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血魔神教來的不記名弟子呢?”白玉蟬坐在她新修的禪堂裏,雙目微閉,雙手自然放在膝蓋上,脖頸上掛著念珠,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居然開始禮佛了。
“啟稟師父,靈兒已經失蹤了。”岑若秋回答道。
“哦?”白玉蟬緩緩睜開眼睛,盯著岑若秋問道,“那麽小十六身上有少什麽東西嗎?”
“……”岑若秋心裏一沉,師父這麽說不就是明擺著將矛頭指向靈兒了嗎?雖然靈兒與她相處時間不久,但是以她對靈兒的了解,這個金發碧眼的姑娘絕對不會是個賊,更不會是強盜,更何況她也沒有那份本領,百花穀裏隨便挑個弟子出來都能將她打敗。
“說。”白玉蟬道。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氣勢十足,言語中帶著不怒自威的架勢。
“回稟師父,十六姐少了一塊靈佩,正是當年您賜給她的寶物。”岑若秋道,“可是我敢保證,靈兒跟此事一定沒有關係……”她急急的想要替靈兒辯解,然而白玉蟬臉上卻顯出疲憊以及不信任的神色來。
“你敢保證?秋兒,你拿什麽來保證呢?”白玉蟬沉聲說道,“為師的知道你跟那個江寒夜感情很好,但是秋兒,你十六姐死了!”
十六徒算是白柔、岑若秋和白環之外最受白玉蟬寵愛的一個徒弟了,這一次她遇害,直接導致白玉蟬不能夠泰然處之,她正在承受老年喪子一般的痛楚。
岑若秋不說話了,她知道此時師父的情緒是激動的,這個時候若是再辯解任何事都是火上澆油。
“好了。”白玉蟬在弟子的攙扶下站起來,她在屋子裏走動兩圈之後回頭對岑若秋說道,“秋兒,你去替換你大師姐,讓她過來一趟吧。”
“是,師父。”岑若秋拱手道,事已至此,她心裏清楚師父這是在找借口把她從這件事情裏撇開了。
……
“什麽?”空在百花山外的野地裏聽到了手下們的匯報,“你們說靈兒不見了?”
“嗚嗚嗚嗚!”一隻巨大無比的蒼狼點頭道。
“什麽時候的事?我昨夜還去見過她哩!”空吃驚的說道,他輕輕搖著頭,表示不相信這件事,怎麽可能呢?昨日才見過的人,明明還是好好的,怎麽忽然就出事了?
“嗚嗚……嗚嗚嗚嗚!”另外一隻瘦小的蒼狼急不可待的訴說著,它一五一十把自己的猜測對空說了一遍,同時用爪子把地上的一隻耳環往空身邊你推了一下。
空低頭看到耳環,便彎腰撿了起來,再聽這手下的話,那情緒就激動起來了:“什麽?你是說那個家夥把靈兒給害了?”
“嗚嗚!”那兩隻蒼狼一同點頭。
“走,跟我走!”空振臂一呼,立刻就有上百隻蒼狼從原野各處隱蔽的地點湧現出來,浩浩蕩蕩跟著他往百花穀走去。
當空到達百花穀旁側的山峰上時,姬遠正忙碌的幫著準備後事,同時還要偷空跟白環說兩句話,他的神情很是嚴肅,一邊忙活一邊暗道:“壞了,這件事少不得又要連累小師弟,卻不知道那個靈兒丫頭究竟去了哪裏?她應該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才對!”
剛剛幫忙搭建了靈堂,姬遠忙裏偷閑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房院子裏坐著,一邊從樹下的水井裏舀了一瓢水喝,一邊盯著屋簷發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間聽到一陣陣狼嚎,起初他以為那不過是附近的野狼,但是很快他就發現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這狼嚎聲此起彼伏,聽起來是一群狼而非一隻狼。不但如此,這狼嚎聲是從兩側的山坡上傳來的,兩邊都有,並且聲音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越密集。
姬遠忙放下水舀,四處張望,他還沒來得及把目光移向遠處,就聽到屋後的山坡上傳來一聲怒吼:“你這不要臉的老兒,還我靈兒!”
“啥啥啥?”姬遠先是一愣,他根本就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那聲音是在罵別人呢,於是左右張望,心裏還奇怪的嘀咕道:“這人在說啥?這裏哪有什麽老兒?”
姬遠不是笨蛋,他很快就意識到那聲音是在罵自己,而且也很快覺察到那聲音聽起來似乎很耳熟,像是許久之前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一樣。
空一個飛躥躥到屋頂上,他半蹲在屋頂上冷冷盯著姬遠道:“姬遠,我空原本以為你是個性情中人,卻沒想到你也是個見色起意恣意妄為人麵獸心的王八蛋!”
“等等,你不是那個狼王空嗎?”姬遠道,“你憑啥說我是王八蛋?還見色起意,還人麵獸心,你什麽意思?還有,靈兒在那裏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叫我拿什麽還你靈兒?”姬遠對於空的憤怒以及他的胡言亂語很是吃驚,並且也感到很委屈和莫名其妙。當然,他委屈的可不是被誣陷什麽的,而是那句‘老兒’。本來嘛,姬遠一向認為自己都還是帥呆呆的毛頭小夥子的。
“哼!”空冷冷哼了一聲,緩緩站起身來,伸手一招,立刻就有幾十隻蒼狼從他身後躥來,齊刷刷的站在他兩旁,儼然是一隻壯觀的隊伍。
小巴對於這群狼的到來感到很不安,它在姬遠的肩膀上吱吱亂叫亂跳,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別怕啊小巴。”姬遠先是安撫小巴的情緒,然後又看著空道,“我說,你這死狼,你說清楚,究竟誰是老兒?”
“嗯?”空一愣,他立刻指著姬遠道,“就是你,難道你敢說自己不是老頭?活了幾百歲的老東西了還天天裝嫩,我呸!”
“我靠!”姬遠怒了,他站在樹底下跳著腳指著姬遠道,“你給我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他開始低頭到處找,不找別的,就找磚頭,他要拍死空。
“就你,死老頭,活了幾百年還打靈兒的主意!”空可不怕姬遠,在十多年前他曾跟姬遠有過一麵之緣,也曾並肩戰鬥過,當時他對姬遠的印象還算不錯,像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可沒想到今日才發現這家夥的真麵目,此刻空心裏簡直是悔恨死了。
“我呸!”姬遠跳著腳罵道,“你說我活了幾百年?你也不看看自己,你以為你自己歲數小啊?還不一樣是幾百年!”
“說什麽說,打!”空怒了。
“打就打!”姬遠挽起袖子,“不要以為你們狼多我就怕你們!你們來一個我宰一個,來兩個我宰一雙!不過先說下,老子管殺不管埋!”
“等一等!”空忽然意識到有什麽不對,他說道,“我可不是來個你吵架的,也不是來跟你比年紀的,我是為靈兒來的!”說完他把靈兒的耳環往姬遠腳下一丟,冷冷說道:“你這老色鬼,認識這東西嗎?”
“我呸!”姬遠可受不了這個,他活這麽大年紀還是個童子身,豈能容許別人汙蔑他是老色鬼呢?
“你才是老色鬼,你們全家都是色鬼!”姬遠跳著腳罵道,“這玩意兒是什麽?我不認得!”
“你不認得?”空冷笑道,“這可是我手下從你臥室的床頭找到的,這耳環你敢說不認得?也對,你是不認得,估計你隻認得靈兒了!我告訴你吧,這可是靈兒常年戴的耳環,十多年來都是這一雙,現在在你床頭找到了一隻,你敢說你跟靈兒的失蹤沒關係?”
“我¥¥%¥%……!”姬遠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是好,主要是覺得委屈,其次是有些意外,過了很久他才想到說辭,於是說道:“你說這是靈兒的就是靈兒的了?你說這是在我床頭找的就是在我床頭找的了?再說了,就算兩者都對了,這裏是百花穀的客房,誰能保證這不是以前靈兒丟在這裏的?小子,我可警告你,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會死狼的!很多狼!”
“哼,那就讓我看看吧,看今天究竟是會死人還是會死狼!”空冷冷說道。
他把手一揮,一群蒼狼‘嗚’地就從屋簷上衝了下去,‘嗚嗚’嚎叫著向姬遠撲去。姬遠拍著小巴的屁股說道:“兒子,下來,老爹要跟他們拚了,說我啥都行,就是不能說我老說我裝嫩!”
小巴巴不得姬遠現在趕自己走,它吱吱吱叫著從姬遠肩膀上跳下來向牆角的花叢裏逃去,一邊逃跑它的屁股後麵還在一邊冒煙,那是不小心溜出來的屁。
小巴的屁可不是普通的屁,它的屁裏通常帶著毒,現在這淡綠色的煙霧裏帶著能夠麻痹肌肉的毒,那些蒼狼不懂這個,因此就著了道,一個個歪嘴斜眼,走了沒兩步就噗通倒地。
空一看這架勢,更加氣的不行,他一跺腳便跳了下去,身子如如同一道光線一樣紮向小巴,他知道這些手下是中毒了,而放毒的家夥就是小巴。
姬遠這些年把小巴當兒子養,他一看空要殺小巴,哪還顧得上許多狼正向自己撲來呢?他把身一橫,橫著就向空飛了過去,一玄一灰兩條身影就交錯纏鬥起來。
“都給我住手!”隨著一個略顯蒼老的女人的聲音一同出現的,是百花穀的老穀主白玉蟬以及她的眾多弟子們。
這裏是百花穀,百花穀的客房院子裏打的熱火朝天,狼嚎鼠竄,這些弟子們早就看在眼裏並且急忙去找師父稟報了。白玉蟬聽後是又驚又氣,帶著弟子們就趕過來。本身穀裏就一堆事麻煩的很,現在又有外人在這裏幹架,怎能叫她不生氣呢?
白玉蟬的出現暫時分開了姬遠和空,他們分列兩旁站定,小巴這個時候也從草叢裏竄出來跳回主人肩頭。
“咦!!!老鼠,好惡心!”小巴的出現使得百花穀的弟子們一片低聲驚叫,雖然她們都是習武之人,但是畢竟都是女子,女子對於老鼠啊蟑螂啊這類醜陋的東西天生就沒有抵抗力。
“就是它,那天我在廚房裏看到它在偷吃土豆!”
“豈止!我還看到它在晾衣繩上爬呢!”
“好惡心哦……”
“姬莊主,這一向可好啊?”白玉蟬咳嗽一聲,瞪了一眼身旁低聲議論的弟子們,然後向姬遠寒暄道。
“嗬嗬,老穀主,白老前輩,您身子骨還好啊?我不錯!”他臉上被空的爪子抓了兩道深深的血痕,頭發也亂七八糟的像是鄉下的潑婦。
“至於這一位,不知你又是誰呢?”白玉蟬將目光轉向空,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一群蒼狼,緩緩問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乃昆侖山蒼狼王——空!”空很是傲氣的挺胸回答道,事實上他現在也不怎麽光彩,眼眶是腫的,嘴唇也是腫的,那是被姬遠的拳頭打中所造成的。不過雖然如此,他在那些百花穀弟子的眼中依舊是那麽俊俏,幾個百花穀弟子正不約而同的悄悄打量著他們。
“蒼狼王?”白玉蟬是聽說過蒼狼一族的,“原來是蒼狼一族蒞臨寒舍,未曾遠迎,倒是有些失禮了。”
“切,少跟我來這套哩個愣,我還不知道你們人類口是心非的本領麽?”空一揮手,很不耐煩的打斷了白玉蟬的話,“他既然在你們百花穀做客,我想你們就應該為他的所作所為負起責任來!”
“負責?卻不知狼王閣下需要我們負什麽責?”白玉蟬對空可是沒有太有好的心態的,她臉上毫無表情,語氣也很平淡,甚至是不屑,在她看來,所謂的蒼狼一族最終也不過是修煉過的畜生而已,經曆了那一場劫難,她現在內心對妖獸是十分排斥的。
“哼,這個姬大莊主害了靈兒!”空指著姬遠說道。
“你少放屁!”姬遠道,“拿出證據來!”
“靈兒?”白玉蟬的眉頭皺了皺,現在她聽到這個名字心情可不怎麽好,她看著空說道:“卻不知狼王閣下跟這個靈兒是什麽關係?”
“我們……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空臉上一紅,支吾道。
“哦?”白玉蟬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起來像是個狼狽英俊少年的狼王,她緩緩說道,“既然狼王閣下是那位靈兒姑娘的朋友,那麽可否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呢?”
那些蒼狼聽到白玉蟬這樣不太友好的邀請自己的老大,一個個自然就不太樂意了,它們紛紛衝白玉蟬齜牙咧嘴,在嗓子眼裏低吼。空也不是個白癡或者小孩子,別人是敵是友,對自己是好是壞他分的很清楚,因此此時他聽了白玉蟬的邀請,也是在皺眉沉思。
“幹嘛,你害怕了?”姬遠趁火打劫道,“你剛剛不是還口口聲聲說是我害死了‘你的’靈兒嗎?你不是還丟出證據給我了嗎?既然你想知道答案,就走一趟啊!”他是被空之前的話給氣到了,此時想的完全就是報複。
“怎麽,看樣子狼王閣下似乎有些不方便,若是如此,那麽你們二位的恩怨糾葛完全可以到百花穀以外的任何地方去解決。”白玉蟬冷冷道,“我們百花穀最近有些事要忙,恕不遠送了。”說完她便轉身離去,隻丟給空等熱一個背影。
姬遠原本以為白玉蟬至少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可是今天看這情景,似乎不是他想的那個樣子,他不由得有些吃驚了,心裏暗自嘀咕道:“這老太婆,今天是怎麽了?對空那家夥不友好也就罷了,怎麽對我也……算了,就看在她剛剛失去了一個徒弟的份上,也看在她是我半個未來丈母娘的份上,我就先原諒她了……”
姬遠在這邊胡思亂想,空可沒有,他此刻腦袋空空如也,正如他的名字一樣。與別人不同的是,空的腦袋在空的時候,他的心神是凝聚在一處的——遊魂。換言之,此刻的空正魂魄離體,漂遊在外。
空進入了客房內。
這個院子裏一共有十來間客房,空從最東頭的那間客房開始搜尋,他要找出一些關於靈兒曾在這裏駐足過的蛛絲馬跡,可是十來間客房很快的都搜尋完畢了,空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靈兒一定來過這裏!”空心裏篤定的想道,“可是為什麽我就是找不到有關她的線索呢?”
思來想去沒辦法,而這個時候窗外又傳來姬遠的聲音:“哼,我看你這家夥是嚇傻了吧?害得我被白穀主驅趕,我找不到老婆你要負責!”
空心裏暗暗的說道:“這家夥居然好意思說這話,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這裏隻有淡淡的靈兒的味道,但是這點氣味就隻那耳環就能傳遞了,這是怎麽回事呢?”他遊魂回去,附體之後瞪著姬遠道:“你找不找的到老婆關我什麽事?真是睡不著怨床歪,吃不飽怨鍋小!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在這裏見過靈兒……”
話還沒說完,空的鼻子便使勁的吸了吸。從剛剛他們來就開始吵架打架,一直到現在他才驀地發現,這裏有很濃烈的靈兒的氣味,毋庸置疑,靈兒一定在這裏呆過。空嗅著,那群蒼狼也跟著他一起嗅,嗅著嗅著,他們居然一起往外狂奔出去。
“喂喂,你們這是什麽意思啊?”姬遠被他們搞得莫名其妙,呆立在那裏半天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喘息,除了喘息就是奔跑的聲音。
空帶著他的手下們奔跑在向北的方向,那是因為他已經嗅到了靈兒的氣息,她的氣息就這樣一直向北延伸開來。
動物們的嗅覺一直都很靈敏,狼的更為靈敏,而所有的狼中,蒼狼的是最靈敏的,它們甚至能夠嗅出一個月前在某處曾經駐足過什麽人或者發生過什麽事,因此蒼狼是天生的追蹤者。現在空正利用他們的老祖先留給他們的本領去追蹤靈兒。
“老幺!”空奔跑在廣袤的原野上,猶如一匹脫韁野馬,但是速度卻比野馬快的多。
“嗚嗚嗚!”一隻看起來很小的蒼狼出列,它的速度雖然比不上空,但是卻比後麵那些家夥快得多。
“你去一趟血魔神宮,把這個交給江寒夜。”空把靈兒的耳環遞給那個小蒼狼。
“嗚嗚!”小蒼狼一口咬住耳環,二話不說便更改方向,往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