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麽一句話,就讓付七覺得後背冷汗直冒,一時間竟被這個婦人逼視的腿都打起顫來。付七也算是走過南闖過北的了,就是一般的爺們也不能嚇著他,可是今兒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婦人用這般冷凝的目光頓住,付七很有自覺,知道什麽人自已能惹得起,什麽人自已惹不起,即便他還想讓林大丫給他掙銀子,可是在性命麵前,銀子卻顯得微不足道了。

二丫二話不說上前拉起大丫就往外走,頭也沒回的衝著院裏有些呆凝的人道:“要是不想惹官司,就早點滾蛋,不然等我姐心情不好了,隻怕一輩子守著牢獄之災的人就要換了。”

馮大丫就這麽木木的被二丫牽著走著,張氏打頭,三人出了這條令人作哎的巷子,正看到街尾處一臉急色尋找著她二人的林文幾人。

張氏忙喊了一聲:“清和,娘在這呢。”

林雲曦人小,聽到張氏的動靜,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緊接著就邁著小短腿朝著二丫跑來,直到撲到了二丫的懷裏,才哭喊著道:“娘,雲曦再也不說出來玩了,以後雲曦就跟著娘,娘要是丟了,就沒人管雲曦了。”

二丫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看著陸續走上前來,一雙雙關心的雙眸,輕笑道:“沒事,我沒事。”

大夥這會兒找著了人,心理才算是落了穩,剛才還真是嚇壞他們了,這心一穩,才發現這會站在二丫和張氏中間的這位婦人,還是早上那身穿著,隻是頭發和臉卻不複早上那樣幹淨了,原本就帶著蒼夷的麵龐,這會瞧著更是蒼涼無比,而且還帶著淤青,眼眶也微微突起著,霍清和與林澤雨都一臉納悶的看向了張氏,這人之前還去過他們的院子,這會……

林文卻有此驚訝的問道:“大姐,你怎麽在這?”

一語解開謎底,原一這人竟是馮大丫,別說是林文了,就是林澤雨和霍清和也是一臉的不解。

林澤雨從沒去過馮家,二丫也沒拿大丫的事在家說過,孩子們早就知道馮大丫嫁到了鎮裏,不碰麵也沒有稀奇的,所以這些年,帶瞞帶不瞞的,這事反倒沒人去追究了,因為馮大丫於林家的關係本就不討人喜歡,除了林妙妙知道事情的經過以外,別人竟是都不知道馮大丫已經在鎮上和離了,並且跟著一個行商跑了。

關鍵是讓林文納悶的是,二丫不是說這馮大丫跟個行商跑了嗎,這估計都有好幾年了吧,怎麽好端端的就出現在這了,怎麽就讓二丫碰上了,而且不說你過得多好吧,怎麽就成了這般的模樣,林文不解了。

二丫心情不好,林文上前就把林雲曦抱過來,隻是經過了剛才那一嚇,林雲曦卻是如何也不敢再撒開二丫的手了,林文無奈,隻得哄道:“雲曦,你娘累了,爹爹抱著你,陪著你娘一塊往回走,雲曦不是說了,小肚子餓了嗎,咱們回去還要做飯呢!”

林雲曦還是不大甘願,往二丫的肩膀一趴,可憐兮兮的道:“雲曦不重,雲曦沒吃飯,不重。”

饒是二丫心情不好,也被這軟懦的小人逗得心軟了不少,安慰般的拍了拍小女兒的背,衝著林文的搖了搖頭,道:“沒事,文哥,咱們先回去吧。”

有別於來時的興高彩烈,回去的心情都有些悶悶的,張氏想了想道:“今兒為了慶祝咱們第一天來墉州,不如咱們就買些熟食和饅頭回去吃吧。”

林文也知道張氏這是看出了二丫心情不好,做了飯也不一定能吃,笑著道:“張姐姐早就應該這般提了。”然後就一臉興致高昂的打發著林澤雨和霍清和挑著家裏人喜歡的幾樣買些,順手又是西市買了幾個大饅頭,對著二丫笑道:“二丫,你快瞧瞧,這饅頭蒸得可是比咱們鎮裏的要大多了,而且瞧著也實成。”

攤主一聽,笑道:“咱們家這饅頭別說在咱們西市,就是在墉州,也是獨一份呢,你呀,就回去嚐嚐吧,保管你吃好了再來。”

等回到了家,林大丫才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已之前打掃的那個屋子,這一路上的渾渾噩噩忽然就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竟是掙脫了二丫往院外跑著。正巧就撞上了後進來的林澤雨身上,還好林澤雨反應快,用手微扶了她一下,隨手關了院門。

林雲曦可能是一路興奮再加上因為找不到二丫而擔心驚嚇了一下,這會有些疲憊的睡了過去,張氏上前接了林雲曦在手,小聲道:“我先抱關瞎丫頭去睡會。”

院子裏的人也都回了正屋,隻留下馮大丫和馮二丫姐妹兩個。

馮大丫慢慢的歸攏了自已的頭發,有些傲然的抬頭,凝視了一圈自已打掃過幾天的屋子,一時有些嗤笑道:“真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咱們姐妹三個,從小就屬我最愛爭搶,從衣服到零售,到夫婿,都是我在一路爭搶著,可是如今回頭看來,我這最能爭搶的,反倒不如你這不爭不搶的,二丫,你說這世界是不是太會捉弄人了,是不是太可笑了?”

二丫來到墉州的好心情在見到馮大丫的這一刻,就全部的消失怠盡了。

馮大丫自嘲了一番才把目光看向二丫,道:“二丫,我要是你,就隻當沒見過我這個人,從此以後天涯海角,相逢變是陌路。”

馮二丫有些好笑的看著馮大丫,譏諷道:“都到了這一步,還顯得你與別人不同,大姐,你不累嗎?”

馮大丫一噎,是啊,馮二丫是什麽人啊,人家夫婿就是識字的,人家的小叔也是書院進而出來的,就連幾個兒子也都送了書院,剛才她沒聽錯,那個小姑娘應該是這兩年二丫跟林文又要的孩子吧,在這樣的人麵前,她還拽什麽文。

一想到這,馮大丫有些破罐子破摔道:“二丫,你身上要是有銀子,好好心,就給我點,也不用多了,夠我生活就成,回頭我就尋了個鄉下地方,好好過日子去,等你回去了,也別與爹娘說,隻管讓她們以為我還跟著那個行商過著那讓人羨慕的富貴生活去吧。”

馮二丫難得的在馮大丫的嘴裏還聽到了一句良心話,淡淡的歎了口氣,道:“大姐,我也不問你這些年是怎麽過的,我隻說一句,你跟我回去吧。”

“回去?”馮大丫嗤笑道:“二丫,你說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要是我沒猜錯,在我出了鎮子的時候,爹娘就說了不認我的話吧。”

見二丫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馮大丫就知道自已猜對了,譏笑道:“瞧瞧,你瞧瞧,我是個連爹娘都不要的人,又被男人甩了。”

說到這,就想到剛才二丫在那裏發現的她,定是聽到那個男人對她的侮辱了,馮大丫一時臉色就更加的鐵青,隻是那個男人的話雖是半真半假,可是這些年她確實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與人為妾還真不是好過的,不過好在她還記著一條,沒有簽那什麽賣身契,到現在她還是良身,這也是那個男人至今無法把她隨便發賣的原因,不隻是那個男人需要個伺候的人在身邊,更是她也以此威逼過那個男人。

那個時候她也沒想過離開那個男人,實在是經過了這些事,馮大丫深切的懂得了這個世道對女人生存的不易,要是沒個男人在身邊,指不定被人欺負成什麽樣呢,可是今天被二丫這般領出來,她又覺得自已一個人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菜刀她都敢拿,人她也敢砍了,還有什麽可怕的,不都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嗎,那她就舍去命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麵容變換,二丫無奈的歎道:“大姐,你總是爹娘的女兒。”

馮大丫一聽,譏笑道:“想不到時至今日你還肯叫我一聲大姐,二丫,你還是心太軟了,當年你要知道我如果不跟著這付七走了,隻不定會把你們家攪的如何呢,剛才抱在你懷裏的是小女兒吧,真是讓人羨慕啊,要是我回去了,隻怕你這小女兒就沒有了。”

不隻是二丫,就連在屋子裏的林文聽了這話都是一臉的鐵青,林澤雨小聲問道:“哥,這是馮大叔這有的大丫姐嗎?”

林文點了點頭,林澤雨往下的話就沒問出口,他不是那種悲天憫人的性子,想破壞他哥和嫂子生活的人,他不會喜歡。

二丫也是一瞬間的冷眼,可是再看到林大丫現在的情形,到底是親姐妹,二丫心疼道:“跟我回去吧,哥和嫂子不會嫌棄你的,侄子們也會奉養你的。實在不行,讓娘給你找個老實些的男人再嫁了吧。”

“男人”一提到這兩個字眼,馮大丫有些嘲諷的笑了,越笑越涼薄,慢慢的一行清淚就滑了下來,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二丫,我沒有你和三丫的好運。男人之於我,無異於砒霜入骨,再無可救,你若真的心疼我,就隻給我些銀子,任我自生自滅吧。”

二丫這會地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若是放馮大丫走,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經曆,她還能做些什麽,靠什麽養活自已,可是要帶她回家,二丫也知道馮大丫這種情況回去,先不說家裏如何,至少馮家村裏就會炸開了窩,馮家人的臉麵就會丟盡,到時候她爹娘隻怕都會羞於出門了,萬般為難。

林澤雨忽然推門而出,道:“嫂子,要不讓她在咱們這幫忙洗涮啥的,張姐姐也不善於做這些。”

林澤雨這是看二丫為難給她台階下,對於林澤雨的體貼,二丫是感激的,可是卻不能認同,她懂得道理不多,可也知道這官員的品行最是重要,連帶著官員家用的下人也都是出自清白之地,像馮大丫這樣的,是經不起考究的,搖了搖頭,二丫衝著林澤雨笑道:“不用,二弟,一會我會給她些銀子的。”

馮大丫嗤笑的看著二丫,道:“二丫,瞧瞧,我就說吧,你該把心硬起來,你二弟這樣,隻怕以後要考舉人的吧,我這樣的人可是沒有機會伺候在身前的,不然說出去隻怕你二弟的名聲也不好吧。”

這麽淺顯的道理,不需要別人說,大家心理都明白,隻是因為彼此是親人,才互相體諒的。

馮大丫是拿著二丫給的銀票走的,誰也不知道她去向了何處,可是至少大家都認為這麽做是對彼此最好的。

二丫這邊出了一趟鬱悶的門,林妙妙這邊也是鬱悶的要死,也不知道這林嘯怎麽就這般的倔強,無論怎麽商量都不肯與她一塊進山,林妙妙實在是都要被逼的崩潰了,正在一愁莫展之際,來了個救星,正是一匹高大馬,一樣的紅衣少年,姬世雨。

姬世雨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熱烈歡迎,一邊看著林三郎一家人忙活著起房子,一邊看著林妙妙嘰嘰喳喳的在他耳邊問這問那,最後姬世雨實在是忍受不了林妙妙的熱情了,舉著雙手問道:“妙妙,我能不能問問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而未做成的,隻要你說,我一定幫忙?”

實在是這小姑奶奶絮叨起來與他娘有的一拚,隻是絮叨的東西不一樣罷了,不過想著他娘最近總往府裏帶的各家千金,姬世雨就是更種的鬱悶,那些雖然長了不是一樣麵孔的人,可往起一站怎麽就都像一根木頭似的,笑的也那麽假,一舉手一抬足,竟都是像訓練好的似的,那角度都分毫不差,姬世雨實在是被這些木美人逼的沒辦法,這不離家出走來了林家村嗎!

隻是沒想到歡迎儀式熱烈了些,這後續工作也強大了些。

林妙妙這會正等著姬世雨這話呢,一臉狡詐的笑道:“世雨哥哥,我見你馬騎的這般好,是不是也常去練習騎術啊?”

姬世雨一愣,騎術還用練嗎?搖頭道:“我從五歲上馬,就沒練過。”

姬世雨的話音一落,另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響起道:“咱們姬公子那時生下來會打鳥,會吃奶了就能上馬,會吃飯了就會讀書,要不是他爹看得緊,指不定早就被哪隻鳥給啄了去呢。”

不用回頭,姬世雨都知道來人就是自已的跟屁蟲姬天奕。姬世雨沒好氣的道:“你不是要回家了嗎,怎麽跟到這來了?”

姬天奕一聽,一把甩過手裏的一個小布包衝著姬世雨喊冤道:“哎,我說,你講理不講理啊,不是你催著我回家給你淘弄這個的嗎,我早就說了,下人會辦好的,可你偏偏不放心,我就納悶了,一個種在花園裏的東西,值得你這般大費周章嗎,我記得你娘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啊,你不會想著送給這位小美人吧?”

林妙妙對於後進來這位一臉調笑的公子很不喜歡,那油腔滑調的樣子,再配上那大冷天一把折扇,林妙妙往外望了望,姬天奕也跟著往外望了望,沒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啊,一臉不解的問著林妙妙:“不知外麵有什麽好景致能吸引住姑娘的目光,還請姑娘指點小生迷津。”

林妙妙很誠懇的問道:“真想知道?”

姬天奕配合著點了點頭,道:“真想知道。”

林妙妙一臉中肯的道:“那能不能先麻煩你從外麵幫我把門關上。”

姬天奕忙聽話的去關門,等到把自已關在了門外,屋裏響起了叫人恨得牙癢癢的大笑聲的時候,姬天奕才明白自已被耍了,而且還在他不知不覺中被耍的,最主要的是還耍的他心甘情願的。

屋裏姬世雨直接就對著林妙妙豎起了大拇指,捂著肚子笑趴在桌子上,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妙妙,你真行,這小子,我就沒看到被人耍了還配合的這麽好的,真厲害。”

林妙妙很不以為然的道:“我是見他喜風,所以才讓他出去多呆一會。”

姬天奕直接又推了門進來,氣道:“小丫頭,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風,誰告訴你我喜歡風了?”

林妙妙不急不徐的看向他的手上,姬天奕手裏的那把扇子還沒合上,不解的看向林妙妙?

林妙妙笑道:“難道是我誤會了,這秋高氣爽,風舞飛揚的季節,公子若是不喜風,還拿把扇子揮舞什麽,難不成,扇子打起來的不是風,而是雨?那可真是公子的本事了!”

姬天奕一噎,誰搖扇子沒風,那是神仙,可是就這樣也不能說他喜歡風吧,京裏的公子,大冷天的一反折扇在手,那都是習慣,顯得咱有公子的氣派,可是對這麽個鄉下丫頭談公子氣派,姬天變又覺得是對牛彈琴,隻能暗暗的忍下這口氣,想著總有一天能找回場子。

隻是一個大男人跟個小姑娘計較這些,實在是顯得沒有肚量,難怪惹來姬世雨的拍案大笑。

林妙妙瞧著桌上擺著的布袋,姬世雨早趁著兩人說話的功夫,把東西打開了,正是給她的種子,與上回那布袋裏的數量差不多,點了點頭道:“這回沒有了?”

姬世雨笑著指著姬天奕道:“在他家花園發現的,他娘當花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