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姬尚峰教授江寒夜《萬壽拳》之前,他已經偷看過兩次了,一套拳法已經在心中記住了大半,現在親眼看了一遍,那印象便更深刻了。

“記住了?”姬尚峰練完一趟拳之後問道。

“弟子記住了!”江寒夜點頭說道。

“那好,從今日起,你除了早晚課之外,每天晚飯過後都要來這裏練拳,一直到亥時結束才能回去睡覺,明白了?”姬尚峰板著一張臉喝問道。

江寒夜點點頭,其實何須姬尚峰這樣要求呢,他自己現在都巴不得這幾天不要睡覺了,好把前段時間拉下的功課補上。

“現在你來給我練一遍!”在這五星堂正對大門的長廊下,有一把太師椅,還有一張書案,書案上放著一杯茶,一本花名冊,這裏就是姬尚峰的地盤。吩咐過江寒夜之後,他便轉身坐下,翹起二郎腿喝茶,臉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事實上他對江寒夜卻一刻不停的觀察著,雖然這孩子看起來資質平平,卻給姬尚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為別的,就為今天一進門他所感受到的那種古怪的氣場,而那氣場正來自江寒夜身上。

這世上爾虞我詐的事情太多了,便是超脫凡塵的修真門派之間,也都勾心鬥角,明爭暗鬥十分激烈,姬尚峰雖然為人灑脫不羈,不受世俗約束,但是卻也一心為著門派,他很怕這些新進弟子,尤其是外姓弟子中有其他門派安插的眼線。

“我要多加留心,總覺得這孩子有幾分與眾不同,若是別派安插的眼線,以後也好有所防備,若不是,或許還能培養一下。”姬尚峰一邊看著江寒夜一邊暗暗的想道。

江寒夜深呼吸一口,微微閉了閉眼,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剛剛姬尚峰所打的一套萬壽拳便清晰無誤如同皮影戲一般在他腦海中又浮現了一遍。隻見江寒夜提起一口氣,將雙拳收攏在腰間,雙腳微微叉開雙肩寬,然後屈肘將左拳化作掌,由上往下狠狠揮舞過去。江寒夜是認認真真的在將方才看到的每一招都依樣畫葫蘆照做出來,這萬壽拳雖然隻有六招,但是這六招全部做完之後,卻讓他累的氣喘籲籲麵紅耳赤。

那姬尚峰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一邊看一遍暗暗的點頭:“這孩子雖然看起來資質平平,甚至有些蠢笨,沒想到記性倒也不壞,加以時日,至少也能到個後天三層的境界了。”

等江寒夜演練完這一套《萬壽拳》,姬尚峰又咳嗽一聲:“咳咳!你這一套拳法雖然是記住了,然而卻隻具其形,不具其神。”

江寒夜拱手道:“請二師叔指正!”

“這萬壽拳講究的是綿柔之力,注重的是消和打兩個要訣。”姬尚峰慢吞吞的說道,“知道什麽是消和打嗎?”

江寒夜茫然的搖搖頭。

“這消,便是指的將敵人的力道化作無形,這打便是指的在躲避敵人攻擊之後,如何反擊敵人。”姬尚峰又咳嗽道,“拳要用力,但不要用蠻力,柔中帶剛,剛柔並濟,纏絲鎖扣,一環扣一環。”

其實姬尚峰說的這些道理,也許對姬姓弟子或者像衛長平和周伯韜那樣從小就接觸過武學的孩子來說也許不難,但是對江寒夜這樣從小就打豬草砍柴禾的山野少年來說,就有點深奧如天書了。因此盡管江寒夜認認真真的聆聽著來自師叔的教誨,一個字都沒落下,卻也隻能記住這些生硬的話語,一時間難以理解其中奧妙與玄機。

姬尚峰說完,便揮了揮手:“既然你已經學會了大半,那麽便去練習吧,記住,笨鳥先飛,勤能補拙,隻要勤加練習,你總歸會有所成就的。”

江寒夜拱手施禮道:“弟子謹尊教誨!”

下了長廊,江寒夜便默默回到角落裏,一板一眼的練習著剛剛學會的拳腳,時間似乎過得很快,沒多久晚課結束的鍾聲便響起,然後整個首陽峰都響起一陣悠揚的鼓聲,那聲音洪亮響徹天際,這便是晨鍾暮鼓中的暮鼓,是召喚萬劍山莊在習弟子吃飯的鼓聲。

“好了,今天就到這裏!”那姬尚峰聽到這鍾鼓聲,便當先站起來,朗聲說道。

“謝過二師叔!”所有的弟子都迅速的排隊站好,齊齊施禮道,江寒夜自然也在其中。

就在大家準備解散去吃飯完時,有幾個弟子急匆匆跑了進來,這幾名弟子都是成年弟子,他們麵容沉峻,眼神焦急,進門之後,其中一個高聲道:“先慢解散!”然後另外兩個便跑到姬尚峰跟前拱手施禮,附耳對他說了幾句什麽,引的那姬尚峰臉上神情倏忽萬變。

江寒夜忽然覺得心跳加速,有些不安起來,他看著那幾名師兄,暗暗的想道:“難道是昨夜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不安之後他又倔強的想道:“知道就知道,本就不是我的錯,我一忍再忍,一讓在讓,是他們欺人太甚,才被我措手殺死的,便是扯到祖師爺麵前,我也不怕!”這麽想著,他心裏就漸漸好受一些了。

“眾弟子聽著,現在外姓弟子衛長平和周伯韜失蹤,有誰見過他們的,馬上上報!”那個站在門口的弟子高聲喊道。

弟子無故在山上失蹤,這在萬劍山莊來說是一件大事,因為萬劍山莊門規森嚴,大大小小的規矩足有數百條之多,其中有一條便是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離莊下山,這後果是很嚴重的。一來萬一這些弟子學藝不精,下山惹了禍,還要師門替他們擦屁股;二來萬一有些弟子偷偷攜帶了口訣心法私自逃離,對於萬劍山莊來說也是個損失,雖然這些口訣心法都未曾涉及其核心內容。

早年間曾經出現過類似的事件,那時也是一個外姓弟子,在入門二十年之後忽然不告而別,後來在正魔大戰時萬劍山莊才發現那個昔日的弟子竟然是血魔神教的教徒。

正基於以上原因,這一次衛長平和周伯韜失蹤,門派上下都非常重視,因為近三百年來,這是頭一次發生弟子失蹤的事。

聽到師兄的話,所有在場的新入門弟子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起來,然後便有人大聲說道:“師兄,我們今兒個早晨就沒看見他們了!”

“是啊,他們兩個可從不遲到早退的。”

然後又有與衛、周二人關係較好的姬姓弟子偷偷跑上前去與那師兄耳語幾句,一邊說還一邊將目光偷偷瞟向角落裏的江寒夜,於是那師兄便看向江寒夜說道:“這位是江師弟吧,麻煩你過來一下。”

江寒夜心裏知道肯定是那幾個姬姓弟子在背後說了他壞話了,不過有了心理準備的他倒是變得十分鎮定了,見那師兄召喚自己,便大大方方走上前去作揖道:“見過這位師兄。”

那師兄將江寒夜上上下下看了一道,說道:“你便是三名新進的外姓弟子之一?”

“弟子正是!”江寒夜點頭說道。

“你今天可曾見過你兩位師兄?據說你們是住在一起的。”那人又問道。

“回師兄的話,弟子是見過他們,不過不是今天,而是半夜。”江寒夜拱手道。

“半夜?”那師兄聽到之後眉頭緊皺,他伸手阻止江寒夜繼續說下去,急急道:“你隨我來!”

江寒夜心想:“不管去哪裏,不管見了誰,實話實說準沒錯,我做錯了我承擔!我沒做錯誰也別冤枉我。”於是便跟著那師兄,一路小跑著往一座大宅子走去。

那大宅子是萬劍山莊的大執事與其他師叔們平日裏點卯議事的地方,宅子氣勢恢宏,高牆大院,雲霧繚繞,遠遠看去仿佛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走近了又覺得這裏好似神仙所在,不容人去褻瀆。

“這裏是萬機堂,待會你要如實向大執事和各位師叔講述你的所見所聞,明白嗎?”那位師兄一邊帶路,一邊低聲囑咐江寒夜。

江寒夜不言不語,隻是默默的點點頭。

這座院子是一座三合院,正對大門是一座大殿般的建築,門廊上雕龍畫鳳,飛禽走獸,不一而足,江寒夜雖然是頭一次見到這般氣勢恢宏的建築,但是由於此刻他心思沉重心事重重,卻也沒有什麽精神去好奇的張望。

進了大殿之後,江寒夜頓時覺得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壓力自外界傳來,他禁不住有些瑟瑟發抖,因為他對麵坐著三個人,當中的那個在入門測試的時候曾見過,便是大執事姬闊天。在姬闊天兩側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麵色紅潤,留著一把及胸的黑須,長得也是十分圓潤,身穿套綠色長袍,腰間佩劍,腳蹬一雙踏雲黑靴,看起來仙風道骨,令人不由得要去仰視。另一個女子則長得一張嫦娥般的麵孔,隻是麵色有些清冷,身上也穿著潔白的裙袍,端坐在那裏如同仙子下凡一般,領人不敢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