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霧在半空中飄蕩著,尋隙想要衝將下去。此時江寒夜閉目凝神,正站在地上,看似老僧入定一般,一動不動,而那半空中的黑霧幾次想要衝下來,卻都被地上不斷移動的樹木阻擋住了。
“該死,這是什麽功法?”黑霧中人陰冷的咒罵一句,不過他也看出來了,雖然這些樹都被江寒夜役使,但是在此期間,江寒夜是無法動彈的,因此黑霧在半空中盤旋一時之後,忽而就變得更加濃鬱,迎著地上那些不斷抖動的樹木就往江寒夜身邊衝去,看樣子,他是一定要要江寒夜的性命了。
“小子,去死吧!”那黑霧中人狂吼一聲,那隻手瞬間變作巨掌,從半空中向那片活動的樹林以及林中靜立的江寒夜以泰山壓頂之勢壓了下去。
便在此時,百丈開外,白玉蟬師徒兩個也正觀望著,她手握法寶,凝神看向半空,口中喃喃道:“這人究竟是什麽來頭?身上的氣息不似活人,又不像是妖物,可那滿身的戾氣又表明,他絕非善類,看來是洛行雲的又一個殺手鐧了……看他的修為境界,竟不在我之下,這一次,我們是遇到對手了。”
岑若秋所放的那個煙花,不但是給正道同門發了信號,便是遠在百裏開外的洛行雲和粉娘子也都看在眼裏,心中皆是一驚:“那小子有難了!”因為那煙花雖不是血魔神教的信號,但是煙花來處,卻正是分給江寒夜尋找的區域。
洛行雲正因久尋乘黃不著而苦惱著,此時見了煙花,更是別無他念,祭出法寶,縱身躍起,駕馭法寶往那達達山深處行進,他此刻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已經損了一個兒子,決計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粉娘子與洛行雲不在一處,但是卻也同時看到了那信號,她竟沒有絲毫猶豫,也是駕馭法寶,第一時間往達達山趕來。
與此同時,在達達山東側的釋真等人也紛紛趕來,一時間原本靜寂的達達山熱鬧起來了。
“啊,天上有神仙!”有起夜的村民看到天空中劃過的一道道各色光芒,禁不住驚呼道。
“大呼小叫什麽?”屋內傳來女人懊惱的聲音,“這麽晚了,孩子都睡著了。看驚醒了這些活祖宗,你帶還是我哄?”
“老婆,別說孩子了,你快來看神仙!晚了可就……”那村民忙喊道,隻可惜此時那幾道光芒早就一閃而過,向達達山深處落下。
“看個屁,快回來睡覺,明天一早還要起來幹活呢!”屋內的婦人咒罵道,“嫁給你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人家女人嫁郎,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嫁給你卻……”話語到了後麵卻變得嗚咽起來,原來那男人早就嘿然摸進屋裏,抱著老婆又親又啃。
“嘿嘿,老婆,我們不看神仙,我們自己做快活神仙……”男人穿著粗氣說道。
“去……我可不想再懷了……”女人嘴裏雖然說著不要,但是那聲音分明是纏綿銷·魂的。
這個晚上,看到這些‘神仙’的可不止這個村民,之後的很久,達達山附近的人都在議論那晚上山林裏發生的事,傳聞中說那裏出現了妖怪,而天上的神仙奉命下凡塵斬妖除魔了,可謂眾說紛紜。
不提百姓如何看待,卻說這達達山內。
伴隨著一陣樹木折斷的哢嚓聲,那黑霧中伸出來的巨大手掌已經壓向地麵,江寒夜的身軀晃動了一下,眼睛倏地睜開,口中噗的噴出一口血沫。原來那些樹木都是他神魂的表征,當那黑霧中人折損樹木的時候,也就等於將江寒夜給傷到了。
“尺來!”江寒夜心知此物難敵,不能以馭水訣與之硬敵,於是召回梵天尺,縱身躍起,不但不避讓,反而迎著那隻巨大手掌如同一隻離弦之箭一般往上衝了過去。
“既然馭水訣不能敵,我隻好隨機應變了。”江寒夜此時還不知道,周圍正道魔道各前輩已經紛紛雲集此處,這裏即將變成另一個血戰戰場了。
洛行雲在空中按下法寶,降低高度,低空觀察著,他發現就在距離自己約莫有七八裏遠的地方,一道濃鬱的黑霧正將那裏的山林牢牢的籠罩起來,他皺了皺眉頭,暗暗思忖道:“這東西,好不眼熟!”洛行雲記性極佳,沒二刻便記起曾在洛日的往昔中見到過這個黑霧模樣的東西了。
“壞了,夜兒定是被他困住了……”洛行雲暗道,“雖然如今夜兒修為精進,但是比之這個老怪物,顯然還是差那麽一截的!”想到這裏,洛行雲也不猶豫,徑自往那黑霧衝去,他速度極快,心裏又焦急,竟然在經過白玉蟬頭頂的時候,都沒發現她的存在。
“洛行雲終於出現了!!”白玉蟬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她早已覺察到洛行雲的到來。
“師父,我們要不要過去?說不定大師姐和小師妹正在那裏……”徒弟焦急說道。
“走,這乘黃絕對不能讓洛行雲得手!”便是在此時,白玉蟬依舊認為那黑霧與洛行雲等人有說不清的關聯。
江寒夜此時已經與那隻手掌接觸到了。那手掌冰冷無比,毫無溫度,在兩廂接觸的那一刹那,江寒夜陡然間想起了躺在冰棺裏的小玉:“小玉不也正是這般冰冷的麽?”這時候,無端端的,江寒夜忽然間接受了小玉已死這個事實。
“去死吧,把欠我的還給我!”那黑霧中人忽然間怒吼道。
“我欠你什麽?你又是誰?”雖然心中對那黑霧中人的身份有所猜疑,江寒夜甚至隱隱懷疑那就是姬尚軒,但是這也隻是懷疑而已。
“哼哼,等你死了,去找閻王爺問問看吧!”那人說著,忽然間發力,將整個手掌往地麵再用力壓去,江寒夜便頂著那巨大手掌往上衝。
江寒夜不是傻瓜,他完全可以避開這手掌,避開那黑霧中人的鋒芒,但是看到一旁痛苦不已的乘黃,江寒夜忽然間心生憐憫,他覺得不能讓這黑霧中人傷到乘黃。
這時的小白也焦急萬分,它倏地從地上躥起,在半空中的江寒夜和乘黃兩者之間逡巡徘徊著,最終嗚嗚的怒吼著,往空中衝去。原來在小白心目中,江寒夜的份量還是最重的。
可那半空中的黑霧卻越來越盛,似乎是要漫過整個天際一般,江寒夜隻覺得自己的身上好像是壓了一座大山,他動也動不了,隻能這樣苦苦支撐著。小白猛的撲向那黑霧中央,企圖替江寒夜分憂,然而任憑它如何撲騰,始終都奈何不了黑霧中人,相反,一股黑氣從黑霧中噴出,打在小白身上,頓時它嗷嗷慘叫一聲,掉落在地,其身上被黑霧打中的地方,居然好象是被炭火燒過一樣,毛發都焦糊了,露出血肉,傷口竟然在這極短的時間裏潰爛開來。
好個小白,便是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居然在地上隻停留了片刻,便又唬的站起身來,這一次,它的身形又變高大了幾分,似乎有越挫越勇的態勢。小白瞅準了那隻手,唬的又躥上去,張開大嘴,一口往那隻手上咬去。
其實黑霧中人原本也是想要這樣對付江寒夜,可惜江寒夜身上有梵天尺,那梵天尺乃是萬惡至尊,不但能吸收那黑氣,反而會令黑氣反噬其自身,因有此顧及,所以那黑霧中人暫時也隻能這樣壓著江寒夜而已了。
“尊駕是何方神聖,緣何與一個小輩糾纏不休?”就在這個時候,洛行雲出現了,他將身落下,手持鐵山,一揮手,一道碩大的光芒,形成個巨大的扇子模樣,向那團黑霧打去。
“哼,老東西,你終於出現了啊,哈哈哈哈!”那黑霧中人見到洛行雲,似乎並不害怕,反而顯得很開心,他哈哈大笑,衝洛行雲道,“今日裏,就讓老夫一並送你們兩個歸西,也省得我多費力氣了!”
洛行雲境界高深,早已經到了元嬰後期,甚至已經窺探到了渡劫法門,他自是不懼怕此人,不過卻也覺察到,眼前這人似乎並非其本形。
“閣下究竟是誰?居然能靈魂出竅,化作嬰孩模樣,不知若是找到了你的真軀,你是否樂意呢?”洛行雲一邊祭出鐵扇,一邊沉聲說道。
“靈魂出竅?哈哈哈哈,洛行雲,你大概也就隻知道個出竅了吧?不錯,這裏隱藏的確實是我的元神,但是這不代表,他不是我的肉身啊!”那黑霧中人陰冷一笑,話語中充滿了無盡的譏諷之意。
這黑霧中人一邊與洛行雲周旋,一邊卻又繼續往江寒夜頭頂施壓,盡管以洛行雲的修為從旁幹擾,居然也沒能迫使他鬆開手掌。這時江寒夜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頭都好像要散架了,每一寸骨骼似乎都被人用巨大的錘子在往下一截骨頭裏鑲嵌著,那種鑽心的痛楚,若不親身體會,是無法感受到的。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與他僵持下去!”江寒夜眼看小白身受重傷還在為他搏命,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股勇氣來,他深呼吸一口,閉上眼睛,催動全身真氣,隻見一股青色煙塵自他周身散發開來,漸漸的將他,以及那個巨大手掌都包攏在一處。此時那黑霧中人正與洛行雲糾纏著,竟沒有注意到自己巨手下江寒夜的變化。
“馭水訣,能觀想萬物,我能否將自身也觀想成為一把利劍呢?”觀想自己,這是江寒夜自修煉馭水訣以來,第一次想到的事情。
“試試看吧!”江寒夜這一天的最後一道思緒,就是這句試試看吧。他再一次吐息過後,緩緩的清空所有心思,將全副心神都凝集到一個字上——劍。
就在這個時候,正從各處趕來的人都看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現象,半空中的那團黑色雲霧,以及從黑色雲霧中延伸出來的那隻巨大蒼白,五指指甲烏黑的手掌。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他們感到驚訝的,真正讓他們感到驚訝的是那手掌下,一團青色的煙氣正由分散到聚攏,漸漸的形成一把鋒利的劍的模樣。
洛行雲自然也覺察到了,他更加不肯放過擾亂那黑霧中人了,但見他雙手一翻掌心向上,兩團淡淡的光芒自他的掌心升騰起來,又在距離手掌約莫半寸左右的空中凝成兩個光球,這時洛行雲口中默念咒訣,就聽的一聲異響,那半空中巨大的光芒形成的鐵扇與那兩團光球之間各形成一道連線,瞬間那空中的‘鐵扇’光芒更盛,並飛速旋轉著向那團黑霧斬將過去。
也正是洛行雲的這一擊,使得那黑霧中人居然沒發覺手掌下的江寒夜有什麽異樣,他哈哈笑著:“洛行雲,若要在半年前,你這一招我未必接的住,但是現在……”
黑霧中人話音未落,發出一聲慘叫:“啊……”
遠近各人隻見一道青色光芒衝破了那隻巨大手掌的掌心,穿透了手背,徑自飛升到了半空。
這個時候的江寒夜已經漸漸失去了意識,他不知究竟劍是自己,還是自己是劍,隻覺得周身一陣冷風吹過,漸漸的他就失去了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那青煙穿透巨掌,劈開長空,不知往何處去了。
便在此時,小白見江寒夜離去,嘴裏嗚嗚叫著,也自踏雲追去。
“啊!可惡至極!”那巨大手掌血淋淋的,一個碩大的血洞就那麽突兀著,也許是受到了突然的創傷,那團黑霧晃動了一下,霧氣變淡了許多,那隻手也漸漸縮回原來模樣,可是黑色的血兀自滴個不停,整個樹林中充斥著一種摻雜著血腥味以及濃烈腐臭氣息的味道。更令人覺得詭異的地方是,那黑色的血滴落的地方,土壤就好象是之前小白被傷的地方一般,發出滋滋的聲音,周圍三尺內的植物全都枯萎,土壤也變成了黑色。
“不好,這裏有屍毒!”洛行雲、隨後趕來的粉娘子以及悟通、釋真、白玉蟬等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在不同地方同時說出這句話來。
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不使那屍毒彌漫至自己的口鼻中來。
“奇怪,怎麽這妖物與那魔道之人不是一家麽?”白玉蟬從頭到尾觀看了這場戰鬥,及至後來她看到洛行雲以及江寒夜與那黑霧中人打起來後,才覺得奇怪。
“禿驢,來打!”非長老以及另外兩位護法也匆匆趕到,他們恰恰與須彌山的人站在一處,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當年正魔大戰中,須彌山的僧人們也殺了不少血魔神教的人,那非長老的妻女就是在那場戰鬥中被須彌山的悟顛打死的,因此他對所有腦袋光禿禿的人,一直都心懷記恨。
“你們這些邪魔外道,居然如此傲慢無禮!”說這話的,卻是須彌山小輩——釋然了。他向來都是脾氣火爆性子直爽的,因為年紀小小就有此修為,因此也算得是心高氣傲的,這時候見非長老辱罵悟通等人,自然也就按捺不住了。
非長老與釋然打將起來,其他人自然也就無法置身事外,因此一時間除了洛行雲、悟通、白玉蟬三人之外,百花穀須彌山的人便與粉娘子非長老等人打了起來。
三派至尊都不說話,更不曾參戰,因為他們心知眼前這黑霧中人才是他們的極大對手。
“南無阿彌陀佛!”悟通雙掌合十,低誦佛號,他皺眉凝望著那團黑霧,沉聲說道,“卻不知這位施主乃何方神聖?為何不現身相見?”
“他尚在轉世之中!”白玉蟬忽然開口說道。
“轉世?”洛行雲、悟通皆是一驚,“如何看出?”
“我已經觀戰許久,他那黑霧中乃是個嬰兒形象,隻是如今隻有半個身子,若是給他長全了身子,隻怕聯合我們諸人之力,都無法敵的過他了!”白玉蟬道,“這是走火入魔之後才會產生的異象,並且此人身上一定有凶物左右其意誌,否則也不會如此凶悍!”
“哈哈哈,你這娘們,算你還有些見識,不過你們知道又能如何呢?”那黑霧中人狂笑一聲,“不錯,我正在轉世之中,現在你們不是我的敵手,等我轉世成功,你們將更非我敵手了!”
就在這時,草叢中忽然散發出一抹淡淡的金芒,那黑霧中人哈哈笑著,卷起黑霧往那金芒發處而來:“你們慢慢打,老夫要去了!”
“那是乘黃!”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岑若秋的聲音,“不要讓他把乘黃抓走了!”
岑若秋的這一聲呼喝,算是讓所有的人都清醒過來,正在激鬥中的非長老等人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打鬥,皆是望著那金芒現出,口中驚道:“乘黃?”
一時間數道身影往那金芒散處撲去,其中洛行雲與那黑霧中人相距最近,他也是最能阻擋那黑霧中人的人,因此他將身一晃,化作萬點幻影,斜跨一步往那黑霧身前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