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過去,海麵騰起了陣陣白煙,所有能動的東西全都逃出了這片海域,大片的魚群翻著白肚皮漂浮上來,熟得都可以吃了。
巨量的火行元力還在瘋狂湧入這方海域,發了瘋似地炙烤著每一滴海水。
烏雲漸漸壓了下來,喬小玄的身影出現在雲層之上,身邊站在永遠微笑的女娥。一個鵝黃輕紗,一個血衣道袍,都是龍鳳之姿,恍若神仙眷侶。
喬小玄大袖一揮,數不清的血影飛落雲頭,個個負手而立,瞪大了雙眼,緊盯著海麵,隨時都要發出雷霆一擊。
咕咚!咕咚!的聲音傳出老遠,這一片海水徹底燒得沸騰了。
嘩啦啦!水花四濺之中,海麵猛然齊齊分作兩半,連海底的淤泥都直接暴露在空氣之中,還有許多水草、珊瑚、巨大海魚的屍體。
“何人敢……?!”
一頭魚龍猛然躍將出來,沿水道分波而上,話還沒說完,那數不清的火星鄒然一動,好似貓兒遇見了魚腥,一股腦兒全朝魚龍激射而去。
從高空俯瞰而下,隻見得一層明紅色霧氣,瘋狂朝中間的魚龍擠壓。
魚龍無法,隻得先保住性命再說,張口噴出一道水箭,有三丈粗細,迅若急電,周圍翻騰著晶瑩雷光,聲勢猛烈,轟然撞上正麵的火星,破開一個大洞,騰身一躍,出得火網包裹。
隆隆爆響過去,漫天水霧騰空。
喬小玄張嘴猛然一呼,狂風平地而起,同一時間,蠱魔子晃動身形,漫天血光都投進了水霧之中。
呼吸之間,水霧消散,隻聽得一陣清音連響,蠱魔子紛紛化作血光撞擊在魚龍身上,又是那一層白晃晃的光華擋住了蠱魔老祖的去路。
“原來是你!”
這魚龍背上有一朵白蓮花懸浮虛空,滴溜溜旋轉著放出白光。
“不是我又是誰來?”
喬小玄嬉笑著說道,伸手一指,袖中衝出一點綠光,迎風就漲,轉眼就成百丈上下,陰風纏繞、煞氣紛飛,元屠劍猛然刺下。
“似乎還有來人。”
女娥的聲音在喬小玄神念中響起。
果不其然,一根晶瑩剔透的鋼叉猛然從虛空刺出,電蛇纏繞,雷鳴陣陣。
劍光、鋼叉轟然撞了一記,隻聽得“哢嚓!”一聲,喬小玄伸手一招,元屠倒飛而回,縮小到三尺長短,圍繞著兩人緩緩遊動。
一條巨大鯉魚怕不是有三層樓高,白光一晃,化作身高三米、渾身鎧甲的威**子,一把拿住飛回的鋼叉,皺著眉頭看著那斷掉了尖頭,雙眼精光暴射,躍躍欲試。
“你這道人是何來路?!殺我弟子不說,還敢來此搗亂,真以為神通廣大不成?!”
魚龍之上那白蓮猛然暫放,避光一震,漫天蠱魔子倒飛回去。
一個男子的身影在魚龍上顯化,有些不太真切,身著獸皮,纏頭巾,模樣奇古。
“嗬!原來是個剛剛修出元神的小輩,你那徒弟敢與我奪權,殺就殺了,你待怎的?難道以為你們兩個土雞瓦狗就能擋我大.法?!”喬小玄不屑一笑。
他這是有心氣那魚龍,明明知道人家走的凝練肉身的路子,自然不可能將元神鍛煉到高深,否則難以與肉身相合。這種修行,卻是要等肉身煉化之後,靈肉合一,再來提升修為。
那魚龍正要嗬斥,眾人隻聽得水響,海麵又是一陣波光粼粼,一位老者升到海麵之上,長袍道髻,白麵無須,好一副鶴發童顏的神仙派頭,特別是背後還跟了一男一女,兩個童子,一個抱琴,一個提香。
“道友且慢。”老頭慢悠悠喊了一句,聲似洪鍾,法力波動好漢無匹,一下就顯露出煉神返虛的強大修為。
“這蠻荒之地巧遇道友,就算不是同道也是同鄉,本是美事,幾位怎的就爭鬥起來?不如讓小老兒做個中人,解釋則個,消除誤會,可好?”
鯉魚大漢一見這老頭,本來凝神備戰卻立刻鬆懈,翻個白眼,自顧自的退回魚龍身後,打著哈欠,滿臉寫著無聊。他們幾人本就是魚龍邀請來赴宴的賓客,這酒菜未過三旬,喬小玄就打上門來,這才一同出來掠陣。
鯉魚精乃是一個混人,心智單純,酷愛打架,此時有了調解之人,他這一場架定是打不成了,當下頗有些無奈。
“靈虛子前輩來得正好。”魚龍打了個躬,“您卻來解釋一二,這位道友殺了我一個記名弟子,也就罷了,本是化外蠻夷,我也未曾放在心上,哪裏知道,今日他又打上門來,仗著神通,在我洞府前焚山煮海,這卻讓我怎生忍得?”
這靈虛子的名頭甚大,乃是天下七賢之一,修道之人無一不知,出了名的老好人,最喜歡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魚龍深知喬小玄凝練的乃是蠱魔子,這可是名震天下的魔功,本就不想惹他,靈虛子一來,正好順水推舟。
“靈虛子?!”喬小玄一聽這三個字心中陡然一驚,猛然記起正是這個家夥在西海時搶走了八景宮燈,“可他那時那風神如玉的樣子呢?怎麽現在又是垂垂老太?看來也是個深藏不露的家夥。”
喬小玄暗中以神念告知女娥,表麵不動聲色,朗聲一笑,打個稽首,“原來是靈虛子前輩,見過了。此事卻不是貧道欺人,卻是這位……呃,魚龍?……”
“貧道玉龍子!”魚龍翻個白眼。
“呃,是了,卻是玉龍道友的弟子得罪我在前,生死大戰之時,自然不能留手,他死於我手也隻能說明學藝不精罷了。至於此番來此叨擾,實在是不知玉龍道友住處,上次匆匆一別,招呼還沒打你就先走了,這卻讓我上哪找去?”
玉龍子麵帶慚色,喬小玄這話卻是暗諷他臨陣脫逃,不是敢擔當的真男兒。
“當時貧道急著我那一爐丹藥,你卻莫道我怕了你!要不再來打過!別以為你那蠱魔子就天下無敵了!”玉龍惱羞成怒,擺開架勢又要開扁。
“蠱魔子?!”這三個字一出,在場空氣猛然一滯,所有人都轉動著眼珠。
“哈哈哈哈!”靈虛子及時一笑,將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敢問這位道友修煉的可是魔道第一聖典《蠱魔經》?!”
喬小玄淡然一笑,知道騙不過去,颯然道:“道友過獎,這‘第一’之稱是萬萬不敢,貧道正是修得《蠱魔經》,隻是在下資質平庸,所悟不過一二而已。”
“哦?敢問道友高姓大名?說起來,你我怕是還有淵源呢。”
“不敢,在下喬小玄,常年攜妻子深居海外,怕是道友沒聽過在下吧?”
靈虛子有模有樣的思索一下,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其實,修真之人又哪裏還會年紀大,記憶力不好,這家夥分明就是裝腔作勢,不過,卻能給大家一個台階下,這處世手腕當真圓滑。
“嗬嗬,老朽孤陋寡聞,確實不知賢伉儷大名,不過,老朽方才說與道友有些淵源卻不是假話,哎!昔年,那蠱魔神古天前輩的風姿,老朽依然是記憶猶新,可惜,天妒英才啊!”
喬小玄暗自腹誹不已,“這狗.日.的.要占老子便宜,他這言下之意豈不是說和老子的師傅有舊?那老子就平白降成晚輩了?!”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同道,我看這事兒不如就此算了,若是玉龍道友還有甚不滿,不如老朽送你兩個根骨絕佳的弟子就是,你看如何?”
玉龍尷尬一笑,“前輩做主便是。”
“好!”靈虛子又轉向喬小玄,“道友意下如何?”
喬小玄笑道:“在下雖是無心之失,卻也欠玉龍道友一份人情,也罷,不如在下就做主挑幾個根骨好的弟子,送與道友吧。”
“好好好!”靈虛子一陣開懷,“今日皆大歡喜,我等回府繼續飲宴如何?喬小玄小友?還請賢伉儷一同赴宴。”
喬小玄一聽靈虛子的名字,就想改怎麽接近一下,探探虛實,好報西海之仇。此時老頭一邀請,那是正中下懷,自然不會推諉。仗著法力高強,兼有元屠寶劍,也不怕神惡魔鴻門宴,當下攜手女娥,隨三人下了海去。
這一路分波而下,海底世界卻也別有風光。
穿過重重禁製,越過數不清的陷阱,眾人眼前一亮,卻見上有七七四十九顆夜明珠懸浮穹頂,將那海水排在上空,麵前卻是亭台樓閣,和陸地上沒什麽兩樣。
玉龍子將眾人引入大廳,見得八仙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瓊漿美酒,這幾人還真是正在飲宴。
各自各套一番,最後,請了靈虛子上坐,也才紛紛落座。
玉龍子把手輕拍,淡淡妙音響起,由兩側洞門之處,各行入一隊歌姬,如騰雲起霧,蹁躚而至。人人雲鬢輕紗,美豔絕倫。
喬小玄把眼一掃,自然看得分明,個個妖氣純正,這一屋子哪裏是什麽美貌歌姬?分明全是些蝦精蚌妖。前一秒還是美女舞袖,一下秒就見得螃蟹舉螯,這反差也……實在太大了。
席間,靈虛子有意拉攏,玉龍子心存討饒,再加之喬小玄本就想接近這幫子妖怪,個個心懷鬼胎之下,卻是頻頻舉杯,賓主盡歡。隻有那鯉魚精獨自狂飲海塞,也不管什麽做客之道。
菜過五味、酒過三旬,眾人熟絡起來,這言語間的試探便開始了。
“不知小友仙鄉何處?小老兒癡長幾歲,怕不是到過小友門前也說不定哦?”靈虛子撚須微笑,一臉的和藹慈祥。
喬小玄笑答:“在下出生便是這蠻荒之地,幸得上天垂憐,巧遇師傅,結了一場善緣,否則,怕是還在紅塵中打滾廝混呢。”
“哦?喬道友卻是福澤深厚,有此天大機緣,成道有望矣。來來來,我玉龍子厚顏敬你一杯,那小小誤會,咱就不提了,可好?”
喬小玄當然接下,笑道:“嗬嗬,玉龍道友雅量,在下賠不是了。”
兩人舉杯輕觸,雙雙一飲而盡。若是不知前事,倒還真以為是至交好友了呢。
又是一輪推杯換盞,靈虛子掂量了一下,一臉崇敬的問道:“小友?方才聽小友所言,卻是蠱魔前輩親自傳你大.法?”
喬小玄看著眼裏,暗道這老家夥真是演技派。其實他心裏哪裏會崇敬鄧隱那個倒黴鬼?分明就是在試探鄧隱是不是活在人世。
“確實如此。師傅因中土正道人士無恥圍攻,寡不敵眾,這才遠走他鄉,苦煉大.法,以待殺上雞足山,報了昔日之仇。”
此言一出,場內安靜片刻,靈虛子和玉龍子各自轉著眼珠子,心中打起了算盤。
這就要說到靈虛子此行的目的,他當然不是有閑心來找玉龍子喝酒的。
卻是西海事件之後,中土道門偷襲、設伏,無所不用其極,著實打了海外修真一個措手不及。生存壓力破在眉睫,海外修真在中土道門的強勢之下,自然而然的開始團結。各個老妖巨魔紛紛出世,也都拉攏起一幫子支持者,那最為聲勢浩大的,要數北極玄冰凍土之地的極光真人。
這極光真人據說還是幾百年前,正邪大戰時期的人,機緣巧合之下,得了從西方而來混入東方、立足東方的一個魔教派別的的傳承,加之本身凝練兩極玄冰劍氣也是厲害非常,輩分又高。如今,卻是海外最大的一股勢力。
這靈虛子不知懷了怎樣心思,卻是跑去跟極光真人混在一起。如今二次正邪大戰眼看就要爆發,各方勢力也都在積極備戰,哪怕是一丁點兒的戰鬥力,都拉上了戰車,推向了敵人。
說起來,雞足山派會蠻橫的搶奪梓琳師門寶劍,那也是逼不得已。畢竟須彌派已經在西海事件中重新立威,眼看又要擺出天下第一大派的架勢。雞足山派的人卻是不能不著急了。
可著急也沒用,蜀山雖然興旺,但立派短暫,比不得須彌幾千年的積澱,人家暗中不知道藏了多少精妙法寶呢。僅僅是“玉清聖人人間道場”這個名頭,就能唬住不少人。
卻說靈虛子也是個交遊廣闊之人,聽說了玉龍子的名頭,這家夥肉身強橫,兼有一朵玉蓮重寶,也是一方豪強,是以,才前來請他一同加入東方魔教,尊極光真人為教主。
靈虛子剛剛落座,還沒來得及吃盞茶,喬小玄就打上門來,卻是還未談到正事。此時情況有變,若是喬小玄背後的血神鄧隱真還活著,那這天下,還真沒人敢稱自己是魔教教主。靈虛子躊躇半天,思來想去,還是一定得拉了喬小玄一起入夥才是。
靈虛子微微一笑,“卻不知血神前輩仙蹤何方?實不相瞞,小老兒崇敬前輩久矣,實在乞盼能拜見前輩,聆聽教誨。”
喬小玄心中打著轉,笑道:“嗬嗬,這有何難,隻是道友還得等上幾年才是。”
“哦?這話怎麽說?”
“嗬嗬,想必在座道友都知魔道大.法,我卻不妨直說,師傅他老人家正值坐關之際,衝擊那天仙之位,凝練魔道至高九篆元魔靈光!若是大.法一成,四萬八千蠱魔子立成無相血魔,到時候,縱橫天下,也不過是反掌觀紋而已。”喬小玄那一臉的驕傲分明就是個喜歡顯擺的紈絝子弟。
靈虛子和玉龍子都是靈巧之輩,哪裏還不知該做什麽?當下又是頻頻舉杯,馬屁如潮,把個喬小玄當做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哄騙了。
“這卻是天大的美事啊!不瞞諸位,小老兒這次前來卻也是有一場功果送與諸位。”靈虛子高深莫測的說道。
喬小玄要裝愣頭青,那就索性裝到底,一臉不在乎的問道:“哦?還請道友細細講來。”
“嗬嗬,想必諸位都聽說了十年前的西海事件,那中土正道之士濫殺我海外同道,如今,卻是還要攻占四海,平定天下,將這海外勝境也歸入他們旗下,諸位說說,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嘛?!”
“哼!這幫道貌岸然的家夥,倒是敢?!”鯉魚精怒吼一句,倒是真個有些太單純了。
其他幾人都是微微一笑,也不答腔。
靈虛子繼而言道:“我海外同道自不能坐以待斃,是故,各方勢力也在積極備戰,小老兒這趟來,就是想邀請諸位到北極玄冰島一遊,不知意下如何?”
“極光真人?”玉龍子心中明白,這卻是拉攏了。
靈虛子一點頭,“正是極光真人。”
轟隆隆!
眾人正勾心鬥角之時,整座水府轟然一震,好似雷霆滾過。
不過,在場都是修為高強之輩,卻也沒人大驚小怪。
玉龍子狠聲說道:“卻是那該死的禿驢又在聒噪,諸位慢坐,待我前去收拾了他,再陪諸位痛飲!”說完,就要前行。
“道友且慢。”靈虛子皺眉道:“不知道友所言何事?若是有甚不便之處,不妨說出來,大家斟酌一二,可好?”
玉龍子道:“說起來卻也惡心!這卻是年前之事了,當日我在海底煉法,一時間,隻感心神舒暢,就浮出水麵一觀風景,卻又一個光頭修士跑來攪擾,還說什麽皈依正道之類的廢話。貧道聽他聒噪,也沒了興致,當下就回轉水府。哪裏知道,那家夥纏人得緊,硬是跟上來要同我說法,你們說說,這卻是個什麽事兒啊?!不得已,貧道將其囚禁在水府之中。言明,隻要他能不跟我廢話,貧道立馬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