過,你為什麽生氣了?」
「沒生氣!」
從回答的語氣來看,就是生氣的樣子,應該不會錯。既然本人都這麽說了,就當是吧。懷疑之前先相信,這可是人際關係的基礎。
「那麽,先吃了可以吧?」
「飯前先洗手。而且,還要漱口」
不愧是箒,真是高明。做完了所謂的常識就算完了,因為最近向男女老少問及常識的話不懂的人居多,勇於提及常識也是件好事。
不過,因為即使不是特別提及平日裏也都在做,所以就沒額外花時間強調。
從洗手間裏出來的時候,箒已經早早地坐在桌旁準備好了。我沉穩地坐下,雙手合實為禮。
「那麽,我開動了」
「嗯。不用考慮太多,吃吧」
嚼嚼嚼嚼……。
「………」
「怎樣,很好吃吧」
哼哼,箒一臉得意地表情。然而,我什麽都沒說。
「沒有……味道」
「什、什麽!?調羹給我!」
箒一把奪走我手中的調羹,舀起一勺炒飯,大口吞下肚。
「……沒味道」
「對吧?」
外觀上,隻從外觀上看的話,是普通的炒飯。不過,沒有味道。為什麽?大概是調味料不足——不,應該是完全沒放。正因為如此,使得這份外形出眾的炒飯,越發顯得不可思議。這拚命地勾起人食欲的黃褐色。是魔法嗎?
「這、這個,偶爾……沒錯!偶然忘了放而已!」
「不,忘了放調味料這種事我想是經常吧」
「誒,吵死了!我吃行了吧,我吃!」
「我可沒說那樣的話吧。好了,調羹給我」
從鄭重其事的箒那搶過調羹,我如饑似渴般地、大口大口地吃著炒飯。沒有味道因而吃不出味道,然而我依舊好好地品嚐著。
就算是沒有味道,也是難得的家庭料理。是男人的話就不會剩下。
「多謝款待」
將炒飯吃得幹幹淨淨後,放下調羹。當然,再次合掌行禮。
「………」
「怎、怎麽了嘛?」
箒默默地盯著我,同時臉上顯露的表情很難舉例說明。與喜怒哀樂這幾種表情都相近,但又都不是其中之一。
「別、別搞錯了!」
「誒?」
「今天,那個……是偶然,偶爾,低概率的,失敗而已。平時都是成功的」
是嗎。那還真不知道了。算了,就信她一回。……不過,是第一次看見箒做飯。最後一次見麵是小學四年級,所以沒什麽好奇怪的。
「不過,為什麽特意做中餐?箒不是更拿手和食嗎?」
「食、食之道不分國界。我隻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不過,失敗了不就雞飛蛋打了嗎。而且料理不光不分國境,也不分國籍喲
「不、不過,那個,呢。如果你不管怎麽說都還要的話,也不是不能再做」
「嗯?不,不用了。會耽誤你的時間吧。去食堂吃飯也不會麻煩吧」
「不、不想吃我做的料理嗎?」
「不,沒說到那種程度……你怎麽了?從剛才開始就很奇怪」
「……要說每、每天做飯給你吃……」
剛才的大嗓門不知去了何方,聲音突然變小,嘴裏不知咕噥著什麽。當然,我什麽都沒聽清。
「本、本來,就是你的錯!做了那樣約定,想怎麽負責!?」
「約定……鈴的事嗎?已經解決了」
「什、什麽……?」
「那個,所以說解決了。我向她道歉,然後她原諒我了」
「………」
那個,為什麽一臉懷疑的表情。我有那麽沒信用嗎。
「像那樣的事不可能解決的吧!」
「不,解決了!」
為什麽這家夥會頑固到這種地步。不明所以。
「將所謂一生簡單地——」
箒的怒聲機關槍正想繼續開火,但遺憾地被敲門聲打斷。
「請問—,筱ノ之同學和織斑同學,在嗎?」
這種裝糊塗的聲音來自山田老師。哢嚓一聲打開門,山田老師本人走了就來。你看對吧。果然是她。
「有什麽事嗎?老師」
「啊,有。搬家」
「什麽?」
搬家?山田老師嗎?這間可是雙人房喲?
「……老師,請說話時帶上主語」
「是、是。對不起」
箒銳利的目光飛至,山田老師如受驚的小動物一般縮成一團。喂,別使壞。這人再怎麽說也是老師。
「那個,要搬出去的是筱ノ之同學。因為房間調整有了結果,從今天開始就不用和織斑同學住在一起,可以安心了」
不用同住,可以安心了——哦,山田老師也挺能幹的嘛。
「一夏」
「喔、喔」
又露餡了嗎。為什麽會。為什麽會。
「那個,因為我也會幫忙的,所以很快就可以搬完的」
「請、請、請等一下。難道,必須現在就搬嗎?」
箒的話出乎意料之外。山田老師不解地眨著眼睛,大概是沒料到箒會那麽說。
「那個,那是,當然的。不管時間長短,年輕男女住在同一間房間裏都成問題,筱ノ之同學也會覺得不自在吧?」
「不、不,我——」
箒的回答猶疑不決,同時偷偷地看向了我。——啊,對了。是這樣嗎。
「不用顧慮那麽多。我的話,用不著擔心。即使箒不在了,我也會好好地起床、刷牙的」
「——!!」
嘩啦!……那個,真奇怪。聽見了奇怪的擬音。像是誰被車碾過……
「老師,馬上搬房間!」
「是、是!那麽開始吧」
突然間被箒催促,山田老師又被嚇得渾身一震。
「也要我幫忙嗎?」
「不用!」
哇,相當生氣。每碰一次就用日本刀斬一次。還是老老實實地,保持安靜為好。
「……明明我是這麽放不下而你這個家夥……」
自言自語地聲混跡在憤怒中。不過,真不愧是箒。還不到一個小時就整理完了。
「嗯~……」
突然沒有了舍友,產生了房間麵積大了一倍的錯覺。
不知為什麽,人一不在了就覺得寂寞。
「……算了,睡覺吧。想了也白想」
條件允許的話想泡個澡,不過,浴場無法使用,因為還在調整男女分開使用的時刻表。回想起山田老師在月中時講得:總會有辦法的。
(不過,是那個吧。因為IS的關係而來到這,與箒的重逢和同鈴再見麵,以及與塞西莉婭的相識……真是不可思議呢。)
人之間的緣是個非常離奇,且說不清的東西。現實比小說還要稀奇。輕小說比小說更精致。——最後的話算了,有點過。
「……睡覺」
澡也洗過了,牙也刷了。睡衣老早就穿著了。話說室內裝=睡衣。好,睡覺。
砰砰。
敲門聲響起。嗯~,都已經進被窩了……。
咚咚。
哦~,拳頭砸門的聲音。我從被窩飛向門的方向。
「來了,是哪位——」
「………」
是搬出去沒一會的箒,隻見她滿臉焦躁地站在門口。
「怎麽了,忘了什麽嗎?」
「………」
箒沒有回答。表情越發地不高興,如同那種一碰就隻有五分鍾時間來拆除的危險炸彈。……不,雖然沒見過那種炸彈。
「有什麽事嗎?總之,先進屋吧」
「不用,在這就好」
「是嗎」
「是的」
「…………」
「…………」
喂。
「……箒,如果沒要緊事,我就睡了」
「有、有要緊事!」
突然加大的音量,將我嚇了一跳。話說,在走廊這麽大聲說話,魔鬼寮長可是會生氣的。
「下、下個月的,年級個人賽……」
比賽好像在六月末舉行,與班級對抗賽不同,完全是自願參加的個人賽。除了劃分學年以外,好像就沒有其它特別的限製了。不過,依舊是擁有專用機就擁有壓倒性的優勢。
「如果我、我獲得冠軍的話——」
箒滿臉紅潮的繼續說道。或許是覺得害羞吧,眼睛並沒有看著我。
「就、就和我交往!」
箒不容分說地指著我。
「……什麽?」
分不清楚什麽跟什麽,不過,看上去像是宣戰的通告。對方是誰呢,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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