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丫撇了撇嘴心道:有什麽可吹噓的,不就是能養兩個兒子嗎,送上學堂也不見得能有出息,瞧著那林家就不是那祖墳上冒青煙的人家,現在就是送也是白花銀子而已。

林妙妙正在馮大媽懷假作委屈呢,她也是沒辦法,這個馮大丫實在是太惡心人了,她還小,就是大了,也不能這般明目張膽的與她去辯論,隻能尋求這種曲線救國的方式,讓自已姥娘與馮大丫對上,到時候自已就在一旁扇扇風就好。

這會林妙妙摟著馮大媽的脖子道:“姥娘,妙妙說的都是真的,妙妙現在還小,等妙妙大一點了,就能想辦法給家裏賺銀子了,到時候不僅要供著哥哥和弟弟還有小叔上學堂,就連天明表哥和天奇表哥也讓他們上學堂去。”

馮鐵柱見林妙妙又提起這茬,原本就有些心動的心思,這會兒又動了起來,一又眼睛也盯向馮大媽,馮大媽這會還猶自未知,笑看著林妙妙道:“你怎麽想起來讓你表哥跟表弟上學堂啊?”

林妙妙想了想才說道:“我小叔以前回來的時候曾說過,學堂裏的夫子說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馮大媽從來沒聽過這些文章,這會被林妙妙這般一說有些蒙的看了林妙妙一眼,又瞧了瞧馮鐵柱,見兒子也是一副迷茫的樣子,就笑著問道:“你們可知道妙妙這話的意思,我可是老了,這些話還沒能琢磨出來。”

馮鐵柱也搖了搖頭,他沒讀過書,這樣的話他也說不出來。林妙妙笑著拉著馮大媽的手道:“姥娘,我也就會說,意思還是小叔告訴我的呢!”

馮大媽一聽忙問道:“你小叔怎麽說的?”

林妙妙笑道:“小叔說這是一個很有學問的老先生說過的一句話,被流傳了好久,這位老先生創作了一本書,裏麵講了好多的道理,現在哥哥他們上學堂學的就是這老先生寫的書,而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品德不去修養,學問不去講習,聽到了義卻不去做,對缺點錯誤不能改正,這些都是我所憂慮的。”

馮大媽一時唬道:“這得是多厲害的人啊,能寫出這些東西,還能讓後世的子孫都去學。”

林妙妙一聽,笑道:“姥娘,這個人其實就是勤奮好學了些,而且有些憂國憂民的心思,小叔的先生說,別的可以不聽,不學,可是你這個人這樣勤奮好學的精神卻是要學習的,因為世人不問愚智,皆欲識人之多,見事之廣,而不肯讀書,是猶求飽而懶營饌,欲暖而惰裁衣也。”

馮大媽一怔,這會飯也吃不下去了,摟過林妙妙笑道:“你這丫頭,這是成心不想讓姥娘吃好飯啊,這一會一句的,姥娘哪裏能聽得懂,趕緊的,跟姥娘細說說。”

二丫一聽,也跟著放下了碗筷,對著馮大媽說道:“娘,你也真是的,不過是小孩子胡謅罷了,你也跟著聽,趕緊把飯吃了才是正經。”

馮大媽笑道:“得了,我也吃飽了,你們吃吧,我們娘倆嘮會兒嗑。”一邊說著一邊就瞅向林妙妙。

林妙妙覺得馮家比自家條件好,應該讓表哥去讀書,因為家裏有了讀書人,在村子裏的地位都是不一樣的,再說讀書明理這是自古以來就有的道理,馮家要是真能供出來一個秀才,就是姥爺和姥娘臉上也有光,這樣一想,林妙妙就更加想鼓動馮家人讓表哥和表弟去讀書了。

林妙妙坐在馮大媽的懷裏道:“不管是蠢人還是聰明人,總想自己見多識廣,但不肯讀書,就等於想吃飽卻懶得做飯,想暖和卻懶得縫製衣服。”

馮鐵柱一聽,也點頭道:“我覺得這話說的還挺像那麽回事的。”

見馮大媽也跟著點了頭,林妙妙才接著道:“樹有枝幹,然幹為一,枝為多,旁枝盛而主幹弱,若傾於一側任其長,久之則樹必傾倒。人之學術,誤入旁門,任下苦功終無成,何能如此?蓋因天地間有雷雨風電及春夏秋冬四時之變化,人世間有欺詐利誘之弊。人非聖賢,孰能無惑。如果小錯能及時改之,則無大錯這禍,一個人立身處世如無過錯則不知可為正確對待,一個接人待物錯而不知錯,自以為是,旁人無指責,則越錯越大,終釀成災禍。”

頓了一下,林妙妙才接著道:“這裏說的就是讀書明理的意思。讀過書的人,懂得道理就多,在自已做錯事的時候能檢省自已,這樣從小錯的時候就知道改正自身,從而避免了大錯的發生,而沒讀過書的人,並不懂得明理,小錯不以為錯,總是讓小錯發展成了大錯想後悔就晚了。”

林妙妙其實想說馮大丫就是個現成的例子,思想狹隘,自私自利,自已的過錯總要推到別人的身上,來顯得自已並無錯處,不過鑒於古代女子,尤其是平民家的女子沒有上過學堂的,這話林妙妙也就不好往外說了。

馮大媽和馮鐵柱都跟著點了點頭,二丫因為有林文常年在身邊熏陶著,所以這些道理也都懂,便笑著道:“娘,這話我也聽文哥說過,隻不過不知道這丫頭什麽時候記下來罷了。”

馮大媽一把摟過林妙妙親道:“我們妙妙可真厲害,小小年紀,能記下這麽多的東西。”

林妙妙有些不好意思,這些若隻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子都能記下來,那絕對是神童,可是好畢竟是兩世為人,就是再沒作為,可是讀過的書也比這裏的人多多了。

馮大媽有些猶豫的看著馮鐵柱道:“咱們家天明和天奇,你瞧著是塊讀書的料嗎?”

林妙妙一聽,撲哧一聲樂了,道:“姥娘,這可看不出來,那會讀書,將來能考上狀元的,頭上也沒貼著狀元兩個字,我覺得咱們送家裏的哥哥弟弟去讀書,也不要想著一定要讓兩個人考上什麽狀元啊,舉人啊,什麽的,那樣他們讀書會有壓力的。”

二丫也跟著讚同道:“娘,妙妙這話說的對,山子和海子去讀書,文哥也是這麽告訴的,不求著他們能做到人上人,隻求著他們讀書明理,將來能有所作為就好。”

馮大丫在一旁悶了半天,這會嗤之以鼻道:“不為了考狀元,花那個冤枉錢幹啥,真是吃飽了撐的,自已家勒緊褲腰帶不算,還得讓別人跟著學,你也不怕回頭兩孩子讀完了啥也不是,到時候連地裏的活都不會幹了,看他們以後吃啥喝啥。”

不得不說,馮大丫就有這種在沸水上澆一盆涼水的本事,本來挺好的一件事,到了她嘴裏就變了味了,馮大媽坐在那瞪了馮大丫一眼,馮鐵柱也嘟嚷道:“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林妙妙卻對馮鐵柱笑道:“常玉不琢,不成文章;君子不學,不成其德,普通的玉石不經過琢磨,就顯不出其文采;不學習就不能成為有道德的人。舅舅想想,就拿村子裏來說,誰家要是有個大事小情,是不是都要請了那德高望眾的人來主持,所謂德高望眾,首先講的就是德,隻有品德好了,才能被村裏人共同認知,而且大舅舅再想想,這些德高望眾的人是不是大多都是年歲高的,經過幾十年的積累,才能成為這樣的人,可是這樣的人在村子裏也未必是識字有文化的。”

馮鐵柱點了點頭,村子裏就連裏正也都是自已村裏人選的,也沒見裏正有什麽文化,不過相比於他們而言還是能多認識些字的。

林妙妙笑道:“若是村子裏現在就有一個秀才,隻怕誰家有個什麽事,能請去這樣的人就是臉麵上也覺得光彩,就是那誰家的女兒要是能說嫁了一個秀才,隻怕那娘家也是要燒高香了。”

馮大媽聽完笑道:“這可真是實話,咱們村裏就是沒有秀才,村裏人家也沒人敢想著把自家的女兒嫁作秀才娘子的,要是真有這樣的姑娘啊,咱們整個村都跟著添光呢。”

古人的這種集體觀念,家族觀念都很重,在內裏可以鬧矛盾,可是在外麵,一個得道,雞犬升天,說的就是這類的意思。

林妙妙摟著馮大媽的脖子道:“姥娘,咱們與其羨慕別人,不若讓自家成為被羨慕的人去,隻有讓表哥和表弟讀書了,才有這樣的機會,既然所有的人都是從零做起,誰也不能保證咱們家的孩子不能高中,就算是不能高中,等以後表哥表弟大了,村裏的人也格外會高看一眼的,到時候你也能娶個得心意的孫媳婦回來。”

馮大媽一聽,點著林妙妙的頭,對著二丫道:“你們家這丫頭可真是越來越精怪了,這些事都能想到,可真是服了。”

林妙妙有些傲驕的道:“《論語》一萬二千七百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多字,這些都讀懂了,什麽道理不明白。”

馮鐵柱眨著眼睛問道:“妙妙,你都讀過?”一時說完又搖了搖頭,這麽小的孩子哪裏能讀過這些,別說是林妙妙,就是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些呢。

林妙妙一時有些得意忘形了,這會忙糾正的搖頭道:“不是,是小叔說的,小叔回家的時候也會教我和哥哥們認字的。”

馮二丫點了點頭,林武每次回家都會抽出時間教幾個孩子認些字,至於這些道理應該也是林武講給她們聽的,一時馮二丫心理覺得林武這個小叔子真是貼心,送他去讀書也是正確的選擇,瞧著家裏的孩子被帶動的,也比那什麽都不懂,一天隻知道瘋玩的要強了去。

馮大媽這會也是深有感觸,林妙妙這麽小的孩子,就知道這麽多,而自家,從老到少,竟是沒有一個能講出這些的,馮大媽摸了摸林妙妙的頭,看著馮鐵柱道:“要不,等回家了跟你爹商量商量,咱們也送天明和天奇去讀書?”

馮大丫不等馮鐵柱開口就涼涼的來了一句道:“娘,你可別聽風就是雨的,這麽大歲數的人了,還隨著個孩子瞎折騰,你知道讀書要花多少銀子,我可是聽說了,就是那一路的趕考,連著路費都要好幾十兩呢,咱們家好容易攢了些家底,別讓你再給折騰沒了,到時候你看我哥和嫂子不埋怨你。”

馮鐵柱一瞪眼睛,瞅著馮大丫道:“爹娘供我兒子去讀書,我埋怨啥,再說了,我也不能讓爹娘幹供著不是,我也能琢磨著賺些銀子的。”馮鐵柱心理想的是連妙妙這麽小的孩子都知道想著賺銀子供哥哥和小叔讀書,自己這麽大個人,難道還不能掙銀子供兒子們讀書。

馮大丫卻撇嘴道:“大哥,不是我說,你有啥本事,你自已還不清楚,到鎮裏來打散工,一年能掙回去兩、三吊錢都算多的了,再就是進山打打獵,還得看運氣,能不能打到都不好說,那侄子讀書,還能等著你賺到銀子就念,不賺到銀子就不念,你真當那學堂是你自家開的呢?”

林妙妙實在是看不過眼了,看著馮鐵柱道:“大舅舅,我小叔說了,那學堂的先生可好了,瞧著那家裏實在困難的,還讓賒欠束修呢,而且我小叔考童生的時候,還是先生帶著去的,家裏也沒人懂,都是先生在旁一點點的指點的,不隻小叔,小叔說當時他們五六個孩子,都是先生帶著的,雖說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次通過的,可是小叔說要是沒有先生的指點,他也不一定能過。”

馮鐵柱一聽,更在心理打下了堅定的信念,林文這麽困難都能供著三個孩子去讀書,馮家再差,也比林家強,供兩個兒子還是沒問題的。

這樣一想馮鐵柱就瞅著馮大媽道:“娘,等明天我回去了,就找個機會跟爹說說,現在天明大些,天奇還小,咱們先供著天明去,到時候再跟二妹夫說說,看看能不能也送一山子和海子那個學堂去,他們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馮大媽一聽,點了點頭,道:“成,這些事,你們爺們去研究,反正於家裏將來有益的事,你爹就能支持,別的娘也不管,隻是這孩子這麽小就送去了,學堂裏也沒個人照顧,那些洗洗涮涮的活計可咋辦啊?”

林妙妙撲哧一聲樂道:“姥娘,我大哥和二哥都去了,學堂裏這洗衣裳自然有人專門洗的,這些小的學子們,都是統一在學堂裏麵住宿的,到時候自然有人打理夥食這些,再說了還有我小叔在那呢,我小叔抽空會幫著他們的。”

二丫也跟著笑道:“不瞞娘說,當初送兩個孩子去的時候我也有過這些擔心,不過小武說了,這些事他能辦好,不讓我操心,再加上我們隔壁張姐姐家的清和,那孩子也去了,兩小子在家羨慕著呢,這不妙妙就讓我跟他爹也送著兩個孩子去,如今啊,又來竄掇您來了,我怎麽瞧著妙妙很想讓家裏的孩子們都去讀書呢。”說到最後就挑著眉看向了林妙妙。

林妙妙一聽,好像真是她幹的事,一時笑道:“娘,大哥和二哥不說給你掙誥命嗎,那我也想讓表哥們給舅母和姥娘掙誥命,這有什麽不好。”

馮大媽一聽撲哧一聲就樂了,點著林妙妙的腦袋道:“我們妙妙想的可真是長遠啊,連這麽久遠的事都想到了,行,就借妙妙這句話,姥娘就等著你表哥給姥娘掙個那什麽誥命回來。”

其實馮大媽連誥命是什麽都不知道,無非就是順著話往下說罷了,不過再愚笨,也知道這是個好事,心理這會也美滋滋的,外孫女這麽小,就懂得替家裏人打算,那以後就是嫁人了,也不會忘了家裏這些人,一時間就覺得,還是這知禮懂禮的人家教育出來的孩子不一樣,別人不說,聽說那林二郎就是個好讀書的,還有林文,從小就跟著他爹認字,而且林文那個先沒的娘,也是個認字的,這一家子,熏陶著,連帶著自已姑娘現在也是越來越明事理了,馮大媽高舉的合不攏嘴的想到,以後自家是不是也能供出個知理明理的孩子,以後對下一代也有幫助。

林妙妙到是不管馮大媽的想法,隻把自已的意思說完了,見大家午飯都吃完了,想著要不要去外麵轉轉呢,她來可不是專門來看惡心人的馮大丫的。

這樣想著,林妙妙就看著馮二丫道:“娘,咱們今兒不能去看哥哥,明天去的話也不好空手吧,咱們還是第一次來,要不要給夫子拿些點心什麽的?”

二丫一聽笑道:“你個小精怪,到是能操心的,娘知道了。”

馮大媽也跟著點頭,想了想,自家孫子要是往學堂送,自已是不是也能先去看看,就手先跟先生打聽打聽,這樣一想,馮大媽就看著二丫道:“要不咱娘倆下午出去看看,明天我也跟著你去看看,你娘啊,這輩子還沒去過學堂呢,正好借了我外孫子的光了,你娘也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