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氏對根子和三丫的事心理有個大概的譜,再加上在外麵她也先探問一句,見小姑子確實對根子有意思,也就有心促成這事。可是沒想到這丫頭平時風風火火的,到了自己的事上這般矜持,瞧把老太太急個夠嗆,她還不搭腔,這樣一想就有些埋怨的瞪了三丫一眼。

三眼讓嫂子瞪的訕訕的,嘿嘿幹笑了兩聲,還沒等三丫說話,二丫就尋思道:“要不就讓我大哥把根子約咱們家來吃個飯吧,隻是這大正月的總不好平白無故的就讓根子登門啊?”

馮大媽倒也讚同讓根子上門一趟,隻是這名頭真不好尋,再說大正月的誰上門也不能空手不是,這要是讓人家破費了,到時候自家三丫頭再不同意,鄰裏鄰居的,可不好看。

三丫悶悶的看著二丫跟馮大媽在那計量,給洛氏吐了吐舌頭,才道:“哪有這般講究,就說我二姐夫向他打聽打聽種地的事不就結了,我二姐家這兩年種棉花他也不是不知道,上回碰到我的時候還問過我呢,不過咱們家沒咱過,我也不大懂,正好我二姐夫來了,就直接問問唄。”

馮大媽眼睛一亮,和二丫對視一眼,這到是個好借口,不過二丫比馮大媽想的周全,根子家要說種田真是一把好手,而且在馮家村,田也多,家裏兩兄弟基本都不靠上山打獵的,家裏的田地的產出足夠全家人的花銷了,沒準真能在這方麵幫幫自家出出主意呢。

不隻馮大媽和二丫心動,就是林妙妙也沒想到這個未來的三姨父還有這項本事的,本來她還知道一些灌溉知識,還有棉花種植的知識,而且她半夜聽來的林文和二丫說的棉花的價格也算是可觀的,再說這棉鈴也都分頂啊,底的,部位不一樣,棉鈴的質量不一樣,到時候賣的價錢也不一樣,如今眼看著這麽一條賺錢的路子,因為她現在人小,這些話總不能由她的嘴裏往出說吧,去年家裏的糧食和棉花的產量,她就趁著林文和二丫晚上夜話的時候記了一下,這樣一聽才知道比現代那些高產作物實在是差了太多,難怪這樣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還不大能吃飽飯呢,林妙妙就想著什麽時候她能長大,找個什麽借口讀點書,認點字,然後再把自己知道的東西告訴家裏呢,隻有這樣才能讓家裏趕緊富起來,雖然不一定能大富大貴吧,可至少能讓家裏的兩個哥哥也都能去上學。

林妙妙還記得每當兩個哥哥看到小叔從鎮裏一身書生袍打扮的回來的時候,兩個哥哥都是兩眼冒著星星的,那眼裏的崇拜可是騙不了人的,可是娘要是問兩個哥哥想不想讀書時,兩個哥哥都異口同聲的搖頭說不想,每到這個時候林妙妙就心酸的不得了。

這樣一想,二丫就笑著道:“我看這麽著吧,讓你二姐夫帶點東西上於大娘家串個門,就說向根子兄弟請教請教種地的事,到時候再把根子帶咱們家來吃口飯,席上讓大哥再好好跟著嘮嘮,這事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馮大媽一想到也成,隻是卻不能讓二丫兩口子出這個錢,笑著道:“小屋裏正好有準備的年貨,一會咱們娘們去瞧瞧,挑兩樣合適的,也不用太貴重了,省得你於大娘多想,咱們就是一般的走走親戚。”

二丫原想推辭,洛氏已經把話接過去了,道:“成,我看就按娘的主意辦,也不用娘跟著去,我去打點東西,明天早上就讓二妹夫跟孩子他爹一塊去,咱們在家準備中午的飯,到時候喝點酒,啥話都嘮出來了。”

林妙妙瞧著三丫在那豎著耳朵悶頭聽著,聽到最後的結果想是滿意的,臉上明顯有些紅暈,心下悶笑,哼,三姨也就是個紙老虎,平日咋咋的厲害,到了關鍵時刻也是個悶的。

馮老爹到不知道娘們幾個那邊嘮啥這麽熱乎,不過這會馮老爹也有些滿麵通紅的拉著林文和馮鐵柱說著話,瞅著林文笑著道:“好小子,爹當初也沒看走眼,就知道你這小子早晚得有出息。瞧瞧,這才幾年的光景,這日子眼瞅著就一點點的過起來了。”

一提這個,林文是真感激嶽父一家,不過也知道人家不圖他這個感激,也不多提,隻是笑著道:“這些年沒少受嶽父和大舅哥的照應。”

馮鐵柱一聽,大掌拍著林文的肩膀哈哈笑道:“行了,咱們自家人不說這話,隻要你們能過的好就比啥都強。”

林文點了頭道:“行,我聽大哥的。”

馮老爹這會想著林文家沒有大牲口,種地咱往回弄的,這會便問道:“眼瞅著要春種了,你們家也沒有大牲口,這春天種地翻地啥的咋弄?”

林文也正為這事愁,皺著眉道:“我們村子裏養牲口的人家就少,去年的時候跟著人家合著用的,可現在這牲口都金貴,我想著總麻煩人家不如自己想別的辦法,再說也不是本家的。”

馮老爹想了想道:“我們這個村子裏也都是本家的兄弟互相幫襯著,一般都是幾家合買一頭或是兩頭牛的,到時候耕地就大家輪著用,剩下沒有的人家就想辦法租官府的牛,價錢到也不高,不過就是得排隊,不能自己說想哪天用就哪天用,得等輪著你了才行。”

馮鐵柱在一旁湊道:“咱們村子頭裏那個大戶人家聽說今年要過了春耕才走呢,在咱們村包了好大一片荒地,說是要種什麽花,我也沒弄明白,就是聽村子裏的小子們說的,而且聽說這大戶人家還打算給咱們村的村民往出借種子,借農具,借牲口的。到時候上秋一塊還就行,農具的錢也能欠到秋收,這不,村裏好些沒牲口的人家都把主意打到那去了,聽說比官府的費用還低一些。”

林文到是覺得這是好事,農民種地愁的就是這種子,農具,這時候的鐵具都正是貴的時候,一般人家也就一副好的農具就挺值得驕傲的了,要是那條件稍好些的人家,農具也就頂天三、四套,還得說家裏人口多的,到時候秋收指著借,那是不現實的,家家都忙,等到人家閑下來給你的時候,秋收都完事了,再說,古代農民看待這些農具,包括牲口,可是比人金貴的多,往出借的時候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而且還得說不是一般的關係,就是那種普普通通的關係,根本就不搭理你。

馮老爹卻有些懷疑這大戶人家的用意,這會問馮鐵柱道:“這幫小子沒說這大戶咋回來呆這麽長時間呢?以前也沒聽老一輩的說咱們村裏有這麽出息的人家啊,而且裏正那裏也沒說這人家到底姓啥的。”

馮鐵柱搖了搖頭道:“這個還真沒人知道,我估計著裏正能知道一些,不過可能是得了什麽囑咐,反正我聽根子他們說的時候,裏正還特意告訴他們別瞎打聽呢,隻知道這回來的不是一般的人家,具體是幹什麽的一概不許問,就是那家的管事出來說話也隻說他們家老爺、老太太、少爺什麽的,卻不稱呼姓。”

馮老爹有些吃不準的道:“不會是在哪犯了什麽事到咱們村子裏來躲難的吧,這樣的人家咱們還是別的要交道的好,我原先還聽著你嬸子她們打算上人家去租人家的農具啥的呢,這要是真有什麽牽扯,以後可掰扯不清,咱們這普普通通的莊戶人家,哪裏是這些大戶人家的對手,人家那心眼一轉一個主意,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去租官家的,雖然費力些,可總是穩妥的。”

馮鐵柱這麽一聽自己爹的話也覺得有理,畢竟馮老爹吃的鹽比他吃的米都多,說著就想起身去告訴一聲,忙被林文拉住了,林文勸道:“大哥也不看看是什麽時候了,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會,再說這事咱們是這麽想的,到了嬸子家大哥說話也委婉一些,別到時候咱們是好意挨到辦了壞事。”

馮老爹也覺得兒子性子有些急了,看著林文點頭道:“文小子雖說年紀比你輕些,可我瞧著這處事卻不比你差。”

馮鐵柱一聽這話有些不服,同村的小子裏麵,他算是個領頭的,隻有別人服他的,沒見他服過別人的,雖說自己瞧著林文也看得上眼,可是比起自己來說,馮鐵柱覺得還是差一些。

馮老爹一瞅馮鐵柱那表情,眼神就知道這小子打心眼裏沒服務,哼道:“你也別不服氣,咱們剛才那話是在自個家說,我也是沒多想,可到了外麵可不能這樣去說,到時候讓人知道這話從咱們家冒出去的,沒準自私在背後使絆子呢,我瞧著這戶人家回來的不簡單,可是有那瞧著眼熱發紅的,想繞著門子往上攀的,自然找了機會就往上上,沒準就把你說這話傳到人家耳朵裏了,這樣的人家,再是不濟,動根手指頭都夠咱們受的了,你可別給咱們家惹禍。”

林文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他這些年跟著他爹偏居一隅,唯一學會的就是麻煩莫管,自己沒有解決麻煩的能力之前,就不要棄這個愣頭青,回頭讓人拿自己當了靶子,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馮老爹了也不去管自己兒子,隻任他在那自己琢磨,這會瞅著林文道:“我尋思著你們還是去租官牛吧,早點去排隊,不行就給那衙役塞點好處,別把地耽誤了,不然這一年的收成就完了。”

林文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在家的時候跟大伯也是這般商量的,本來大伯想著幫我去借村裏人家的牲口,被我拒絕了,咱們平時跟人家打交道的少,也不能總靠著大伯的麵子辦事,我現在也是有兒有女的了,總得自己挺起來才行。”

這點馮老爹最讚同,俗話說: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隻有自己有真本事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林文能這般獨立,不完全依靠著自己的大伯,馮老爹就覺得這小子成長了不少,笑著道:“好在你們種的不隻有糧食,我聽說你們村子去年收成不好的都欠了一屁股債了?”

林文去年種了一半的糧食,一半的棉花,本來就是荒地,收成就要差一些,所以與別人的收成不好相比,他還算是收的好的,這會聽嶽父這麽一問,才歎道:“可不是嗎,也是家裏啥啥都沒有的,去年年頭不好,這不家裏沒錢買種子,就去官府租了,可等到最後扣去交的稅,種子錢還上了,農具錢和官牛錢就還不上,一家老小到頭來竟是自己沒剩下啥,後來聽說把家裏的一個小孫子賣到城裏的大戶人家當丫頭去了,才算是把這事給過去。”

馮老爹跟著感歎了一句:“要是這樣的人家,還不如真學了你們去包荒地來的好,至少幾年之內稅是不用交了,到時候就算少打些糧食也都是自己的,再說這伺候地要是用心,就是那不好的地,慢慢的也能成為良田。”

馮老爹才說完那邊馮鐵柱眼睛一瞪問著林文道:“啥,你們村都有賣人的了?這又不是啥大荒年,不過是一年的收成不好,自家人緊手點,對付過一年,來年收成好了不就成了,哪裏用得著賣人。”

林文搖了搖頭沒言語,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再說這女孩在農村都是賠錢貨,馮家是厚道人家,老兩口連同當家的哥哥都稀罕自己的妹子,不舍得自己的妹子吃苦,可大多數人家,女孩子在家也是吃不飽的,就像本村的慶兒嫂子,聽媳婦說,慶兒嫂子有一會偷著跟她抹淚,那在婆家都是婆婆給分了飯的,自己手裏的碗從來就是粗糧,還不管飽,就是女兒手裏的也是那樣,有的時候就給盛碗稀粥了事,去年收成不好,看別人家賣了孩子得了銀錢,那婆婆聽說也起了這心思,要不是慶兒嫂子攔著,那小閨女沒準也要被賣了,就為這,人家老太太成天在家罵罵咧咧的,以前慶兒嫂子這話是從來不往外說,這回可能也是被逼急了,實在忍不住了,才跟自己媳婦嘮叨兩句。

馮老爹唬著臉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罵道:“大驚小怪個啥,哪個村子沒有這樣的狀況,就是咱們村,我瞧著有那眼熱好巴結的隻怕也快了,你沒看到村裏不少老娘們成天圍在那大槐樹下,覷著村頭那戶人家的門呢嗎,還有那平時在家裏做活的大姑娘小媳婦的,沒事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來亂晃,你說這都是為啥。”

馮鐵柱對這種事向來的不在意,在說她跟媳婦感情好,也不像村子裏那些溜溜雞雞的閑汗,成天打聽東家小媳婦,西家小寡婦的,哪裏會注意這些,聽到馮老爹的話,才恍然過來道:“怪不得我這兩天在外頭道上走,總覺得多了些什麽,原來是這些老娘們沒事出來閑逛,她們家男人也不看著些。”

馮老爹有時候對自家兒子的粗心實在是沒什麽好言語,揮著手道:“行了,你也別在這顰了,趕緊回你屋睡覺去吧,這都黑了,文子他們也趕了一大早的路也沒撈著消停。”

林文一聽忙擺手道:“爹,我還不累,沒事,二丫好容易回來一趟,正好跟我娘說說話。”

馮老爹擺著手道:“行了,爹心理有數,這趟來你們多住兩天,孩子們也好容易來一趟,二丫嫁出去這幾年也算是頭一回回娘家,正好讓她們娘幾個多嘮幾天,再幫著看看三丫的親事。”

馮老爹都這般說了,林文還哪裏敢反對的,點著頭道:“行,爹,就按你說的,咱們過了初五再回去。”

馮鐵柱剛想說過了十五,可一抬頭看自家老爹又瞪了他一眼,到嘴的話就憋了回去,看了看林文,悶聲來了一句道:“讓孩子們跟著爹娘睡吧,你們兩口子睡二丫出嫁前的屋子,都收拾好了。”

林文知道老兩口這是稀罕孩子,也不反對,笑著應了,就隨著馮鐵柱出去了,到了院裏,他在那等著,看著馮鐵柱進了自家的屋子,不一會,二丫就笑著出來了,看到院子裏的林文先笑了下,道:“娘說讓妙妙她們幾個隨著她姥娘和姥爺睡。”林文笑著道:“嗯,爹說了,妙妙到好說,就怕山子和海子兩個臭小子晚上鬧騰。”

馮大媽在裏麵聽到動靜,也抱著包好的林妙妙道:“那兩小子都睡了,正跟咱們家天明和天奇一被窩躺著呢,他舅媽說了,就擱這屋了,你們兩口子快回去睡吧,明天還有事要辦呢。”

林文隻以為馮大媽給安排了什麽活計,也不多話,笑著應了,就隨著二丫去了以前二丫住的屋子,待進了屋,二丫熟門熟路的點著了燈,林文就著光,看著屋子裏除了一鋪炕,已經燒得冒著熱氣了,炕捎放著幹淨的一套被褥,地上擺著兩個桌子,兩把椅子,還有個梳妝的櫃子,雖然簡單,可也整潔,一看平時就是有人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