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在這個世代而言無人能及的整整一百三十八歲,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凶獸天王”在〖藍國〗所具有的威望,便沒有人可以與之相比。而現在既然有他出馬,那麽聚集在“天王閣”廣場上的所有人,不管分別隸屬於哪一個派係也罷,他們都深深相信,“凶獸天王”必定能夠像以往他已經做過了無數次的那樣,秉公處斷,嚴懲凶手,並且還無辜者一個清白。力挽狂瀾於既倒,將〖藍國〗從戰爭邊緣拉扯回來。
因為說真的,雖然聚集在這裏的數萬名戰士們,全部都經受過嚴格訓練,驍勇善戰更兼悍不畏死,但畢竟,他們祖祖輩輩都是生活在這個國家裏,幾乎從未外踏出過半步。在這種情況下,除非是最喪心病狂的戰爭瘋子,否則的話,又會有哪個正常人會樂意看見自己的故鄉被卷入戰火,變成一片頹垣敗瓦呢?
“凶獸天王”話音才落,沉默寡言的赤獸,便不假思索地立刻推動輪椅邁步前行,。身後處,朱家三兄弟當中的老三朱梵心,則是好整以暇地抽出自己的那柄神兵“定天針”,輕描淡寫地向著依舊趴在地麵的能量一刺一挑,當場就將這個體重足有三百多公斤的超級大胖子活象個氣球般挑起來。然後朱梵心就那麽樣將能量扛在肩上,搖搖擺擺地跟在自己兩位兄長身邊,一起走進了金字塔之內。
刹加聳聳肩,回頭和白鯊相互對望兩眼,隨即各自揚聲,向廣場上的數萬名〖藍國〗戰士們發號施令,吩咐他們靜靜地安心等待。隨即也和藍海一起,轉身重新走進了金字塔。剛剛跨過門檻,三人便不由得同時為之一怔。隻見“凶獸天王”放下了他掌中那根幾乎從未離手的水煙槍,走下輪椅,正必恭必敬地向著高台上那九尊塑像行跪拜大禮。而縱使這套禮儀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既麻煩又老土,但“凶獸天王”現在所做的每個動作,卻全部都那麽地認真嚴謹,一絲不苟。直令先前各懷心思,以至於根本沒有注意到禮儀問題眾人們,都不由得各自湧現了些許愧疚之情。當下就以藍姬和刹亞為首,眾人都重新向高台上那九位開創〖藍國〗基業的偉大人物們深深鞠躬,以表達心中敬意。
行禮完畢,“凶獸天王”重新站了起來,轉身麵向眾人,舉目環顧全場。說起來,在藍海的記憶當中,這似乎還是自己第一次看見“老師”離開輪椅。當他坐著的時候,感覺還不算明顯。但是,當“凶獸天王”站起來的時候,藍海方才略帶幾分驚訝地發現,這位已經一百三十八歲的老人,其軀體便絲毫沒有像其他上了年紀的老人家那樣產生萎縮,而是依舊結實壯健如昔。他身材十分高大,雖然比不上刹亞那種驚人魁梧,卻依舊要比藍海和刹加都整整高上大半個頭,達到了兩米三左右。
此時此刻,“凶獸天王”站在〖藍國〗的九位先祖之雕像下,所流露出來的氣勢,竟似乎絲毫不遜色於這些生存於五十個世紀之前的強者。論力量和心計,或許他未必可以超越“殺人鯨”奧加以及藍夢。但在霸氣以及智慧方麵,任何人都不會懷疑,“凶獸天王”完全可以媲美“大白鯊”天道和“電眼”東尼。
“天王閣……八十年前,我同樣也是站在這裏,正式接過‘天王劍’,成為整個〖藍國〗最有權力的人。”目光在全場所有人麵上都掃過一趟,“凶獸天王”悠悠歎了口氣,隨即搖搖頭,道:“當時我意氣風發,全心全意地想要為〖藍國〗做一番事業,隻可惜,我實在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了現實。所以盡管掌握了權力,但到頭來,我卻始終沒能做成過任何一件比較象樣的事。對於這個國家,就連半分好處都沒有。所以從那時侯開始,我就決心放棄這種權力,不再不自量力地去做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取而代之的,是我決定要采取另外一種方式,去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美好。於是……”
“凶獸天王”又頓了頓,目光在藍海、段霹靂、能量、還有朱家三兄弟等等,曾經接受過自己教導,有資格被外人稱呼為“凶獸門徒”的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歎氣續道:“我從‘天王之王’的位置上退下來,收了徒弟,同時亦開山門教導學生,專心為國家培養人材。雖然這幾十年來,曾經發生過很多風風雨雨,但不管怎麽說也好,老夫卻自信終究還是為自己的祖國藍國作出了一點貢獻。每次聽見你們不再喊我作什麽‘凶獸天王’,而是稱呼‘老師’。我就覺得十分滿足,並且覺得,自己這輩子並沒有虛度了。隻不過……”
“凶獸天王”第三次歎氣,道:“二十年前那一場大變,是我生平所遭遇最沉重的打擊和挫折。之後整整二十年,我痛定思痛,戰戰兢兢地反省自己以前的教育方法,究竟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然後再從頭做起。卻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又出了今天這樣一件事來。”
“凶獸天王”說話的語氣真情流露,眉宇間那神情。便顯得無比痛心疾首,令在場的所有人,亦禁不住齊齊為之動容。能量雖然被五花大綁,又活象個氣球般挑起在半空,但卻既不聾也不瞎,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此時此刻,他就流露出了滿滿的羞愧內疚,然後將腦袋深深埋進自己胸口,不敢再和“老師”的目光相互接觸。段霹靂卻依舊一副不服氣的模樣。咬牙切齒,竭盡全力,高高抬起了腦袋。
“凶獸天王”微微側轉身,把目光投向自己這名從身份輩分上來講應該是徒孫,但公開名分卻是自己養子,繼承了自己“段”這個姓氏的年青強者,由不得再四歎氣,搖頭道:“我這一輩子啊,雖然曾經有過不少女人,卻從來沒有正式娶過妻室,所以當然也沒有兒子。原本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麽所謂的,但是,當年紀逐漸老去之後,我卻開始感覺到一些應該被稱呼為‘寂寞’的東西。唉~~畢竟,我也還是個人啊。”
仿佛是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些往事,令“凶獸天王”也禁不住微微歎息。他頓了頓,凝聲續道:“然而,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命運卻將霹靂你送給了我。那時侯,你才剛剛出生,還在繈褓之中。但所謂‘緣分’的這種東西,就是科學也不能解釋的。所以,當時我馬上就明白了。霹靂,雖然我們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但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了,你就是將要繼承我力量和理想的人,是我段千山唯一的兒子!”
情真意切的幾句話,同樣勾起了段霹靂的回憶。自從進入天王閣之後,他始終桀驁不馴,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無論鯊家兄弟抑或刹加怎麽向他威脅逼問,他也始終緊緊閉上嘴巴冷笑,連半個字也不肯開口多說。然而現在,霹靂天王卻不其然地雙眼發紅,開口低聲叫道:“父親大人……”四個字剛剛出口,赫然已經有些哽咽,再也說不下去了。
“凶獸天王”搖搖頭,續道:“既然你我是父子,那麽父子之間,便不應該還互相隱瞞什麽秘密才對。也因為這個考慮,所以十年之前,我就將你的身世來曆,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給你自己知道。沒想到……唉~~是我又錯了。霹靂啊霹靂,當初為父便實在不應該那麽快就將身世來曆告訴你的。當時以為你這麽聰明,一定可以很快跨越這道難關的。沒想到你非但沒有想開,反而逐漸釀成了心結。這十年來,你口中雖然沒有說,但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麽,為父又怎麽會不清楚了?隻是……唉~~”又是一下無奈歎息。
“凶獸天王”這幾句說話,在場眾人當中,除去藍海和段霹靂之外,其餘各人都隻聽了個莫名其妙。段霹靂其實是藍天和妻子鳳菲菲所生嫡子,反而藍海卻是藍天藍姬兄妹所生的私生子。這個秘密因為實在關係太重大,假如公開出來的話,後果實在難以預料。所以沒有必要的話,藍海便絕對不會將它主動揭破。
而藍姬雖然對藍海的真正身份心知肚明,但當年藍天將兒子抱去交給師父“凶獸天王”處置,卻瞞過了身邊所有人。所以對於自己大哥的另外一個兒子究竟去了哪裏,藍姬根本並不知情。再加上,段霹靂臉上那條血紅傷疤令他麵相大變。即使曾經和藍天和鳳菲菲十分熟悉的人,也很難在霹靂天王和藍天夫婦之間扯上什麽關係。藍姬看不出什麽端倪,更加聽不明白“凶獸天王”現在的說話,也就隻屬理所當然了。
“凶獸天王”似乎也沒有意思要將這個秘密公開揭破,所以隻是隱晦地點到即止。他徐徐吐出口渾濁之氣,沉聲問道:“霹靂,我來問你。這次假冒海兒謀殺黑鯊,又吩咐能量假冒灰鯊,向海兒進行栽贓嫁禍的事,究竟是不是由你一手策劃推動的?而你這樣做,又究竟是不是想要挑動〖藍國〗內戰了?”
剛才灰鯊和白鯊厲聲恐嚇,嚴詞質問。但段霹靂卻一概隻當他們是紙老虎,全然沒將他們放在眼裏,連半個字也不肯開口。而現在,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養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雙管齊下,令霹靂天王的態度實在也不能不為之軟化下來。他眉宇間滿是愧疚羞慚,垂下腦袋,低聲回答道:“是。這一連串事情,全部都是我策劃,我推動的。目的就是要讓鯊家和藍家刹家自相殘殺,好方便我當上‘天王之王’。”
灰鯊和白鯊兩兄弟,再加上藍姬和刹加,驟然聽見這麽幾句話,都禁不住當場怒火上衝。隻不過“凶獸天王”還在問話,他們一時不方便動手罷了。否則的話,這時候早已經一擁而上,將段霹靂亂刀分屍以發泄心頭憤怒了。藍海早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所以並沒有吃驚。朱家三兄弟則事不關己,隻是站在旁邊作壁上觀而已。隻有刹亞,雖然他也是當事人之一,但卻因為城府深沉,遇事向來鎮定從容,所以一言不發,麵上神情也看不出什麽喜怒哀樂。隻是微微眯起眼眸,瞳孔中放射出絲絲寒光。
在場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統統都隻集中在段霹靂身上。偏偏隻有“凶獸天王”本人,在一刹那間若有意,若無意地回頭過來,以眼角餘光向著刹亞瞥了瞥,隨之又重新把視線投注在自己養子身上,凝聲問道:“霹靂,我來問你。這次的事,你究竟知不知錯?”
段霹靂沉重地點點頭,低聲道:“父親大人,兒子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是真知道,抑或隻是假知道了?如果是真知道的話,那麽就大聲把自己犯下的錯誤說出來,讓所有人都可以知道你究竟錯在什麽地方?”“凶獸天王”絲毫不肯放鬆,語氣逐漸急促,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但段霹靂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反抗意識。低聲答道:“兒子不應該太貪心,更不應該對當年的情耿耿懷。因為作為父親大人您的兒子,我實在已經掌握到了普通人哪怕追求幾十輩子也夢想不到的力量和權勢,根本不應該再去多想其他已經不屬於我的東西,什麽身世來曆?什麽親生父母?我~~我錯了。父親大人,是你養我教我,給了我一身本領。我實在不應該……”
“霹靂啊霹靂,為父的好兒子。你實在令為父太失望了。平心而論,這些說話難道是你的真心話麽?”“凶獸天王”連連搖頭,失望之情明顯溢於言表。“為父以前常常教導你的。人生在世,又有誰能保證永遠正確?如果有的話,那麽他已經不是人,而是神了。一時犯錯也不要緊。隻要明白到底錯在哪裏,然後著力改正就可以了。但最重要者,就是不能隨便找些理由出來自己騙自己。否則的話,下次你便隻會再犯下相同的錯誤。一錯再錯,終於恨錯難返,那才是最嚴重的。霹靂,為父再問你一次,你究竟錯在哪裏?”
段霹靂猛地抬起頭來,突然大聲道:“錯在我以往沒有努力修煉,不能早日衝上二十五萬匹的境界。假如我有那種力量的話,那麽今天藍海一定抓不住我,而我的計劃也肯定能夠成功!父親大人,你以前不是說過嗎?成王敗寇,弱肉強食,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而勝利者更加擁有可以不被任何人指責的特權。所以我之所以錯,就隻錯在我今天失敗了。但假如我的計劃順利成功,那麽我就是〖藍國〗的‘天王之王’了。到時候誰能說我有錯?誰敢說我有錯?”
霎時之間,“天王閣”內的氣氛,一下子就猶如火上澆油般激烈沸騰起來。鯊家兄弟和藍姬、刹加等人禁不住雙眉倒豎,怒氣衝天。刹亞依舊不動聲色,令人難以猜度其心思。藍海則向前走上兩步,鼓掌道:“說得精彩,說得動聽。聽上去也似乎真是這麽一回事。不過段霹靂,你又錯了。你之錯,並不在於力量,”
段霹靂抬起頭來,冷笑道:“你是贏家,說什麽都可以。隻不過想要我福氣,你就休想。哈哈,藍海,你該不會想說什麽正義必勝,因為你正義所以一定勝利,我邪惡就注定失敗的狗屁話吧?”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絕對的正義和邪惡。正義必勝,邪惡必敗,本來就是父母哄小朋友睡覺的童話而已。自然不會有人當真。但是……”藍海再向前走上兩步,居高臨下俯視著段霹靂,一字一頓地道:“你最大的過錯,就是不該惹上我這個‘凡傷其身,凡逆其意,凡阻其道,必遭凶亡’的‘截路凶亡’!不管任何人也不管任何力量,隻要他與我為敵,就一定會被我輾得粉碎!”
“不,海兒。你也說錯了。”“凶獸天王”也歎了口氣,搖頭道:“所謂‘截路凶亡’,隻不過是我當年研究《皇極經世書》的時候,一時好奇,拿海兒你的命格來依書進行推測所得,其實隻屬遊戲之作而已,不可以當真。其實,霹靂他真正錯的地方,隻在於……”
“隻在於”三個字出口,刹那之間,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統統都隻集中在“凶獸天王”身上,聚精會神地等待著他的下文。卻統統也忽略了在場的另外一個人:能量。“凶獸天王”說話還未出口,驟然就隻聽見陰惻惻一聲長笑。能量雙手往外一繃,將身上五花大綁的合金鋼索連同脖子上的磁場力量鎖全部繃得寸寸斷裂,立刻就恢複了自由。他斷聲曆喝道:“段霹靂真正錯的地方,就是他發動得太急,竟然不和老師商量就擅自動手!不過亡羊補牢,現在還不晚。藍海,你受死吧!兩極罡氣大炮掌,給我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