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正勸著二丫道:“我看小武這孩子的姻緣怕是不在咱們這種小地方,以後沒準有大造化呢,不都說那什麽欽點的,沒準啊,小武中了狀元就能得個媳婦回來呢!”

馮大媽哈哈笑道:“那可趕情好,真要是那樣,你和他哥也省心了,真若是欽點的,那家世背景自然不是咱們這地方的人能比的,小的時候還看不出什麽,可自打這孩子得了童生以後,一年比一年的更有氣度了,別的詞你娘也不會,就覺得這孩子不像是咱們這山裏的孩子了,我尋思著,這孩子沒準啊,真能有個大造化呢!”

三丫也跟著讚道:“可不是就像娘說的,你這小叔可是越來越有出息了,而且我瞧著比你和姐夫有主意多了,這事兒啊,還得他自已同意才算,我看你也別跟著瞎著急了,要是真有那相當的,也先問過他的意思,眼瞅著你這小叔以後不一般,咱們可不能給娶了個沒見識的女人,不然以後幫不上忙不說,還給添亂,可就失了好意了。”

二丫也是顧慮重重,雖說她是長嫂,可是一輩子最遠就是去了趟鎮裏,要說大的見識也真沒有,聽著林文與她說的意思,隻怕小武以後考上了舉人就能做官了,這官太太她沒見過,也不知道該是什麽樣,可是這官太太定然不是她們這樣的農家人能做的,就像三丫說的,要是真的好心辦了壞事,耽誤了小武的前程,她對林家也交待不起。

三丫這邊話剛說完,就見林澤雨帶著林妙妙和霍清和進了屋子,馮大媽當先笑道:“呦,咱們這才說起小武,這人就來了,可真是不禁念叨啊。”

林澤雨一笑,道:“大媽,今兒來的人多,我也沒功夫過來跟您打個招呼,趁著這會客人都走了,我就過來與您說說話。”

林澤雨說完又挨排跟著洛氏和三丫說了兩句話,才坐在一邊的椅子上。

馮大媽笑眯了眼道:“小武,今兒你大媽可瞧見了,你這孩子可真給你哥和你嫂子爭臉,也給你們林家爭氣,以後就是到了地下你嫂子見到你爹也能有所交代了。”

二丫一聽,嗔了一句,道:“娘,你說啥呢?”

馮大媽這是真心話,笑著道:“你這孩子,有啥不好意思的,小武今兒都能當著全村和外人的麵說起這些,娘說兩句又咋了。”

林澤雨也笑道:“嫂子,沒事,大媽說的本來就是事實,這些年要是沒有嫂子,我和我哥也不能有個像樣的家,要不是有大媽一家的多年照拂,咱們家也不能把日子一點一點的過起來,我也不能安心讀書,所以我今天說的話,其實就是早就想對嫂子說的,我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我能有你這樣的嫂子也是我的福氣。”

林澤雨話音剛落,張氏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道:“小武這是說什麽福氣呢,我這在門外就聽到了。”

霍清和一見張氏來了,忙起來道:“娘,家那邊的人都走了?”

張氏笑著點了點頭,二丫也跟著道:“今兒讓姐姐跟著受累了。”

張氏笑道:“你呀,咱們之間還客氣什麽,你們娘們好容易聚到一處,多說些話本就常理,咱們村裏這些三姑六婆的,常來常往,有林大娘在,哪裏用得著我受什麽累,幾杯酒下肚,一個個的都樂開了花,咱們村能出一個秀才,可不隻是你們家高興,那可是咱們整個村的榮耀,我可告訴你,人家慶兒嫂子可是說了,這以後啊,走到鎮上,也能挺胸抬頭了,一問是哪個村的,我們可是林家村的,咱們村可是出了個秀才老爺的。”

林澤雨無奈的笑道:“張姐姐,秀才還不是老爺。”

張氏一聽,瞪著眼睛道:“這是天下太平,要是趕到那亂世,中了秀才就要被朝廷起用的,哪裏算不上老爺,再說了,清和可是跟我說了,你們書院的先生已經推薦你去州府的書院念書了,隻等著下一次秋闈的時候考舉人了,中舉如囊中取物,既是這樣,這聲老爺還不是早晚的事。”

馮家人還不知道林澤雨要去州府念書,這會聽了張氏一說,都看著二丫道:“那州府離咱們這得遠不少吧?”

二丫搖了搖頭道:“娘,我又沒去過,哪裏知道。”

張氏笑道:“大媽,那裏可不是咱們鎮上能比的,就是那擺的東西,賣的小吃,都是咱們沒見過的。”

洛氏一聽,接口道:“妹子到是有見識的。”

張氏笑道:“我以前跟著義父回家鄉的時候,就路過那裏,到現在還記憶猶新呢。”

二丫笑指著張氏對眾人道:“瞧瞧,這不就來了個明白的,我看啊,你們問我不如問她呢。”

張氏一聽忙擺著手道:“可別,你們可別來為難我了,我也不過是一走一過,說也說不上來什麽,不過我想著澤雨這次去州府,讓清和跟著一塊去。”

二丫一怔,問道:“清和不是還得考秀才嗎?”

張氏笑道:“恩,清和現在就等著三年之後下場了,原來先生的意思是想著讓他今年也去試試的,可是清和覺得自已的功課還不夠紮實,所以才推遲了,就等著下次再去,這三年的時間先生說讓他也出去曆練曆練,到州府的學院去見識見識,沒準還能學到新的東西。”

林妙妙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事,一臉疑惑的看著霍清和,霍清和也沒曾想張氏會把這事說出來,其實他也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去呢,見林妙妙看著他,便溫和的一笑,用嘴形說道:“一會出去說。”

馮大媽驚訝的看著張氏道:“要真是這樣,下次咱們可是等著吃你家的喜酒了。”

孩子就是母親最傑出的作品,看著別人誇自已的孩子,就算內斂如張氏,也有些喜不自禁,點著頭道:“承大媽吉言,要是真能看著這孩子科場中舉,我也學學那些高門大戶,設下流水宴席。”

二丫拉著張氏手道:“張姐姐也總算是盼出頭了。”

說罷又看著霍清和道:“清和,你娘這些年一個人帶著你可不容易,以後要是真有了出息,可不能把你娘給忘了。”

霍清和笑著道:“舅母,你放心吧,我懂的。”

林澤雨衝著二丫笑道:“嫂子,我帶著清和去馮家大叔那邊說說話,你陪著大媽聊著。”

林妙妙也笑著起身道:“我也去姥爺那邊看看。”

三人出了屋,林澤雨看著霍清和道:“我先過去,你把你的事跟妙妙說說。”

林妙妙一怔,她這小叔難道是朵解語花,這麽快就知道她跟著出來幹嗎了?

霍清和拉著林妙妙出了林家的院子,回了自家,張氏來的時候就把屋子收拾幹淨了,霍清和拉著林妙妙去了自已的屋子,讓她在炕上歪一會,自己坐在了另一邊,看著她笑道:“問吧,有什麽想知道的?”

林妙妙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這幾年霍清和不在家,她時常就來陪著張氏做伴,後來張氏給霍清和的屋子換新被子,繡背麵她也跟著做了些,如今霍清和這間屋子的擺設,她比霍清和都要熟悉,順手拿過一個繡著幾朵桃花的靠墊放到腰際,把胳膊往上一搭,看著霍清和道:“清和哥哥怎麽沒跟我提要去州府讀書的事?”

霍清和淡笑道:“我還沒想好去不去呢?”

林妙妙眉頭微皺,問道:“為什麽不去?”

霍清和看了林妙妙一眼,低下頭道:“沒有為什麽。”

林妙妙試探道:“你不會是怕你走了姑姑沒人照顧吧,這個不用你擔心,這幾年你在鎮裏讀書,不一樣農忙的時候才回來,要麽就是一個月那兩天休息能回來一趟,平時家裏也就姑姑自已,也沒出什麽事,再說我爹和我娘不也在這呢嗎,姑姑有什麽事,我爹和我娘都能管了,我平時也能過來與姑姑做伴,我現在的針線都還跟著姑姑學呢。”

霍清和又抬眼看了林妙妙一眼,心理失笑,問道:“妙妙很希望我去州府?”

林妙妙一愣,這個問題好像不是她能管的,笑著道:“剛才姑姑不也說了嗎,州府繁華,我想著既然先生能讓你去州府,自然是覺得鎮裏的書院有些埋沒你了,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既然想參加科考,自然要去好的書院,見識多了,自然眼界就開了。”

霍清和輕笑,道:“妙妙還懂得挺多的。”

林妙妙一聽,噘著嘴道:“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要不然咱們村裏這幾年怎麽會有去大的地方掙錢去,自然是嫌咱們鎮裏的廟小,銀子不好掙唄。”

霍清和點了點頭,道:“妙妙要是想讓我去,那我就去。”

林妙妙一聽,翻了個白眼道:“哪裏是我想不想讓你去的問題,是你自已應該不應該去的問題。”

想了想,林妙妙又問道:“你要是和小叔一塊入學的話,是不是就能住到一個房間了,那樣的話相互照應也不錯,而且我見你平日就與小叔走的極近,這樣相互探討著學問,你的進步可能會更快一些。”

霍清和搖了搖頭,道:“州府的學院沒有學生住宿的地方,先生說州府的學生都是在學院附近租的房子,這也是我猶豫著要不要去的原因,租房子到是沒問題,隻是這做飯的事,我可是做不來的。”

林妙妙一怔,問道:“學院不應該給遠道的學子準備宿舍的嗎?”

霍清和輕聲解釋道:“按一般常理是這樣的,隻是州府的情況比較特殊,不隻是得了秀才功名的會去州府的學院,就是得了童生的,家裏有些銀子的也會想著把自家的孩子送去州府去念書,這樣一來,州府的生員就多了起來,學院自然就緊張了,再加上學院要是住宿的話就就需要對學子進行管理,這些孩子要麽有背景,要麽有錢財,學院的人在管理方麵很是吃力,索性就都不讓住了,這樣一來,大家隻在平日上課的時候會碰麵,下了學以後,就不歸書院管了,各自輕鬆。”

霍清和說的到是實際問題,林妙妙忽然反應過來道:“那小叔過去不是也要在外麵租房子住?”

霍清和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不過小舅舅是一定要去的。”

林妙妙嘟嚷道:“這樣的事,怎麽沒聽小叔提起過,要是租房子的話,誰給他做飯,誰給他洗衣服,這些總得有人打理的吧。”

霍清和搖了搖頭,道:“這些我也不知道。”

林妙妙撲騰一下從炕上翻身而起,道:“不行,我得去跟娘說一聲,爹娘準還以為小叔還像是在鎮裏一樣,住到學堂裏呢。”說完就要往出走。

霍清和哭笑不得的攔道:“就算是要說,也不急於這一時,再說你娘現在招呼著馮家的人,哪裏有功夫聽這些,你小叔又不是一時三刻就走的,總要在家呆個十天半月的,這些日子自然有你安排的。”

霍清和有的時候也不明白,林妙妙從小就不像一般的小孩子那樣,隻知道吃喝玩樂,似乎家裏的所有的人都有讓她跟著操心的地方,就像山子和海子剛上書院的時候,這小丫頭就會想著去書院看看兩個哥哥住的環境,吃的怎麽樣,還要每次要到交束修的時候,這丫頭也會提前把家裏的開支算出來,還要額外給林澤雨幾人多準備些用來應酬的零花錢,這些是在飯錢以外的,霍清和那時候還記得林妙妙對著她大哥和二哥耳提麵命的要兩人沒事就買些零食跟同班的人吃,而且自打這丫頭接手了家裏的廚房,他們書院裏的人算是飽了口福了,不隻是他們一塊交好的幾個學子,就是林澤雨一處交好的幾個學子,都沒少吃過這丫頭送去的夥食,一時幾人在書院裏麵的人緣大好,備受羨慕。

林家白天熱鬧了一天,到了晚上,各自安歇,林文今天異常的高興,晚上就跟打了興奮劑似的,怎麽也睡不著,跟二丫躺著炕上嘀咕道:“以前可真不敢想家裏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如今咱們家的新房也蓋上了,家裏的幾個孩子也不用擠在一處了,小武也算是有了出息,我林家總算是有個讀書有成的人了。”

二丫自然也理解林文的心情,笑著道:“行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再高興的事,也得注意自已的休息,這幾年,家裏的活計都是你一人挑著,咱們家的閨女都心疼你了。”

林家的十五畝荒地一直都是林文自已經管的,再加上還要幫著張氏看著那十畝荒地,林文這幾年一到春種秋收的時候就要挨些累,林浩然和林浩瀚趕著農忙的時候能搭把手,可是到底不是常做農活的,大半的力氣活還是林文在做,二丫這幾年連著生孩子,再恢複身體,林文心疼她,也不讓她下地,就讓她好好養著,林妙妙每天這時候就嘀咕著,家裏現在也不是那麽窮了,不行就雇兩個人幫著幹些得了。

可是林文每每都笑著推了,道:“咱們家又不是那種大地主,哪裏還用得著雇人,有那錢還不如省下來給幾個讀書的孩子改善夥食呢。”

今年林妙妙怎麽也不同意讓林文自已秋收了,林澤雨的榜文還沒貼出來的時候,就跟二丫商量了,家裏今年雇兩個人得了,二丫也犯愁,這農忙的時候家家都在地裏轉悠,哪裏能空出閑人來。

這會看著林文就商量道:“妙妙說等著秋收的時候想雇兩個人,可是咱們村子我瞧著也沒有閑人了,不行,就去鎮裏看看去?”

林文一聽,笑道:“不就是那點活嗎,再說馬掌櫃的都是直接來車拉,地裏直接就上秤了,還雇什麽人,今年澤雨也在家,還有浩然和浩瀚兩臭小子呢,這些年光顧著讀書了,如今也讓他們體會體會種地的辛苦。”

二丫有些不確定的道:“能行嗎?”

林文笑道:“有什麽不行,你看人家大牛和二牛,不一樣跟著下地,幹的也不比他們爹差啥。”

大牛和二牛是林大伯的大孫子和二孫子,一提起這兩小子,二丫搖頭失笑道:“你閨女可是說了,那兩小子壯的跟小牛犢子似的,有的是力氣了,不扔到地裏都浪費了。”

林文一聽歎道:“可不是嗎,我和小武小的時候可沒這兩小子的力氣大,那時候我就成天想著怎麽能讓小武吃飽,不餓肚子,我娘走的早,小武那個時候才不大點,就沒了娘,爹一個大男人,又當爹又當娘的,可是小武沒有奶喝,隻能喝稀稀的糊糊湯,身上瘦的連點肉都沒有。”

二丫一聽林文又提起了這個話題,忙拉著被子給他蓋上道:“行了,別想那些了,你就想著咱們家以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就成了。”

林文暗暗擦了擦眼角心酸的淚,轉過頭把被子蒙上,道:“好了,不說了,快點睡吧,明天還得收拾收拾農具,讓這幾個小子都去地裏幹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