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九黎村迎來了月圓之夜。按照闞蒼月的叮囑,早在三天前江寒夜就開始禁食,這天一早,在她的帶領下,江寒夜來到了村子祠堂裏的一處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房子裏。
這房子乍一看就像個柴房茅房那麽簡陋,麵積很小,一開始的時候江寒夜幾乎懷疑闞蒼月是否記錯了。
“就是這裏?”江寒夜盯著那屋子問道。
“怎麽?陣法必須在皇宮麽?”闞蒼月反問道。
“那倒不是,我隻是有些吃驚,原本以為會是石林什麽的。”江寒夜笑道。
江寒夜的笑容比朝陽還要燦爛幾分,至少在闞蒼月眼裏是這麽認為的。
“不要小瞧了這屋子,不知有多少人終此一生都無緣進入呢,我指的是我們族人。”闞蒼月淡然道,“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可以進去了,我會在外麵等你,家裏還有一隻野雞呢,晚點的時候給你打牙祭。”
家,當這個字從闞蒼月嘴裏說出來之後江寒夜覺得是那麽溫暖,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家了,甚至於這個字在他心裏早就已經淡化模糊了,一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麽渴望有個家。
“等一切事情都結束了,我來這裏找你吧。”江寒夜莫名其妙的就對闞蒼月說了這麽一句話。
“什麽?”闞蒼月一愣。
“沒什麽,我進去了。”江寒夜笑了笑,推開門走了進去。
“我等你。”闞蒼月道。
江寒夜沒有回頭,他腳步停了一下,緊接著身子就消失在門內。
門裏空蕩蕩的,漆黑一片,當他進入之後,闞蒼月就幫他把門關攏。
“不完成不能出來,你隻有兩種選擇,成功或者失敗。”這是闞蒼月說的。
門剛被關上,江寒夜就發現地麵似乎有一點點異常,有那麽一道圓環正漸漸的從地下沁出來,那是光亮的藍色,就像是天空的顏色。這藍色光芒約莫有一寸那麽粗,圍攏出一個直徑有四尺左右的圓圈,當圓環徹底閉攏之後,另外有有幾條直線光芒沁出,這些光線緊貼著圓環內部形成了一個五角星模樣。
“這就是天罡五行陣了吧?”江寒夜站在圈外暗道。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因為那五角星的中間空白處仿佛有一股莫大的吸引力,那吸引力將他強行吸了過去,當江寒夜明白過來之後,他已經身處五行陣中了。
整個空間在江寒夜麵前瞬間就發生變化,那五行陣原本隻有幾尺見方,現在卻變得比那間屋子還要大一些。整個空間,除了這五行陣內幾乎都是黑色的,黑茫茫的天,黑茫茫的地還有黑茫茫的虛空。四周死寂死寂的,沒有一點動靜。
“這是……”江寒夜還沒來得及想什麽,忽然間眼前白芒一閃,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他對麵,與他麵對麵站在五角形的一角上。起初他沒有太在意,以為這不過是陣法設置的一個幻象而已,可是當他看清楚對麵那人的模樣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姬尚軒。
姬尚軒一身白袍,衣袂飄飄,依舊是那樣一副道骨仙風道貌岸然的模樣,然而他的眼睛卻與以前不同。姬尚軒的眼睛變得很恐怖,眼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道刺目的白芒,他的眼睛泛著強光,就那麽盯著江寒夜。
江寒夜皺了皺眉頭,對於姬尚軒,一直到現在他心裏都有一種複雜的感覺。姬尚軒既是他的恩師,又是他此生最恨的仇敵,這樣複雜的感覺困擾著他,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慢慢地在淡化,卻不是被遺忘,而是被他深藏在內心某處,呼之欲出。
姬尚軒盯著江寒夜,背負著手,他背後拿著那把劍——昆玉劍。
“原來這陣法是這樣來測試的。”雖然目前還不是很明確,可是江寒夜心裏已經隱隱約約有一個大概的輪廓了。
不等江寒夜想的太多,姬尚軒已經渾身泛起白芒,仗劍向江寒夜刺來。他的腳步很是奇怪,閃轉騰挪都隻在那幾條直線上,似乎脫離了直線他就不能行動了。
其實不光姬尚軒如此,江寒夜在動起來之後也是如此。姬尚軒一劍刺來,江寒夜將身向後一仰,習慣性的想要側滑躲開,然而他的腳仿佛在地上生了根,動都動不了,無奈之下他隻能沿著直線往前衝去,一拳打中姬尚軒的胸口。
這一拳力道著實不輕,因為就算是江寒夜也感覺到胳膊一陣酸麻,他所釋放出去的力量似乎全都沿著他的臂膀還了回來,霎那間他隻聽到哢嚓一聲,肩膀就脫了臼,一種撕裂的痛楚頓時就排山倒海一般的襲來。與此同時,姬尚軒將手一揮,那昆玉劍就閃著白芒平平的從他身側向江寒夜的脖頸削去,真是招招致命。
骨頭的疼是最疼的,江寒夜額頭上頓時密密麻麻的布滿汗珠,他強忍住這痛楚,一躍而起,從姬尚軒的頭頂越過,落在了原本姬尚軒所在的那一角上。江寒夜的動作很快,迅如閃電,然而他剛落地,卻見姬尚軒如鬼魅附身一般忽然就出現在他身後,那昆玉劍也如影隨形,向江寒夜的後心刺來。
江寒夜心知避無可避,他此時隻能往前麵對,於是他在同時一時間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往前衝一步,躲開那一劍,與此同時他在做另一件,那就是好的那隻手拽著脫臼的胳膊,用力一拉一頂,哢嚓一聲把那肩膀複位,第三件事就是在衝了一步之後,忽然像是一隻車輪一樣,整個人頭與腳反轉了一下,如同一支箭一樣,用頭向姬尚軒的胸口頂去。
說實話,對於這個陣法江寒夜心裏是迷茫的,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應付,然而他還是竭盡全力想要打敗姬尚軒,這個曾在他眼裏高高在上的人。
在江寒夜一頭撞過來的時候,姬尚軒急急側開身體,想要躲過,然而江寒夜把身子在半空一橫,雙手抱住姬尚軒,捆住了他的胳膊。
在這一霎那,江寒夜麵前忽然浮現出四師兄和小玉的身影,還有二師叔和那些師兄弟們的身影,這些都是慘死在姬尚軒手裏的同門。四師兄那張溫和的笑臉,小玉那燦爛的笑容如星般的眸子,還有二師叔的暴脾氣,所有的這些都在刺激著江寒夜的神經,他含著淚,喃喃道:“我要為你們報仇!”
就是這一句話,徹底點燃了江寒夜體內蘊藏的力量,他推著姬尚軒,狂吼著向前推去,姬尚軒甚至來不及反抗。既然不能反抗,他索性將劍後撤,以劍柄為劍尖,向江寒夜的後背刺去。
一股刺痛從背後傳來,這更加刺激了江寒夜的神經,他怒吼一聲,雙臂加大力度,就聽哢哢幾聲悶響,居然是硬生生的把姬尚軒身體給攔腰箍斷了。
姬尚軒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空氣裏,而江寒夜伸手往背後的刺痛處摸了一把,沒有血。
“原來一切都是幻象。”江寒夜氣喘籲籲的自言自語道,“我明白了,這就是曆練。”
……
“快,那塊石頭!”老嬤嬤坐在一塊岩石上,吃著帶上山來的糯米雞,一邊指揮著岑若秋。
此時的岑若秋正可憐兮兮的揮舞著鋤頭,她身旁放著一個背簍,背簍裏滿是形狀不規則的石塊,這些石塊可不是普通的石頭,每一塊裏麵都含著銅,挖銅礦是她的第一課。
“這塊石頭也是銅礦石麽?”岑若秋直起要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問道。
“問這麽多做什麽,讓你挖你就挖!”老嬤嬤的口氣可不會多麽友好溫和,她對待岑若秋是十分刻薄嚴厲的。
岑若秋無奈又隻得繼續挖,其實不光是這塊石頭,就她背簍裏已經挖好的那些石頭在她看來也都不過是普通的山石罷了,她無法將這些石頭與金屬聯係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老嬤嬤終於拍拍手上的渣滓從石頭上站起來,對岑若秋說道:“挖夠一筐了麽?”
“夠了。”岑若秋看著那滿滿的一筐石頭回答道,那些石頭沉重無比,就算是已達到靈寂後期的她看了也禁不住暗皺眉頭。
“那好,背起來跟我走。”老嬤嬤向山的另一側走去,那個方向與百花穀正相反。
“嬤嬤,我們不回百花穀麽?”岑若秋勉強背起來,追上老嬤嬤問道。
“不回,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你以為做武器師就這麽容易麽?”老嬤嬤說道,“要想做一個合格的武器師,首先得是一個好鐵匠。”
“什麽?鐵匠?”岑若秋心裏叫苦不迭,她再怎麽厲害也是個女孩子,打鐵這種粗活兒哪裏是她做的呢?說實話,這一輩子從頭到尾,岑若秋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麽一天。
“不然呢,你以為這些石頭就會自己變成銅麽?”老嬤嬤道,“不要說那麽多了,快跟我走。”
翻山越嶺之後,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岑若秋跟著老嬤嬤來到了一處峽穀。這裏到處都是參天樹木,峽穀很窄很深,沿著那條陡峭盤旋的山路走下去,到了穀底,一間石頭小屋出現在岑若秋的眼前。
百花山的另一麵有一個峽穀,這個整個百花穀的人都知道,大家還叫這裏做百花峽穀,然而她們卻從不知道這裏居然還有一個石頭小屋,更加讓人吃驚的是,石頭小屋的外麵有一個大大的鍛爐,屋內還有一個熔爐和大大的鼓風器。
“就是這裏了。”老嬤嬤站在石頭房子門口說道,“跟我進去吧。”
“枉我在這裏活了這麽久,居然不知道這裏還有一間石頭屋子。”岑若秋道。
“你不知道的多呢。”老嬤嬤道,“這屋子一直存在,隻是被人為的隱藏了而已。”
現在對老嬤嬤的話岑若秋更是深信不疑了,而且她現在也把老嬤嬤看作了自己人生中的另外一個師父,一個值得尊敬的神秘兮兮的師父。
進了屋子,老嬤嬤伸手一指,那原本靜寂的熔爐便騰地燃起一股熊熊火焰,瞬間就將這裏熏熱了。
“把筐子放下,石頭放進這裏。”老嬤嬤指揮著岑若秋幹這幹那,讓她幾乎一刻都不得閑,“用力拉這個風箱,這樣才能使火焰保持旺盛,讓溫度更高,你的石頭才有可能變成銅塊。”
“有可能?這是什麽意思?”岑若秋道,“難道還會失敗麽?”
“這樣一塊石頭裏,你以為能有多少銅?”老嬤嬤隨手拿起一塊比她腦袋都大的礦石說道,“這一筐石頭能夠熔煉出這麽大一塊就算不錯了,所以說孩子,你要走的路還很長呢。”
岑若秋用力的拉著風箱,苦兮兮的聽老嬤嬤用飛快的速度說著那些要點,她心裏甚至有了一種隱隱的後悔:“我幹嘛要做武器師?老老實實的練功不好麽?”
然而這個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買的,她既然已經答應了老嬤嬤,就決定要把這件事做好,況且這是雙贏的一件事,無論是對誰都有好處不是麽?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現在的百花神劍威力驚人,可以說比以前的百花神劍強了四五倍不止,岑若秋心裏這樣想:“若是照這樣下去,我們能夠擺脫妖神的轄製就不再是夢想了。”她心裏還想著要幫所有人都把法寶強化一下,無論這種可能性強與不強,都是她心裏的一個理想了。
正如老嬤嬤所說,這些石頭真正的*出銅塊,那都是很小的,之前她費了一天功夫在山上搜羅來的礦石進了熔爐之後,最後居然隻凝固出一個巴掌大小,一寸來高的銅塊,不過雖然是小的,但是當滿臉汗水和汙髒的岑若秋看到這晶瑩閃亮的銅塊之後,眼睛還是隨之變亮了。
“嬤嬤,這銅塊可以做什麽?能用來強化法寶麽?”岑若秋手捧著盛著銅塊的簸箕去找老嬤嬤。
這老太太心也是狠的,從拉風箱到出礦成型,整個過程中她都袖手旁觀,隻是動動嘴皮子在一邊指揮。好在岑若秋冰雪聰明,這樣的活兒第一次做也做的還不錯。老嬤嬤探頭看了一眼,冷冷道:“弄得這麽粗糙,能做什麽?這個最多隻能讓你的修為精進一些罷了,我指的是在武器師這條路上的修為,你啊,還有很多要學要做的呢!”
岑若秋臉上一紅,她本以為這麽快就*出銅塊,老嬤嬤就算再挑剔至少也不會說出多麽挑刺的話,沒想到她自己引以為傲的作品在別人眼裏還是渣滓一堆。
“再去,重新熔煉*,你這銅塊渣滓太多,就算勉強附著到武器上,最後也隻能起到反作用。”老嬤嬤命令道。
岑若秋悻悻地端著簸箕,帶著銅塊往熔爐旁邊走,她一邊走一邊想:“這麽閃亮的銅塊在她眼裏居然那麽粗糙,看來這條路也不是那麽好走的。”雖然心裏有些難過,但是想到光明的未來,她又重新燃起希望,回到熔爐旁邊,從最開始的步驟開始,一步步的仔細做了下去。
岑若秋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有朝一日拿起鐵匠的家夥什,在熔爐旁邊一站就是一夜,這一塊銅,她一直回爐了六次才最終勉勉強獲得老嬤嬤的認可,等她們都開始打哈欠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
“呀,老身得趕緊回去打掃了,算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我沒有時間老陪你做這個,你自己沒事就來修煉。”老嬤嬤臨下山之前對岑若秋說道。
岑若秋點點頭:“嬤嬤請放心。”
“好好學,有你的好處!別的不說,學會了這個東西,可以為你賺很多很多錢喲!”老嬤嬤神秘兮兮的說道。
從後山峽穀回到百花穀,岑若秋疲倦的提著百花神劍行走在花園小徑中,迎麵走來三個姐妹,她們彼此熱絡的打招呼。
“小師妹,看你這麽累的樣子,難道又徹夜修煉麽?要注意身體呀!”
“嗬嗬,是啊,我會的,你們也是!”岑若秋回答道。
交錯而過之後,岑若秋腦子裏猛的想起昨夜那個死老鼠,她心裏暗道:“壞了,若是那怪物屍體被發現,那老嬤嬤的身份……”想到這裏,岑若秋便急急轉彎,向柴院跑去,她腳步越走越快,最後簡直就是飛奔了。
當岑若秋來到柴院之後,她愕然的發現那地上竟然幹淨如洗,一點血跡都看不到。
這個時候老嬤嬤正手持掃帚往外走,看到岑若秋之後便問道:“你又來做什麽?我有事會去找你的。”
“我隻是想看看那個……”岑若秋指著門口。
“看那個屍體?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很想問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吧?”老嬤嬤道,“他是妖界派來的。”
“什麽?妖界?沒想到妖神的魔爪這麽快又伸過來了。”岑若秋驚道。
“別慌,他隻是來請我而已。”老嬤嬤道。
“為什麽?”岑若秋問道。
“他們以為我是武器師。”老嬤嬤很是淡然的回答道,“不過我告訴他我不是,他不信,所以就這樣了,好了你別擋我路,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