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師父姬尚軒那焦急的麵孔,江寒夜心中情不自禁的想道:“他究竟在著急什麽呢?著急我們的安危還是著急想要趕在魔教前麵找到窮奇?”
小玉和姬遠都在昏迷中,此處又是幽深的洞穴,江寒夜還是頭一次這樣單獨和姬尚軒相處。江寒夜身上背著二師兄,姬尚軒懷中抱著女兒,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慢慢的行走著,往後的這段路程似乎十分平坦,沒有任何的波折。
“夜兒,你在想什麽?”一路走一路沉默,姬尚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若有什麽想不通的,盡管問我。”
“沒有,師父。”江寒夜在姬尚軒身後緩緩回答道。
“真的沒有才好。”姬尚軒停住腳步,回頭看了江寒夜一眼,然後繼續前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前麵忽然間閃出一道光芒來,那是自然的光芒,江寒夜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終於走出這千鬼窟了。
“奇怪……”姬尚軒一邊走一邊輕聲說道,“怎麽沒有鬼魂了?”
就在姬尚軒嘀咕的時候,江寒夜卻在不經意間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那把梵天尺。隔著小褂,江寒夜看到梵天尺的形狀,它似乎是吃飽了,正在睡大覺呢。
“鬼魂都被你吃掉了吧。”江寒夜心中暗暗問道。每次看到梵天尺的時候,江寒夜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以前洛日在的日子,那時候好歹他心中若是有事,還可以跟洛日商量一下,可是洛日現在不在了。
一腳踏出這洞穴的時候,江寒夜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邽山真是很奇特的一座山,從山前看去時,這裏光禿禿的滿是石頭,可是穿過這個山洞來到後麵,卻又發現這裏鬱鬱蔥蔥竟然有一片遠古叢林。
“夜兒,我們在這裏休息片刻。”姬尚軒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把女兒放下,又細心的替她拂去額前的灰塵。看到這一幕,江寒夜心中暗想:“他總歸還是愛小玉的。”
江寒夜也將姬遠背到那裏放下,在陽光下姬遠臉上的那塊傷疤格外刺目,他在心裏擔憂著,布置二師兄醒來之後看到自己英俊的臉上多了這樣一塊疤痕,他會不會瘋掉。
“你在這裏守著,我去去就回。”姬尚軒看了江寒夜一眼,縱身躍到半空中,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四處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陽光掛在樹梢,可見現在是晌午。
“我們竟在那洞窟中耗費了一天多的時間麽?”江寒夜坐在石頭上,呆呆的望著眼前的姬遠和小玉出神,同時在心裏他還不斷的回想著在山洞內發生的一切,“那赤陽神功被彈回,真的是個偶然嗎?那結界真的是洛行雲布下的嗎?”一切都沒有定數,似乎一切都是假的。
姬尚軒很快就回來了,他落地之後興奮的對江寒夜說道:“走吧,我已經找到魔教的蹤跡了。”
“可是師父,就我們四個嗎?”江寒夜遲疑著,他望著地上的小玉和姬遠,其實是隻有兩個吧,這兩個人如今根本就動都不能動了啊。
“怎麽,你害怕?”姬尚軒看著江寒夜問道。
江寒夜搖了搖頭:“不是怕,是擔心。”
“沒什麽好怕的,有為師的呢。”姬尚軒說完,依舊抱起小玉,而江寒夜則背起二師兄姬遠,師徒倆再次在這叢林裏跋涉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陽走到了大山的西邊,下午到了。江寒夜忽然聽到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哼,禿驢,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聲音是一個嬌滴滴的女人,聽起來似乎長得還很美。
“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勸你早日回頭!”這聲音江寒夜很熟悉,是釋真的聲音,可是釋真為什麽會在這裏?難道他與悟法大師等人走散了?江寒夜不敢想太多,他怕想得多了,到時候會變成真的。
“轟轟轟!”遠處的樹林裏一陣紅光青光交錯閃現,爆發出一陣陣轟鳴聲,江寒夜知道這是釋真和那個女人在交手了,他甚至感覺到整個大地都在搖晃。
姬尚軒加快了腳步,似乎想趕在他們分出勝負之前找到他們。
越來越近了,江寒夜看到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人正手持雙鞭與釋真搏鬥,那兩條鞭子上滿是紅芒,而那女人的雙眼也是血紅色的。
“好重的戾氣,果真是紅娘子!”姬尚軒沉聲說道。
“紅娘子?”江寒夜問道,“紅娘子是誰?”
“魔教的護法,十分厲害。”姬尚軒回答道。
“會比師父更厲害麽?”江寒夜問道,他這問題問的很幼稚,就好像是一個不懂事的三歲娃娃在攀比一般。
姬尚軒禁不住笑道:“夜兒,你希望師父厲害呢,還是紅娘子厲害?”
“我想師父會更厲害一點吧。”江寒夜不假思索的回答。
在那林子裏,江寒夜看到釋真釋然兩人正與那紅娘子惡戰,而紅娘子身後,還有岑若秋和白玉蟬,看來百花穀已經和須彌山匯合了,可是其他人呢?江寒夜心中禁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紅娘子已經是靈寂後期的高手了,她的功夫自然不是釋真兩兄弟能比的上的,就在這時候,姬尚軒縱身一躍,去到白玉蟬身邊,將小玉放下說道:“白掌門,小女就拜托你了!”
“莊主你……”白玉蟬臉色蒼白,看樣子似乎也受了傷,在她身旁的地上,橫七豎八躺著三四具屍體,其中有一個白胡子老頭,身穿一身黑衣,連嘴唇都是黑色的,他眼珠子呲出在外,透著一股不甘心的神情,不過再怎麽不甘心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很顯然他死掉了。
“一切拜托!”姬尚軒三縱兩縱,加入了戰局,而此刻江寒夜也已經背著二師兄來到了白玉蟬處,將姬遠放下。
“你……”岑若秋看了江寒夜一眼,“你不冷麽?這邽山的冷可是連師父都罩不住的。”
“我無妨,天生的寒冰體質。”江寒夜笑了笑說道。
“咳咳!”白玉蟬咳嗽一聲,對岑若秋說道,“秋兒,給我喝點水。”她很明顯是要打斷江寒夜和岑若秋之間的對話,故意給岑若秋找事做。
岑若秋很是順從的從背囊中拿出一個水袋遞給師父,白玉蟬小喝了兩口,便還給岑若秋了。
轟!
紅娘子的身形如同一枚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弓著身體倒飛了出去,方向正是江寒夜他們這邊。紅娘子在飛出的時候,身體撞斷了樹根大樹樹幹,而她的對麵,站著麵如冰霜的姬尚軒。
“果然不愧是萬劍山莊莊主,這一出手便見了高地。”白玉蟬說道。她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低頭看了看身旁的小玉和姬遠,向江寒夜問道:“少年人,你們萬劍山莊其他的人呢?”
江寒夜眼圈一紅:“怕是都遭遇不測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白玉蟬急急問道。
“是這樣的……”江寒夜深呼吸一口,稍微沉澱了一下心情,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告訴了白玉蟬。
白玉蟬怔怔的聽著江寒夜的訴說,忽然間哀歎一聲:“難道我正道注定要經曆這樣的滄桑麽?”
江寒夜看了看白玉蟬和岑若秋,禁不住問道:“你們其他的人呢?須彌山的師兄們呢?悟法大師呢?”
“他們追窮奇去了。”白玉蟬說道,“我是要拖住魔教兩個魔頭所以才留下的。”
聽到這裏江寒夜心中禁不住鬆了口氣,還好,隻要不是死了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這個砍柴娃最相信的就是這句話了。
“給你。”正在這時,岑若秋給江寒夜遞過來一件披風,她不顧師父的目光,固執的把披風塞進江寒夜懷裏。
江寒夜接觸到那柔軟而溫暖的披風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凍僵了,他感激的看了岑若秋一眼,然後把披風裹住自己的身體,就在這時,地上的兩個人醒轉過來。
“這是什麽地方?”最先醒來的是小玉,她艱難的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著四周陌生的環境問道。
“咱們已經走出山洞了。”江寒夜忙蹲下去扶著她說道,“你還好麽?”
“嗯,就是有點頭暈,我們剛剛是怎麽了?”小玉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們昏迷之前。
江寒夜說道:“是中了魔教的毒氣,叫什麽天狼毒煙的。”
“天狼毒煙?”小玉還沒說話,倒是白玉蟬反應有點奇怪,她皺著眉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麽。
“白前輩,怎麽了?”江寒夜一見白玉蟬是這表情便趕忙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或許是我記錯了。”白玉蟬說道,“那天狼毒煙是已經失傳很久的毒藥,好像洛行雲並不會用這個。”
“哦……那或許是師父記錯了。”江寒夜假作無事的說道。
“什麽?這是你師父說的?”白玉蟬又問道。
江寒夜還沒來得及回答,這時候姬尚軒、釋真和釋然兩人已經走了過來,釋真踢了踢紅娘子的屍體說道:“不堪一擊。”
“玉兒,你醒了?”姬尚軒一看到女兒醒了,便忙俯下身去關愛的問道。
姬尚軒已經很久沒有對小玉這麽好了,別說是小玉自己很是受寵若驚,就連江寒夜都吃驚的很。
“啊!!!”眾人正在關心小玉時,姬遠也醒轉過來,他摸著臉上的焦肉,爆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叫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遠兒……”姬尚軒哽咽了一下,“是為師的疏忽大意,中了魔教的圈套了。”
姬遠一聽姬尚軒這麽說,他還能說什麽呢?隻是兀自捂著臉,心痛不已。
“咦,這是什麽?”釋然看著紅娘子的屍體忽然驚奇的說道。
江寒夜知道自己是不能看那屍體的,因為按照以前發生的事來說,一旦他看了那屍體,一定會發生一些他現在並不想發生的事。可是釋然說的這句話讓他一時間忘記了那件事,情不自禁的轉頭去看。就在這一霎那間,江寒夜忽然感覺自己頭暈目眩起來。
“啊,怎麽回事?”這是江寒夜再次失去意識前所能記住的唯一的一句話,這是小玉的驚呼。
就在眾目睽睽下,江寒夜的左眼發生著可怕的變化,那雙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變得猩紅,他渾身也散發著黑色煙氣,與此同時,一條幽魂兒從紅娘子身上升騰起來,鑽入了江寒夜的左眼。
眾人驚訝的看著這一幕,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姬尚軒,他的臉上慢是怒容,眼神複雜而不可琢磨。
“小夜,你這是怎麽了!”小玉哭著撲上江寒夜的身體,使勁的搖晃著他。
恰在此時,江寒夜也恢複了往昔模樣,他恢複意識後,看到了眾人臉上那複雜神情,不信任、失望,以及別的什麽,這時候他心裏咯噔一下,暗叫糟糕,緊接著江寒夜轉頭去看那地上的紅娘子,可是此刻地上隻有一堆灰燼,哪裏還有紅娘子的身影呢?
“你這孽徒,究竟做了些什麽?你那些邪門功法都是從哪裏學來的?”姬尚軒震怒不已,連聲斥問。
江寒夜木然的看著大家,釋真臉上是一副不信的表情,釋然臉上是一副複雜難以捉摸的表情,仿佛他既有點幸災樂禍,又有點痛心疾首。江寒夜和釋然之間的感情,既像是朋友,又像是對手,這從三派會武的時候就已經奠定下來了。
“小夜,你快告訴爹啊!”小玉搖晃著江寒夜說道,此時此刻,她隻想在姬尚軒手裏救下江寒夜,因為她是姬尚軒的女兒,最是了解自己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對於叛離師門的人,他手底下幾乎是從不留情的。
“我也不知道……”江寒夜喃喃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岑若秋隔著師父白玉蟬遠遠的看著江寒夜,此時此刻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
白玉蟬看了看江寒夜,又看了看姬尚軒,她開口說道:“既然這是家務事,我看我們百花穀還是不要摻和為妙,秋兒,走,我們去追悟法大師。”
白玉蟬說完當先帶頭離去,岑若秋不放心的看了江寒夜一眼,咬住嘴唇,握緊了手裏的百花神劍,最後也是一跺腳轉身離去,緊走幾步追上了師父白玉蟬。
釋真雙掌合十,口中誦念佛號:“南無阿彌陀佛,莊主前輩,這件事詭異萬分,我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哼,人證無證據在,我們還有什麽可以從長計議的?”姬尚軒手持長劍,他的身上已經散發出陣陣紫芒,那騰騰殺氣比的江寒夜步步後退,他是第一次麵對師父這樣的對手,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小白在江寒夜腳邊,它也感受到了危險,隻見小白虎的一下竄了出來,擋在江寒夜和姬尚軒中間。
“爹,你趕走了大師兄,難道還要再趕走小夜嗎?先查清楚再說吧!”小玉撲到姬尚軒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父親道。
“哼!我是瞎了眼看錯了人,沒想到你看起來憨厚純真,原來骨子裏也是個叛徒!”姬尚軒手裏有用了幾分力,把那劍柄攥的咯咯作響,他一腳踹開腳邊的女兒,絲毫不理會正在痛哭流涕的小玉。
“前輩!”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釋然忽然打橫走出,他雙掌合十向姬尚軒施禮道,“請前輩再三思,我與江寒夜雖然不算什麽朋友,也隻見過幾次麵,但是小僧覺得他並非是一個奸惡之徒!”
“並非奸惡之徒?你才認識他多久?我認識他三年,三年來他都在我麵前裝出一副老實模樣,竟把我都騙了,虧的我看中他,收他為入室弟子,原來我真正是個笨蛋,竟然引郎入室了!”姬尚軒的聲音一點點的提高,可見他氣憤至極。
“師父,二師叔他們人呢?”江寒夜這時也冷靜下來,看著姬尚軒問道,“我們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麽?”
“阿彌陀佛,怎麽魔教還未鏟除,自己人倒先鬧僵起來?”就在這時,空中傳來悟法大師的聲音,原來他們追丟了窮奇,又折返回來,剛剛好遇到了白玉蟬師徒,聽聞此事,便急匆匆趕來。
“大師!”姬尚軒抬頭看著空中,“我姬尚軒教徒無方,門下竟然連出孽徒,實在是慚愧慚愧!”
悟法大師從半空中躍下,來到姬尚軒身旁,合章說道:“事情尚未查清楚,以老衲來看,還是先以大局為重吧。”說完這位德高望重的神僧似是有意無意的看了江寒夜一眼。
江寒夜被悟法大師掃過那一眼之後,通身忽然感到十分舒暢,就好象三伏天喝下了一杯冰涼的泉水一般,甘冽清甜。
“還用查什麽?”姬尚軒指著江寒夜悲痛不已的說道,“我的師叔和弟弟都在我昏迷的時候失去了蹤跡,剛才那紅娘子的屍體又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被這小子吸幹,看來多半我師叔他們也是遭了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