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人在囧途
此時一個小型站台前，正有一個老人和一個少女坐在鐵軌旁邊的破舊凳子上等待火車。老人安詳的靠在後麵候車室的牆上，雙手交叉握住，閉著眼睛，氣定神閑，似乎在享受太陽最後的餘暉，像他這樣年紀的人的確需要多曬曬太陽。而旁邊的少女卻顯得非常無聊，一會兒東張西望、一會兒站起來轉兩步又坐下。從她略顯焦急的樣子來看，這裏的火車似乎又晚點了。不過也不奇怪，這年代的交通就是這麽無奈，不論幹什麽都需要耐心的等待。
“今天怎麽搞的，幹什麽都不順，等汽車晚點，等火車又晚點，路上又堵了半天車，現在都幾點了我們連火車都還沒坐上，真是倒黴”。
抱怨的話是少女發出的，她的耐性似乎不太好。奇怪的是，她雖然是在小聲的嘀咕，但嘴裏發出的聲音，居然和阿珍昨天晚上聽到的那個少女的聲音一模一樣，不過她的樣子卻全變了，五官都有變化，臉上帶了一個非常土的圓黑框眼鏡，身上一身大學的校服，總體來說依然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摸樣，不論走到那裏都會讓人記憶不清，過目就忘。
“小聲點！”老人依然閉著眼睛，聲音低沉的教訓道，他看起來也不很老，大概60來歲的樣子，頭上扣著一頂黑色的小氈帽，銀發銀須，整整齊齊，一副身體非常健朗的樣子。
“本來就是嘛，這段時間一件好事都沒有。你說，我們是不是衰鬼附身了”這個校服少女似乎性格還蠻活潑的。
“閉嘴，少胡說八道！再亂說我讓你‘回老家去’”老人對她瞪了一眼威脅道。
這句話真靈，一下子就把校服少女鎮住了，少女麵色一苦，老老實實的坐好，頭也低了下來，半天一句廢話都沒有，安靜了許多。
老人的餘光看著少女故作深沉的樣子，心裏一陣歎息，這女孩還真不是做這一行的料，看來這趟回去還是得將她留下才行，不然早晚會出事。不過今天也是奇怪，什麽事都不順，等汽車等半天，好不容易擠上車後，行到一座橋上又堵車，慌慌忙忙趕到火車站後，已經錯過了上一趟列車，而現在這趟列車又晚點，算下來此行比預計時間已經晚了4個小時了。
這些都是生活中經常遇到的囧事，但全部碰到一起後，就未免有些巧合了，老人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是上海郊區的小站台，平時火車路過的也少，也沒多少人在這裏上下車，所以等車的人也不多，由於火車晚點，旁邊幾個出遠門的做活的工人，甚至在簡陋的站台上點起了火堆，架上自帶的小鍋，隨便挖了點野菜丟進去，再放上麵條，煮了起來。過了一會，一陣淡淡的麵香飄了過來。
（那年代出遠門，自帶鍋碗很正常，中國即使到了80年代依然還是這樣）
為了趕車，少女似乎中午沒吃飯，這裏是上海的郊區，也不可能有賣飯的飯館，她想買點吃的都買不到，此時她隻能眼巴巴的看著這些煮麵的工人，想上去搭夥吃點，但又覺得不符合自己目前的身份，於是隻能咽著口水，不住的用餘光瞟著，樣子非常可愛。
老人看著這些平凡的生活畫麵，心裏又安穩了下來：“看來自己是多心了，今天這些不順心的事全是意外，沒有任何人為的跡象，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讓自己有些過於敏感了，還是多考慮些以後發展的事吧”，想完老人又閉上了眼睛。
現在已經快到傍晚了，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變成一個金燦燦的光盤。夕陽西下，簡陋的站台沐浴在餘暉的彩霞中，和周圍略顯儉樸的環境拚湊起來，呈現出一種別具一格的夕陽美景。
“嗚！~~~呼哧呼哧~~”火車徐徐的開了過來，火車頭發出的轟鳴聲打破了站台的平靜，人們目光急切的望著巨大火車頭，都想快點登上火車。可惜這是一趟去南方的列車，不是老人和少女要搭的車，等車的百信匆匆忙忙的擠了上去，火車再次開走，最終消失在地平線。
天都快黑了，去北方的火車卻還沒來，現在等車的人越來越少了，隻剩下三三兩兩地幾個人坐在候車室外麵的椅子上等待，一陣微風拂過，吹起了楓樹上的葉子，發出輕輕的沙沙聲，接著又回到無限的寧靜之中。
“嗚哇~嗚哇~”天上的烏鴉偶爾的叫上幾聲，配合這寂靜沉悶的環境，居然讓人產生一種淒涼的悲切感，少女越發無聊了，她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平靜的站台，遠處的炊煙，天上的烏鴉，寂寞的人們，微微拂動的楓樹，構成了一幅平淡而又淒美的初秋畫卷。
就在這沉默的寂靜中……突然！！
老人猛的睜開雙眼，發出駭人的氣勢，他瞬間拉住旁邊的少女向前一個翻滾，緊接著“啪啪啪”一陣槍響傳來，他們剛剛坐的地方被打成了個稀巴爛，椅子上、身後的牆上，出現了如馬蜂窩般的槍洞。
老人再次拉住少女，猛的撞碎了旁邊的玻璃，一下子閃進了後麵的候車室裏，他敏捷的動作比猴子還要靈活，完全不似一個老人該有的身手。
“啪啪啪！”此時第二輪槍聲再次襲來，但已經打不到人了，子彈全部打在候車室的牆上或穿過空洞的窗口。
旁邊僅剩的幾個百姓也被槍聲嚇壞了，大喊大叫著，抱頭鼠竄的跑散開，埋伏的槍手似乎對這些百姓沒什麽興趣，仍由他們跑了，不過也有兩個倒黴的家夥中了流彈。一個腦門中彈死了，倒在鐵軌上。另一個腿被擊中，倒在地上不斷的哀嚎，隨後又頑強的爬著逃跑，樣子如斷尾的壁虎一般。
唉！這個時代的百姓們就是這麽悲劇，一不小心就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老人和少女靠在候車室一個窗口的角落，他們也受了槍傷，血液順著傷口流了下來，剛剛那一輪齊射太過突然，子彈從四麵八方射來，少女中了3槍，其中有一槍打中她的大腿。老人也中了一槍，但看上去似乎對他沒什麽影響，依然精神抖擻，冷森的雙目透過牆上的縫隙在外麵到處觀望。這還是因為老人反應夠快，閃避夠及時，不然光第一輪20多發子彈就直接可以送少女走人了。
候車室裏並不隻有他們兩個人，裏麵還躲了3個百姓沒有逃開，大概是之前在裏麵等車的人，此時他們都驚慌失措的躲在牆角。老人掃了一眼，發現裏麵有一個男青年帶著個眼鏡，穿著一套中山裝，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似乎是個文化人。一個中年人，有點肥胖，肚子已經開始微微凸起，從穿著打扮來看似乎是個生意人。還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婦，身材很豐盈，臉上帶著一絲嫵媚，穿著倒是比較保守，似乎是回老家的樣子，可惜這突然發生的槍擊事件，讓她顯得有些花容失色。
“為什麽會有人打槍，聽這槍聲似乎不是一般的人，你們是不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呀”中年人叫了起來，他今天準備坐車去北方談生意，沒想到居然會遇上這樣倒黴的事，這個世道這麽亂，今天能不能活命都不好說。
“你們躲好別怕，我們是‘三民黨’的人，他們是來找我們的，一會我們突圍出去，你們就安全了”少女的樣子雖然平凡，但聲音極為動聽，她的心地也很善良，雖然自己都受了傷，但依然還在安慰這些無辜的百姓。
可惜中年人根本不吃這一套，他發現少女似乎沒什麽威脅之後，指著少女的臉，更加激動的叫道：“你們這些整天偷偷摸摸的三民黨人真是害死人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被你們給連累，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遠門了，在家多好。隻可惜我剛收的三姨太，隻怕是沒機會享用了”
“再廢話我一槍打死你！”老人不知從何處掏出手槍對中年人威脅道，他的氣勢和剛才慈目和善的樣子完全不同了，此時給人一種高大、冷酷、殺人如麻的感覺。
中年人頓時閉緊嘴巴，冷汗流了下來，他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被這冷酷的眼神盯上一眼就明白了，眼前這個老人和一般的江湖黑幫完全不同，這是個殺人如喝水的狠角色，絕對說到做到，自己哪怕再多說一個字的廢話，立刻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中年人嚇得又躲到牆角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