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白環站在一群平民女子中間,高聲喊著號子,“吸!呼!”
在百花穀的廣場上,有數以百計的平民子弟,她們都是岑若秋、白柔以及白環收的民間弟子。這些弟子絕大多數都是女子,也有少數少年男子,這些人資質參差不齊,絕大多數都已經過了啟蒙的最佳時期,如今讓他們來修煉,也不過是增強體質,學一些搏殺技巧罷了。
岑若秋匆匆的行走在廣場旁邊的走廊上,她是要去給師傅送外出覓得的藥材。半年前,師傅忽然像是變了個人,她先是迷戀軒轅劍,千方百計想要殺死江寒夜,而公義堂英雄大會之後,她卻忽然變瘋了,整日裏胡言亂語,有時候還會麵對牆壁嘀咕一整天,就像是在牆壁裏有一個無形的人正在跟她對話一樣。
白玉蟬變瘋了。
江湖上起先傳的沸沸揚揚,那些曾經來到百花穀外公義堂參加‘奪寶’大會(武道中一些正義之士暗中的戲謔之辭)的家夥們紛紛倒戈,他們又開始同情江寒夜,說他是被冤枉的,說白玉蟬是看中了人家的軒轅劍。謠言止於魔族入侵的那一刹那,當有人看到大規模的高個子長耳朵全副武裝的家夥橫行在自己家園的時候,
對於這些白玉蟬已經不在乎了,她也沒法在乎了。每當想起這些,岑若秋心裏就有說不出的苦,她既心疼師傅,又掛念江寒夜,他究竟去了哪裏?半年了,他跟整個血魔神教的人似乎都人間蒸發了一樣,就連魔族入侵這麽大的事他居然都不在乎了,岑若秋想不通。
“啊!”白玉蟬的禪堂裏傳來一陣女孩子的驚聲尖叫,最近在她這裏經常會有這樣的聲音傳出來。
岑若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知道師傅這是又犯病了。
“小師妹!”幾個女孩子從屋子裏慌慌張張的跑出來,迎麵碰上了匆匆疾行的岑若秋,她們躲到岑若秋背後,拉著她的胳膊指著屋子說道:“師傅又開始跟自己吵架了,左手跟右手對打,打的好凶,我們幾個修為不夠,都拉不住她!”
“嗯好,我知道了,姐姐們,麻煩你們把這個拿去熬製一下吧,三碗熬成一碗,拜托了。”岑若秋把手裏的包袱遞給她們。
“嗯嗯!”幾個弟子早就受夠了白玉蟬的瘋癲,她們巴不得趕緊脫身,於是抓過包袱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回頭叮囑岑若秋:“小師妹,你一定要小心啊,師傅她現在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她了。”
“嗯,我知道了!”岑若秋點頭,等姐姐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之後,她才轉頭,歎了口氣,定定心神,往屋子裏走去。
屋子裏亂七八糟的,枕頭被褥都散落在地,茶碗茶盤摔在地上碰個粉碎,就連那尊金粉飾麵的佛像都摔碎了。白玉蟬披頭散發,鼻青臉腫,左手上有一道道的抓痕,新的舊的摞在一起,她此刻正麵朝著牆角,像是個不倒翁一樣的前仰後合著,嘴裏不住的喃喃自語。
“你這麽做是不對的,你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放屁!我要軒轅劍,我隻要成為天下第一!”
混亂之中,岑若秋聽到了這兩句對白,白玉蟬的左手和右手之間的對白。她憐憫而悲哀的看著師傅的背影,那個曾經風華絕代叱吒風雨的女人啊,她如今怎麽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岑若秋小心翼翼的跨過碎瓷片,撿起地上的枕頭被褥,又轉過頭小心翼翼的收拾打掃著,很快的這亂七八糟的房間就恢複了整潔模樣。而在這段時間裏,白玉蟬居然對岑若秋的進入視若無睹,她背對著岑若秋,但是卻能聽的見,可是她的眼睛是好的,耳朵是好的,卻偏偏選擇了不看,不聽。
“小師妹!”門口傳來姐姐們的小聲呼喚,岑若秋抬起頭來,原來是藥熬好了。
“來,給我吧!”岑若秋衝那個姐姐笑了笑。
“嗯,你一定要仔細一點,現在師傅動不動就要打人,前幾天還把一個丫鬟的手指給咬掉一截,人家爹娘都找來了……”那個師姐提醒岑若秋要小心。
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一定是岑若秋不在的時候發生的,否則她一定會阻止師傅。她點點頭,對師姐說道:“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這些日子我不在,你們都辛苦了。”
“哪裏的話,那也是我們的師傅啊!”那個師姐歎了口氣,望著角落裏的‘不倒翁’無奈的說道,“可是不知為什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其實整個百花穀最辛苦的還是小師妹你了,自從師傅變成這個樣子之後,你就搬來她隔壁睡,一早一晚端屎端尿,都是你做的,看看咱們百花穀,有哪個人能做到你這一步呢?”說完她便轉過身,搖頭歎息著離去了。
岑若秋怔怔的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間腦袋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想。忽然她覺得脖頸後麵有一絲熱烘烘的氣息傳來,於是趕忙轉身,卻發現白玉蟬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了。兩個人距離是如此之近,簡直就是貼在一起的。
白玉蟬披頭散發,眼睛充血,眼眶是青色的,再加上身穿白衫,活脫脫就是一個鬼的樣子,饒是岑若秋都被她給嚇了一跳。
雖然說現在白玉蟬瘋了,但是她的修為卻沒有絲毫的減弱,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使得照顧她的徒弟們都感到特別吃力。
“你是誰?來我家裏做什麽?你想偷我的寶貝麽?”白玉蟬手裏抱著那串已經不知道斷了幾次的念珠,跟盯賊一樣的盯著岑若秋,厲聲問道。
“師傅。”岑若秋後退一步,笑了笑回答道,“我不是偷你的寶貝,而是還你寶貝來了。”
“還?還我什麽寶貝?”白玉蟬像一隻猴子一樣倏地將身子縮成一團,然後縱身跳到禪床上,四下緊張的張望著,似乎是在檢查自己究竟丟了什麽寶貝。
“就是這個呀!”岑若秋像是哄孩子一樣,衝白玉蟬舉了舉手裏的藥碗,這托盤裏有兩隻晚,一隻碗裏是藥,另一隻碗裏是蔗汁。白玉蟬吃藥怕苦,必須得隨藥一起準備著蔗汁才行,不然她鐵定又要大鬧天宮了。
“哦哦,那快拿來吧!”白玉蟬其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丟了什麽,隻是現在的她變得有些貪心,用雁過拔毛來形容她也不為過。
岑若秋端著托盤走上前,把藥碗遞給她說道:“師傅,那寶貝就在這汁水裏,你要全部喝下去才能找到喔。”
“你沒騙我吧??”白玉蟬盯著岑若秋道。
“怎麽會。”岑若秋笑了,這樣的謊言她已經說過太多次,居然都習慣到麻木了。
白玉蟬就在這哄騙下把藥喝了,那藥似乎有麻醉的作用,喝過之後她就昏昏沉沉的躺著睡過去了。岑若秋幫師傅蓋好被子,收拾藥碗準備送到廚房裏去,她走出門很遠了,卻忽然間覺得屋子裏似乎有某處有些不對勁,於是便又走回去。
屋子門本來是開著的,但是岑若秋回去之後卻發現它被誰虛掩住了。自從白玉蟬瘋癲之後,她住的地方就少有人來,那些弟子除非是當值,否則輕易不敢路過這裏,誰都不想一個不留神身上少兩塊肉。
“誰?”岑若秋站在門口冷冷問道,她害怕是魔族找上門來。據說萬劍山莊已經在姬明宇的帶領下依附魔族,成了為虎作倀者,而魔族也曾傳遞信息給各大派,要求他們歸順,這其中自然也包括百花穀,隻是百花穀的這些女兒們雖然是女兒家,氣節卻比天要高,她們連著殺死了十個使者,最終迫使魔族放棄了這個念頭。
“你不進來看看,怎麽知道裏麵是誰?”裏麵傳來一個男子聲音,這聲音在熟悉不過了,正是岑若秋魂牽夢縈的江寒夜。
噹啷!
岑若秋身子一顫,手裏的托盤沒有拿穩,藥碗水碗全都打翻在地,碎成幾片。門唰的被人拉開,岑若秋看到江寒夜正背對著門,站在白玉蟬的床前低頭盯著她。
“是你。”短暫的激動過後,岑若秋恢複了平靜,可是她平靜的外表下,誰又能知道內裏都是波瀾壯闊的呢?
“是我。”江寒夜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袍子,整個人都被這袍子包裹起來,隻露出一雙手和一個頭,他緩緩轉過身來,與岑若秋麵對麵站了。
隻不過是半年時間而已,岑若秋發現他居然瘦了整整一圈,臉上胡子拉碴的,眼窩深陷,頭發雖然幹淨,但是有那麽幾根散落著,被風吹的飄來蕩去掛在耳畔。
“半年了。”隔了很久,岑若秋才開口道,“你不告而別,去了哪裏?”
“我也不知道。”江寒夜道。
他沒有說謊,因為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去了哪裏。自從那日況神醫跟他說起洛行雲和無字古書的事之後,江寒夜就在血魔神宮開始搜索,終於讓他在書房的地磚下找到了那本書,並且做成了洛行雲之前沒有做成的事——去往那個充滿神秘力量的世界,帶著血魔神教的所有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