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峰,萬劍山莊。
整個首陽峰上空黑壓壓的全部都是烏鴉,這些烏鴉嘴尖爪利,體型龐大,翅膀展開約莫有三四尺那麽長,數以萬計的烏鴉遮天蔽日的盤旋在內宅上方。
姬衛清竹,是江寒夜的師娘,也就是姬明宇姐弟倆的母親,此刻姬衛清竹正手持一把利劍,神情篤定的站在院子裏,將自己的兒子姬明宇牢牢的護在身後。
“娘,它們來做什麽?”姬明宇年紀尚小,此刻麵對這些凶禽,自然就表露出害怕之情,他緊緊的扯著姬衛清竹的衣襟,小聲問道。
“別怕,它們隻是走錯門而已。”姬衛清竹安撫兒子道,她的法寶碧血劍已經托女兒送給江寒夜暫用,因此手裏此時隻是一把普通的長劍。但是就是這樣一把普通的長劍在她手裏握著,被她運真氣催動,那劍周身立刻便泛起一層瑩瑩紫芒。
“嘎嘎噶!”烏鴉們先是俯衝,但是在被姬衛清竹用劍氣斬殺了幾隻之後,便飛升到半空中,圍繞著整個院子盤旋著,好像是有人在它們背後指揮一樣。
此刻萬劍山莊上下眾人,隻要有一點修為的都拿起自己的武器衝了出來,散落在各處與那些烏鴉對峙著,更有一些弟子看出門道,持劍跑到內宅。
“師娘,我們來了!”那些人氣喘籲籲的說道。
姬衛清竹感激的看了他們一眼,雖然這些弟子們修為曆練都遠遠不夠,有些人甚至不是這些烏鴉的對手,但是他們能在危急關頭出現,已經很讓她感動了。
“你們小心!”此時姬衛清竹除了這句話,也說不出別的什麽來,她就是這樣一個沉默寡言卻又溫柔善良的女人,對於這位經常都是足不出戶的師娘,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對她印象深刻,尤其是近些年來,師娘越發孱弱的身體讓每個人都在心裏擔憂著。
這些弟子大多數都在後天二層境界徘徊著,少數幾個已經踏入三層境界,因此與這些烏鴉相比,他們的實力似乎是弱了點。
“交出,那個孩子!”就在這時候,黑雲之中有一個沉悶沙啞的聲音說道,那聲音聽起來有些機械,就好像是一個不太善於說話的人在說話一樣。
“你們是誰?”姬衛清竹清冷的說道。
“我們,要他!”那人說完,那些烏鴉便如同黑色的隕石一般紛紛衝向地麵,不管是內宅之內,還是之外,到處都有慘叫聲,有些弟子被烏鴉的鐵爪抓到半空中,馬上便有其他的烏鴉衝上來,那如鐵一般堅硬的鳥椽啄進皮膚,瞬間就將皮肉撕破,隻聽得一聲慘呼,幾隻烏鴉竟然在半空中把一個人活活撕裂,霎那間,腸子肚子掉落一地,站在地麵的人躲避不及,竟被同門的血肉淋的一頭一身,那場麵殘忍血腥。
萬劍山莊的弟子們見狀,紛紛痛呼,個個舉劍,將各自所學都使了出來,與那些烏鴉對抗,一時間漫山遍野全都是黑乎乎的飄落的羽毛,烏鴉或者人的碎·屍,整個首陽峰一片昏暗血腥。
姬衛清竹臉色蒼白,尤其是在催動真氣之後,她的麵色更加灰白,幾乎就像是一具屍體一樣。與她的麵色相比,她手裏的長劍卻光芒大盛。
姬衛清竹雙腳一跺,帶著姬明宇便從地上縱起,同時揮舞著手裏的長劍,那劍帶著一道長長的劍芒掃向空中,在一片嘎嘎慘呼聲中,幾十隻烏鴉應聲而落,死的死,傷的傷,那沒死的掉落在地之後,便立刻被眾弟子以劍剁碎,為同門報仇。
姬明宇實在是姬衛清竹的一個拖累,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她不把兒子帶在身邊,隻怕一轉眼的功夫孩子就會被這些烏鴉抓走。
“它們究竟是何來曆?又為什麽要來抓我的兒子?我萬劍山莊有結界防護,這些烏鴉們為何能夠到的這裏來?”姬衛清竹百思不得其解,手裏又不敢停下,因為一旦她停止舞劍,便立刻會有數百隻烏鴉欺身上來。她就這麽手舞長劍,使出渾身解數與那些烏鴉抗衡著,竭力的使這些醜陋的東西遠離自己身邊,更遠離她的兒子。
時間從白天一直到晚上,幾乎所有的人都疲憊不堪,姬衛清竹尤甚。在萬劍山莊各處,地上滿是烏鴉和人的屍體,還有一些烏鴉幹脆就落在屍體旁邊大快朵頤。
姬衛清竹的嘴唇已經發紫,她身子搖搖欲墜,已經無法在半空中停留,與此同時,她手裏的長劍劍芒也在減弱,這一切都表征著她的體力和精力已經幾近枯竭。
她三縱兩縱,躍到一處屋簷站立著,一隻手緊緊握著長劍,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抓著自己的兒子,保護兒子,這是支撐姬衛清竹此時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烏鴉們似乎沒有減少,每當他們殺死一批時,好像立刻又有一批補充進去,這讓所有的人都痛苦不堪。
忽然間,烏鴉們的攻勢似乎減弱,甚至停止了,又聽到劈劈啪啪的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過後,籠罩在萬劍山莊上空大半天的那團黑雲頓時就分開兩半,在中間閃出一道墨色天空來。
“它們要撤退了?”有那不明事理的萬劍山莊弟子見此情景禁不住欣喜若狂的說道。
“我看它們不是要走了,而是要來了吧。”有那憂心忡忡的弟子渾身是血抬頭望著空中說道。
姬衛清竹似乎傾向於後者。因為自始至終,她都沒能殺退烏鴉並看到隱藏在鴉群裏的那個人。雖然現在姬衛清竹的真氣已經大不如前,但是她的修為尚在,她能夠感受到一個極強的氣場,至少是先天三層吧。
“先天三層……”姬衛清竹不無痛苦的想道,“若是放在以前,別說這些烏鴉和一個先天三層的武者,便是再來幾倍我都不在話下……隻可惜現在……”她知道現在去想這些都是徒勞的,她將目光投向萬劍山莊某處,整個萬劍山莊上空都是黑壓壓的,竟然隻有那裏是一片潔淨,別說是烏鴉,就連一片鴉毛都沒有。
“前輩,你什麽時候會出手啊!”姬衛清竹終於這樣想道,她知道,這樣想過之後,就是崩潰的來臨了。
“娘親,你的手怎麽在發抖?”姬明宇握著姬衛清竹的手,那手心滿是汗水,抖的厲害,這讓這個七八歲的孩子都感到害怕和擔憂了,“娘,你沒事吧?你不要生病啊!”
“沒事,娘好的很,宇兒放心吧。”姬衛清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露出一個十分勉強的微笑來,就是這一句話,她的嘴角就已經流出一行鮮血來。
桃伯坐在樹下,小黑就在院子裏咕咕咕的叫著跳著,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小黑,你要做什麽?那些臭東西不好吃的。”桃伯眯縫著眼,他旁邊又多了一隻凳子,凳子上放著一壺茶一個茶杯和一隻煙杆。
小黑似乎聽不進去主人的話,它撲楞著翅膀跳將起來,看著空中的那些毛色與它一般黑的遠親,她似乎特別的興奮。
“咕咕咕咕!”小黑猛的竄起,身上泛起一股黑氣,它的身形暴漲,瞬間變得跟一頭小牛犢那麽大了,算上兩隻翅膀,它整個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哎呀,你還是那麽沒定性,我都說了,忍耐!那些東西不好吃。”桃伯一邊說著一邊抬頭向空中望去,在那兩片黑雲中,他似乎看到了某個人。
“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敢來萬劍山莊作亂,我看他們膽子是大得很呢,咦,我老頭子幾百年不出山,這世上可是新人輩出啊……”桃伯也不知是在和小黑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他將搖椅搖晃的嘎吱嘎吱作響,眉頭緩緩的皺了起來。
“咯咯咯!”小黑飛升到半空中,向那些烏鴉們衝去,然而就在它即將和一隻烏鴉遭遇的時候,它的腦袋嘭的一聲,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然後便如同一片枯葉一般墜落在地,啪的掉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很顯然小黑被摔疼了,它爬起來撲閃著翅膀繞著地上轉圈圈,一邊轉一邊咯咯叫喚著,似乎是在說:“疼啊!疼啊!”
“你看看你,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桃伯看到小黑碰壁,竟然笑了起來,他衝小黑緩緩說道,“我都說了,啊,不要那麽著急,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藏在這烏鴉背後搗鬼,若是不抓住此人,便是今日殺退這烏鴉,他日難免不會有斑鳩欺負上門啊。”
小黑似乎是聽懂了桃伯的話,它的焦燥開始減弱,轉圈的速度也放緩了,最後竟然以抱窩的姿勢坐在了院子中央,身形也因此變回原樣,一雙黑豆大小的眼睛微微眯縫著,眼看就要打起瞌睡來。
“這才乖麽。”桃伯笑吟吟的說道,“不要打攪我,我也眯一會,說不定待會會有一場惡鬥呢。”
姬衛清竹從那片潔淨的空中收回目光,她望著齊刷刷在空中撲扇著翅膀的烏鴉們,也望著烏鴉們中間那道天空,在那狹窄的空間裏,忽然間由遠及近有一個人走來,那人踩著黑雲,緩緩地飄向姬衛清竹。
“你是誰?怎敢在我萬劍山莊造次?”姬衛清竹望著那人怒斥道。
“哈哈,萬劍山莊?”那人哈哈笑著,他長著一張方臉,看其穿戴也是其貌不揚的,“我的主人便是要我來萬劍山莊呢。”
聽了那人的話,姬衛清竹眉頭緊緊皺起:“你的主人?難道你是血魔神教的人?”
“血魔神教?”那人一愣,“那是個什麽玩意兒?”聽他的口氣,似乎惡名昭彰的血魔神教毫不知情一般,這讓姬衛清竹心裏又是一頓。
“此人居然不知血魔神教,那也就意味著,這世間又有一個新的勢力崛起了,看樣子這勢力絕非我正道同門了。”姬衛清竹心中暗道,“隻可惜我軒哥如今……不然的話他定能帶著三大派,與這些邪魔外道一較高低!”每每想起丈夫,姬衛清竹心中便禁不住一陣揪痛。
“女人,把你的兒子交出來,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們全山莊上下的人留一具全屍,否則的話……”那人語氣平平,毫無特色,可是說話的口吻卻大如天。
“好你個癩蛤蟆打哈欠,口氣倒是不小,你以為我萬劍山莊便是由著你欺負的嗎?”姬衛清竹將手裏的長劍一樣,她拚盡最後一口真氣,撚動咒訣,頓時她周身泛起一陣紫芒,將她和姬明宇籠罩起來,隻是這紫芒若隱若現,忽明忽暗,很明顯是她的真氣不夠穩定。
“癩蛤蟆也罷,青蛙也好,今天我都要這孩子了!”那人駕著黑雲向屋頂上的姬衛清竹母子緩緩靠近,靠近了之後,姬衛清竹才發現那人的額頭上居然有個若隱若現的王字。
“好你個虎妖!”姬衛清竹厲聲道,“你這半人半妖的怪物,也不知自哪裏得了一具人類軀殼,但是你以為這樣你就可以做人了麽?六道輪回,天自有道,你今世所做一切惡,他日必定遭報應!”
“報應……”那人緩緩重複著姬衛清竹的話語,似乎是在愣神,又似乎是在品味,總之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極為怪異的。
“芒虎,抓住那孩子!”遙遠不知何處的深山上,一個端坐在懸崖上的華服男子運起心神與那個身處鴉群腳踏黑雲的男子說道。
那句話仿佛是一個咒語一般,令芒虎的眼神大變,原先木訥的神情也變得有幾分凶戾,隻見他雙手緊緊握拳,渾身泛起一陣黑黃相間的光芒,而他額頭上的那個王字也開始閃閃發光,在這黑夜裏顯得格外奪目。
“啊,那是個什麽東西?”站在地上的眾人吃驚的看著這一幕,他們紛紛聚在一起,相互依偎著,經過剛才那一戰,烏鴉們是死了不少,可是萬劍山莊的弟子們死的更多,他們已經不願意再做多餘的犧牲了,而唯一解決問題的辦法,他們也發現了,那便是守望相助。
“那個不是人吧!”有人驚呼。
“管他是不是人,今天來了,肯定就不是來做客的,兄弟們,準備好上吧!”令有人憤怒的吼道。
姬衛清竹強撐著,將自己的兒子牢牢護在身邊,然而伴隨著那人的越走越近,她感受到的壓力就越來越大,這種壓力讓她幾乎無法支撐,幾欲跌倒。
“咦,來了麽?”桃伯倏地睜開眼睛,與此同時原本蹲在地上假寐的小黑也咯咯叫著跳將起來,一副興奮的模樣。
“走,去看看。”桃伯對小白說道,同時他將手捏個手決,口中念念有詞,頓時一陣清風從前到後吹拂過這片桃花林,半空中似乎有一股透明的波浪翻湧而過,小黑唰的衝天而起,如同一隻黑天鵝一般向遠空中的那群烏鴉衝去。
“這丫頭,就是性子急!”桃伯緩緩拄著拐棍站起來,望著小黑的背影搖頭苦笑道。
“看,又來一隻烏鴉!”正在仰頭看那男人的萬劍山莊弟子們,其中有眼尖的人指著飛行在空中的一隻肥胖‘烏鴉’高聲喊道。
“什麽呀,那不是烏鴉,你什麽時候見過這麽肥胖的烏鴉?”有人仔細辨識著,然後說道。
“不是烏鴉,那你說是什麽?”先前那人反問道。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烏鴉!”
弟子們的討論無一不落入姬衛清竹的耳朵,她充滿希望的朝那個方向看去,隻看到一隻黑色的身形肥碩的禽類正高飛在空中,其飛行姿態之優雅,與其身材大不相稱。
轟!
那小黑如同一枚離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烏鴉群中,同時伴隨著它咕咕咕的叫聲,它的爪子頓時暴漲,大如鍋蓋,向那些烏鴉抓去,每抓到一隻烏鴉,它都會興奮的在空中翻滾幾圈,然後將抓到的烏鴉狠狠的丟向懸崖或者堅硬的岩石上。
“竟然是一隻雞!”有人興奮的說道。
“別管它是雞還是烏鴉,反正它是來幫我們的!”又有人開心的說道。
這隻肥胖的雞就好像是萬劍山莊的救星一樣,給眾人心中帶來了希望和光明,盡管它本身也是烏黑一片的。
“小黑,是你麽?”姬衛清竹看著小黑,眼睛禁不住就紅了起來。
“娘,那是什麽?”姬明宇抓著她的衣襟,好奇的看著空中那隻肥胖但英勇的雞問道。
“一隻雞。”姬衛清竹說道。“一隻很勇猛的雞。”
桃伯在地上拄著拐棍緩緩的走著,一邊走一邊躲避半空中飄落的黑色鴉毛,那鴉毛臭得要死,因此多半時候桃伯不得不捏著鼻子走路。
“嘖嘖!造孽!”桃伯看著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屍體,禁不住惋惜道,“還這麽年輕呢就……”
路上,桃伯恰好看到幾隻偷懶的烏鴉正蹲在一具屍體上貪婪的啄食著屍體上的碎肉,他眉頭一皺,隨手一掌向那烏鴉身上拍去,隻聽得嘩啦一聲,似乎是一道透明無形的水波打在那烏鴉身上,它們連同那具屍體竟然瞬間凝結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