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幾號了?”金鑫看著遠方的騷亂,偏頭問著旁邊的土根。
“15號了吧。”李土根低頭想了想,有些興奮的回答道。然後拔腿就跑。
“15號了。”金鑫點了點頭,“怪不得呢。”
每個月的15號,都會有一批家書集中的送到這裏。因此,15號,對於普通的人來說,不過是月圓而已,但對於這些邊疆的人來說,卻是最為重大的日子。
月已圓,人卻相隔千裏,不能一見。雖說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可是對於這些邊疆浴血的漢子或少年來說,能不能回去都是一個問題了。因此,對於每月一封的家書,他們格外的看重,因為這就是他們浴血的根本。
每一次的戰爭,這些鐵一般的漢子們身上都會帶著所有的家書,貼著心髒放著。雖然這看上去沒有一絲的男子漢氣概,但,信放在心上,家人,也就在了心上。
金鑫突然想起了之前戰場上死在他麵前的那個敵人。那也是一個十七八左右的稚嫩少年,當他的長戟撞在那個少年身上時,那個少年拚命的護著自己的心髒,眼中有股強烈的不甘和渴望,然後他慢慢的倒在血泊中。
那些可惡的白色妖狼崽子,在自己的心中,也放著家書,也放著家中的嬌妻,雙親,小妹吧。他們也渴望著家鄉,也渴望著家鄉那輪淡淡的月光吧。
金鑫怔怔的想著,心中突然對戰爭有一種強烈的厭惡,對於那些發動戰爭的妖魔們更是充滿厭惡沒有一絲的好感。
“老人頻頻望村口,寂寂久無煙土起。阿爺送子少年勇,阿娘哭泣小兒骨。”金鑫喃喃的說道,心中突然有些酸澀,他沒有阿爺,也沒有阿娘。唯一的也要也在幾年前過世。幸好,他還有一個妍麗的少女。
“小鑫兒,夢兒給你的家書。”土根興奮地揮舞著自己手中的紙張,高聲的叫道。
遠處,一個個或年少或粗獷或暮年的人都興奮的摩挲著自己手中的家書,翻來覆去的看著,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一個大字兒都不識。
沒有收到家書的人卻默默的立在陰暗處,輕輕的聳動著自己的肩膀。然後,抬起頭看著興奮的人,眼中掩飾不住的渴望和羨慕。
興奮過後的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軍營幾個識字的人的身邊,聚精會神的聽著那些人一個一個的念著書信,像是在聽最神聖的仙音聖諭。
金鑫的身邊也聚集了幾十號人,都興奮而安靜的看著金鑫的嘴唇。
“狗蛋,在前線好好打仗,家裏一切都好。豬已經幾十斤了,麥子也收了,雞也開始下蛋了。冷得時候衣服穿厚點,打仗的時候小心狼崽子,別被傷著了。”
“黑娃,家裏沒事,你就放心的打仗吧。打完仗了早點回來,你娘想你了,昨天夜裏做夢還一直喊你的名字呢。”
“二娃,爹給你說了一門媳婦,就等你回來就娶回家。那媳婦可水靈了,你娘這幾天都樂得不行,見人就炫耀,那德行……”
金鑫一封一封的念著,心中也漸漸的潮濕起來。原本喧鬧的四周也變得寂靜無聲了,幾個火把劈裏啪啦的燃燒著,發出一聲聲的脆響。
慢慢的,一點壓抑的抽泣聲響起,一個少年怔怔的聽著自己的家書,眼淚卻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他想家了。
更多的人默默的低了下頭,用自己的衣服袖子輕輕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後珍而重之的將自己懷裏的一個包裹打開,將新的家書放了進去,再莊重而小心翼翼的貼身放好。
“好了,都回到自己的崗位,今天夜裏,那些崽子們可能會偷襲。”金鑫轉過自己的身體,大聲的說道。打破了這低沉而溫馨的氣氛,卻輕輕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軍人們四散而起,靜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崗位,手卻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心口。
金鑫重新的坐了下來,那些家書瑣瑣碎碎的,像極了鄰裏平常的聊天,隨意粗俗甚至上下句之間毫無邏輯關係。而且都是那些勤勞的父母找鄉裏的先生代筆的。所以竟能幾封信的筆跡都是一樣。但卻讓這些漢子心酸,淚流。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金鑫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書信,甜蜜的笑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抽出信紙,借著微微的火光,眯著眼仔細而專注的看了起來。
“我想你。”開頭便是這句,直叫金鑫的小心肝撲通撲通的跳了半天,臉上也多了淡淡的一團紅暈。那個小妮子還是那麽的直接啊!金鑫幸福而開心的想到。
“家中一切都不好。小貓想你了,整天不吃飯;小狗想你了,這幾日竟然失去了外出亂逛的興致;小雞們想你了,竟然不再下蛋;小馬想你了,整天都懶洋洋的躺在那裏,就連最新鮮的牧草也不食;而最想你的是門前的那灣池塘,這幾天竟然沒有了一個美麗的倩影;門前的那個垂柳,被我折的快光禿禿了。”
金鑫的嘴角微微的翹著,想著那個嬌俏的少女幾天懶梳妝的嬌嗔,想著那些被折斷的柳枝,然後他竟然意外的在信中撿到了他家門前的柳枝。
“我,真的很想你。”少女娟秀的筆跡,到了這裏被淺淺的蔓延開來,幾個字也模模糊糊的被泓上了幾絲的水汽。
金鑫伸出手指,靜靜的撫摸著,似乎觸摸到了少女眼角的潮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腦海中的少女立刻嬌俏的嘟著嘴,撒著嬌。
信的最後,卻是一首小詩。
“送君千裏戍邊疆,夢郎英勇斬妖狼。跫音驟響驚坐起,推門卻是小貨郎。”
少女的信戛然而起,金鑫的心卻像九天之上的雲彩一樣,開始漫無邊際的飄呀飄。
伸手掏出懷中的荷包,將信放了進去。然後將已經幹枯的樹枝輕輕的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著,濃濃的相思和著淡淡的柳枝苦澀味開始慢慢的融化。
夜空寧靜而高遠。幾點星光默默的陪伴著那輪皎月。
“夢兒。”金鑫看著那輪明月,輕輕的低聲道:“我好想你。”
發放家書的兵士走了過來,將手中剩餘的家書遞給了他。然後安靜的走開。
金鑫怔怔的看著手中的家書,心中也止不住的哀傷起來。
“呂良,王小虎,孟二蛋……”他看著一個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看著遠方的戰場,悄聲的說道:“你們的信來了,你們怎麽就走了?”
是的,這些都是剛剛戰亡的將士的書信。可是,遠在千裏之外的那些殷切的老人們可知道,這些信注定已經沒有閱讀的對象了。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將軍終究要死的,就像那些默默無聞的小兵一樣,壯士終究要歸的,就像那些凱旋而歸的英勇將士。
隻是,究竟能有多少的將軍可以不死,究竟有多少的壯士可以榮歸?
金鑫沒有過分的哀悼,因為戰場上根本沒有哀悼的時間,因為將來有一天他也可能會被別人哀悼,因為……遠處已經發出了淒厲的警報聲。
“劫營!”一個年輕的聲音猛烈的響起卻驟然的終止。
金鑫的眼角狠狠的跳了跳,他知道那個少年已經壯烈了。
伸手撈起自己的長戟,快步的朝著山下跑去。
那些白色妖狼崽子果然陰險,在白天的一番戰爭之後,緊接著夜裏又發動了劫營。那位呼延慶果然是一個狠角色。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金鑫冷靜的安排好各處的防守,然後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的敵營,心中對自家的那位紅臉巨漢不禁暗暗佩服,果然是老奸巨猾的人間界榮光啊!
一排排的火箭迅疾而猛烈的朝著山上射來,而那位陰險的呼延慶更是趁著夜色將攻城魔炮也用上了。呼嘯而來的巨大岩石不時的砸在營地中,造成了巨大的傷亡。
“怎麽辦?”金鑫的心有些煩躁,夜色的確給了對方很大的便利,即便是以他異於常人的眼力,也不可能在夜幕中找到對方攻城魔炮的位置。
要是有寧不歸的能力就好了。金鑫眯著眼睛想到,心中對於黃昏那驚豔的一箭更加的羨慕,對寧不歸那非人的實力也更加的渴慕。
“小鑫子,怎麽辦?”土根快速的跑了過來,臉上明顯的蒼白無力。就在剛才,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邊前兩分鍾還談笑風生的戰友化作了一團肉泥。
金鑫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猛然的抬起頭,眼中發出了一股如狼的光芒。
“召集兄弟們,和我往下衝一點兒。”金鑫冷聲道,隻有和那些白色妖狼崽子纏在一起,那些攻城魔炮才可能消停點,自己的傷亡才可能小點。
這是一個瘋狂的想法,尤其是在這漆黑的夜幕中,也隻有瘋子才敢這麽幹。
金鑫快速的集合好部隊,快速的穿插,生生的劈出了一條血路,大致的來到了敵人的後方。來劫營的人,雖然不知道多少,但想來也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