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麽好看的?不過是一些圈圈點點而已,雖然說傳聞中的河圖是至寶,但是我卻不稀罕!”金丹子每次看到江寒夜在那裏認真研究河圖,便會不屑的皺眉說些風涼話,他此刻正翹起二郎腿,身子躺在那龍馬的頸部,將它長長的脖子當作了自己的吊床,別說,那弧度還正合適。

江寒夜現在可沒心思搭理金丹子,因為他正看的上癮。現在江寒夜已經能夠從這些幾何圖案中剝離出一些人形來,並且發現那些人形似乎是在做某種連貫的動作,隻是現在他還不能夠看明白那些究竟是什麽動作而已。

靠近龍馬的蒼狼都已經被江寒夜和金丹子消耗殆盡,如今他們真的已經瀕臨彈盡糧絕的邊緣了。

“要我說,我們還是快想想辦法吧,總不好去薅那些青草吃吧?我可不是山羊!而且我敢肯定,這裏的草一定都是有毒的,否則為什麽被雷電劈了這麽多天,它們還是那麽生機勃勃的?”金丹子也不管江寒夜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兀自喋喋不休的說道。

金丹子的語速越來越快,江寒夜也覺得自己所處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起來。整個山洞都在旋轉,連帶著他和那龍馬屍體。驀地,當那旋轉停止時,江寒夜忽然吃驚的發現,原來他竟然來到了一片莫名之處。這裏到處都是蒼茫一片,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地,整個天地之間全都是霧茫茫的,不過這是薄霧,透過這薄霧,江寒夜還能看到眼前的景象。

在江寒夜前麵不遠處,正有一群奇怪的小人兒,這些小人兒看起來最多也就一尺來高,根本無從分清男女性別。他們正排成一個八卦陣形,揮舞著拳頭在練習某種拳法。更讓江寒夜感到好奇的是,這些小人兒的動作各不相同,好像是每個人都在耍不同的招數,江寒夜試著從各個方向去看,但是若從邊緣看,無論哪個方向開始,那拳法都不太利索,感覺牽強的很。

“噝!會不會是從中間開始呢?”江寒夜皺眉,忽然間他心頭一閃,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躥出。

想到這裏,江寒夜忙把注意力從這群小人兒的邊緣收回,從新集中到中間那個小人兒身上。這時候江寒夜才發現,那個小人兒奇怪的很,他的動作十分緩慢,一招一式都能夠被看得清清楚楚,而且漸漸的,江寒夜還察覺到一點,那就是這個小人兒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領袖風範,他的動作似乎是牽製著周圍所有的小人兒。

在這些小人兒麵前,江寒夜儼然是一個龐然大物了,他悄悄的走近一點,盤膝坐下,用手托著腮凝神觀看著,並且把中間那個小人兒的動作全都暗暗記在心裏。

“原來每過六十四式他就會重複一遍,也就是說這一套拳法一共有六十四個招式。六十四式拳法中,每一式都飽含著無窮的奧妙,令江寒夜看的目不轉睛,他的心思跟不上眼睛,隻能將這些招式套路死死記在心裏,卻無法將之細細琢磨。可是這些招式與旁邊那些小人兒又有什麽關聯呢?他們既然是在一起,又排成一個八卦陣勢,我想其中一定有什麽玄機吧……”江寒夜一邊認真觀看,一邊凝神思索。

他又仔仔細細的將中年那小人兒的整套·動作都看了一遍,確定隻有六十四式無疑了,這才將目光又移向一旁的乾位。無論是哪個門派,無論是正道魔道,幾乎每個修真者都對八卦方位熟記在心,因此江寒夜自然也是了解八卦方位的了。

乾位上一共有八個小人兒,每一個小人兒也都在打不通的招式套路。江寒夜鎖定了其中的一個,從頭到尾將他的動作觀看了四五遍。這小人兒的招式也十分玄妙,令江寒夜看的興起,不忍將目光轉向別處,但是這裏有一大群小人兒,他又急於想要獲知這些小人兒所演練拳法之間的奧秘,因此不得不在記下這小人兒的招式之後,將注意力轉到別人身上。

江寒夜就這麽靜靜的坐在一旁,目不轉睛的觀察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總之他都看得屁股發麻,眼睛泛酸,終於將這些小人兒的動作看了個大概。

“真是奇怪的很,每一個小人兒動作都不一樣,每一套·動作又都有六十四式,這究竟是什麽拳法呢?二師叔曾告訴過我們,拳法不以複雜為傲,要以玄妙為真。可是這些小人兒的拳法招招式式都很精妙,招式加起來何止千招,可謂複雜至極……”江寒夜扭了扭脖子,甩了甩胳膊,在心裏暗暗的想道。

就在這時候,江寒夜的目光無意間又落到了最中央的那個小人兒身上,他吃驚的發現,那小人兒居然在演練完全不同的一套拳法。江寒夜的記憶力從來都非常的好,在萬劍山莊的時候就以過目不忘著稱。雖然他看了許多個小人兒的複雜拳法,但是時間過的應該不算太久,那些記憶在他腦海中都還十分新鮮,因此對這個第一個看的小人兒,他記得清清楚楚。

“明明不是這樣的動作!”江寒夜兀自納悶著,忽然間他好像想起什麽,又轉而看向其他他曾經觀察過的小人兒,這一看不打緊,他詫異的發現那些小人兒的動作居然也發生了變化,完全新鮮的招式,完全不同的套路,好象所有的小人兒的動作都隨著中央那個小人兒的動作發生著變化。

“好奇怪!”江寒夜揉了揉眼睛,正打算定定神,重新仔細觀察一遍時,忽然間就感覺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那種混沌幽靜消失了,耳畔又重新響起轟隆隆的雷鳴聲。

江寒夜仿佛在一個奇怪的漩渦中旋轉著,他在那一瞬間隻覺得頭重腳輕,渾身乏力,片刻之後,啪的落在了龍馬背上。

江寒夜驚的一身冷汗,他仔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腳,發現他正靠著岩壁坐在龍馬背上,一如他之前睡覺時的模樣。

“咦?你有古怪!”金丹子本來正躺在‘吊床’上翹著二郎腿聽著五髒廟祭出的美妙旋律,忽然間被江寒夜的粗重喘息給嚇了一跳,禁不住跳上龍馬的背部,抱著人頭杖眯縫著眼打量江寒夜,一邊看嘴裏一邊說道:“夢到姑娘啦?”

江寒夜滿頭大汗,他顧不得擦一把額頭的汗珠兒,更無暇去理會金丹子,隻是在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眼前,河圖正攤開在龍馬背上,江寒夜皺眉看了看河圖,又仔細回想著那一切,那混沌的世界,靜寂中打拳的小人兒們,一切恍若夢境。

“金丹子,剛剛我在做什麽?”江寒夜問道。

“哈哈,主人,你是餓昏了吧?你在做什麽還要來問我?”金丹子先是哈哈大笑,並趁機取笑了一番江寒夜,而後又察覺到江寒夜似乎有些不對勁,那蒼白的臉色,那滿頭的大汗,無比表征著這一切。

金丹子邁著小碎步快步走上前,伸出冰涼的手掌搭在江寒夜的額頭探了探,嘀咕道:“不對啊,沒有生病啊!”

“金丹子,關於河圖,你除了知道它是上古秘籍之外,還知道些什麽?”江寒夜皺眉問道。

“唔,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作為王的繼承人所應該知道的一切,祖祖輩輩口口相傳,都是大千世界的一些知識而已,但是說實話,我們的知識雖然廣博,卻不太精深,所以……嘿嘿!”金丹子尷尬的笑聲說明了一切——他根本就對這河圖不知其意。

江寒夜皺起眉頭,他重新低頭去看那河圖,河圖上的圖畫依舊是那麽枯燥簡單,很難想象,剛才就是這張圖畫將他帶入了一個神奇的世界。

“對了!”江寒夜看著看著,忽然間心頭一震,“剛剛我在看河圖的時候,隱約覺得這裏頭似乎有些小人兒,在之前進入那個混沌世界的時候,好象那些小人兒就是我在河圖裏看到的,也就是說,這河圖正企圖告訴我一些東西!”

想到這裏,江寒夜也顧不得其他,他忙不迭的將全副精神都集中到河圖上,由於太過認真專注,他竟然還在不自覺間祭出真氣。金丹子吃驚的望著江寒夜身上的那一圈光暈,那光芒說不清是啥顏色的,赤橙黃綠青澱紫,似乎都不在其中,但是那光芒看起來卻是那麽駭人。

“好強的真氣,這還是之前的主人麽?”金丹子心中暗暗的嘀咕道。

“金丹子,這裏有秘密!”江寒夜忽然抬起頭,興奮的指著河圖對金丹子說道。

“哦?唔!”金丹子其實是一個很懶散的王,他不願意在修行上花費太多的時間,其實他更喜歡走些捷徑,比如增強一下自己的法寶,比如弄一件防禦力更強的法衣什麽的。不過現在既然江寒夜喊他去看,金丹子也不好推脫,便拄著人頭杖裝模作樣的伸頭去看了一眼。

“咳咳,就是一些橫橫豎豎圈圈點點嘛!”金丹子咳嗽一聲,胡亂應付道。

世上的事都是注定的,金丹子與江寒夜和這河圖之間的秘密,就是最好的佐證。

雖然沒有從金丹子這裏得到證實,但是江寒夜心裏依舊興奮著,現在他已經能夠直接從河圖上看到許多小人在舞動,一如之前在那個混沌世界中看到的一樣。隻是無論他看多久,都會發現這些小人兒的動作時刻在發生著變化。起初江寒夜以為那些變化是有規律的,但是後來他才發現,原來那些變化是隨性的,而且從來沒有重複過——他指的是拳法的變化,其實同一套拳法,那些小人兒還是要持續打上一段時間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江寒夜皺起眉,對著河圖冥思苦想著。

外麵依舊是電閃雷鳴,不住的有閃電劈下來,可是那些花草樹木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閃電劈到它們身上,頓時就消散於無形,對這一點,金丹子倒是十分感興趣,他甚至在琢磨,是不是要弄點草葉樹皮之類的當作鎧甲劈在身上趁亂衝出去呢?

想法始終都隻是想法,金丹子就是這樣一個人,想的多做的少,而江寒夜卻不然,他想了就會去做。

又是幾日過去,他們實在是沒什麽東西可吃了,江寒夜和金丹子都已經餓的有些頭暈眼花。

“主人,讓我去死吧,我寧可讓閃電劈死我,也不願意在這裏餓死啊!”金丹子簡直餓的眼冒金星,有好幾次江寒夜都看到他抱著人頭杖在啃,若是那東西能啃得動,江寒夜很相信金丹子會把自己的法寶都吃下去。

“……”江寒夜也餓,但是他越餓話就會越少,這倒是極大的保存了他的體力,隻可惜江寒夜把這些節約出來的體力都消耗在了那河圖上,隻是雖然時間過去很久,他也在不懈的努力著,卻依舊沒有什麽進展,腦子裏倒是灌滿了那些小人兒的招式。

“我要吃它!”金丹子忽然趴在龍馬背上,拿他十分不整齊的大板牙去啃龍馬的皮。

江寒夜看到金丹子這動作,心裏怦然一動,他也注意到了,盡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但是這龍馬的屍體一點變化都沒有,既沒有僵化,也沒有腐爛,神奇的很。腳下的肉不軟不硬,不正是他們最佳的食物嗎?

江寒夜想到這裏,便拔出斷劍,在剝皮的地方蹲下來,用劍在那傷口上小心翼翼的割下一塊肉來,他將這塊肉放在嘴裏咀嚼著,皺眉感受著那種味道。

“死就死吧,若是有毒,至少也是飽死鬼!”江寒夜橫下一條心來,暗暗的說道。

奇怪的是,那龍馬背上的傷口並沒有弄髒,依舊新鮮著,但是也沒往外冒血,那肉割下來,粉嫩粉嫩的,吃在嘴裏簡直就好像是瓊漿玉液一樣,不但爽口,而且還有許多水分。

江寒夜將那肉吞下去,又割了一塊,準備遞給金丹子嚐嚐。

這時候的金丹子正又抱著那人頭杖,對著女人頭啃啊啃,好象想把人家臉上的肉全吃掉一般(事實上那兩個人頭早就跟骷髏差不多了)。

“來嚐嚐這個!”江寒夜將一條龍馬的肉遞給金丹子。

“這是什麽?”雖然金丹子一邊在問著,但是手裏動作卻十分迅速,他忙不迭的將那肉塞進嘴裏,咕嚕一口就吞了下去,“啊,好美味,我還要吃!”

“不行,我們一天隻能吃一塊!”江寒夜拒絕道,“直到我們找到方法能逃出去,又或者這閃電自己消失。”江寒夜考慮的是長久打算,這龍馬雖然龐大,但是卻始終都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江寒夜不想那天過早的到來。

雖然十分不甘心,但是金丹子卻知道江寒夜說的沒錯,他哼哼唧唧的坐下來,對著外麵的閃電‘雨’兀自發呆。

接下來的日子裏,江寒夜和金丹子就靠著龍馬的肉充饑果腹。說來也怪,雖然他們每一餐隻吃很少的一片,每一天又隻吃一餐,但是這一餐下去,卻能確保他們一整天不餓肚子,而且還沒有任何不良的後果,漸漸的,江寒夜確信,這龍馬肉一定不是那麽尋常的。

這天,也不知是早晨還是晚上(因為外麵始終都是烏雲密布),江寒夜吃過飯後,就坐在牆角研究河圖,看著那河圖,他忽然間覺得心頭一震,暗暗的說道:“我明白了,原來這河圖不是在教我某種拳法,而是在告訴我某種道理!”

“世界上的事物都是不斷變化的,有生就有死,有陰就有陽……”江寒夜暗暗的思忖道,“這河圖告訴我的就是,招式就在我心裏,我隻要悟透其心法,便可將其中招式變化萬千,那些小人兒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隻是這道理究竟是怎樣的呢?”江寒夜皺眉,盯著那河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往下想了。

看久了某一處地方,眼睛是會花的,江寒夜看了半天河圖之後,將目光移動到外麵的轟雷閃電中,在這裏呆的久了,對這些電閃雷鳴倒也都習慣了,甚至不覺得它們很吵了。有時候江寒夜還很感激這些電光,正是因為有了它們,江寒夜從不缺乏光芒。那些電光也因此看起來十分美麗,就好像是一場彩虹雨一般。

江寒夜的目光穿透了這些電光,忽然間覺得這些閃電轟雷似乎很眼熟。

“咦?怎麽這些閃電的排列,如此像這河圖呢?”半個月來,江寒夜從未曾把這兩樣事物聯想在一起,現在忽然間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閃電是為了龍馬而存在,也是為了龍馬而發怒,而這些排列方式,又神奇的與河圖相對應,這究竟表明了什麽呢?”江寒夜一邊看著,一邊思索著,終於,在那些閃電群落中,江寒夜竟然看到了無數幅畫,那些畫都是活靈活現的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