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碧含出國倒計時隻剩下了三天,她整日忙碌準備,到現在基本上東西都已經打點好。

近來她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好了好了,這些不用帶,我是去國外又不是去太空,沒有也可以買。”我陪她在家收拾東西的時候,每隔十幾分鍾就會聽見她和她媽說一遍這句話。

可是她媽說的也對,本來就是背井離鄉到那麽遠的地方去,肯定會牽掛。

收拾之餘葉碧含說:“青桐,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你想去哪兒?”

“我想去這個城市最高的地方,好好看看它,或許離開的一年,我會很想念呢。”

吃完晚飯出門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馬路上卻燈火通明,連星星都看不見。我們一起去了學校的天文台,據說從那裏能看到這個城市最美的風景。

本來就是在放假期間,又是在晚上,所以整個校園靜得出奇,此刻,有一種這個校園屬於我倆的感覺。

天文台的台階上蒙了一層灰。我倆躡手躡腳地爬了上去,門口的鎖鏈可以撐開一個口,剛好夠我們鑽過去。

跳過一個柵欄,跳到了看台上,瞬間,很多風景盡收眼底。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些年,第一次覺得這個城市美不勝收。

“程青桐,給你點個讚,幸虧你記得這個地方,不然這麽好的風景我就要錯過了。”

我得意地一笑:“有本女俠在,你什麽都不會錯過。”

我踮起腳尖,做了一個擁抱星空的姿勢,耳邊哢嚓一聲,我猛地扭頭。

“青桐,喝一杯吧!”

是葉碧含拉開了一瓶啤酒。我心裏一樂:“你想得還挺周到的嘛!不過出國以後你可絕對不能沾這個玩意兒!”我接過了她遞來的啤酒,裏麵發出嘶嘶的聲音。

“好了,別婆婆媽媽了,再說耳朵都起繭子了,你喝還是不喝!”

我幹脆地舉杯,跟她響亮地碰了一下,啤酒的泡沫在舌尖翻騰,清涼的**順著胸膛流淌,葉碧含朝著我明媚地笑著,一切都沒有變,我們還和曾經一樣,一起身披著戰甲,一起闖**江湖。

我沒有再提起與她即將離別的事情,也沒有提起任何傷心的故事。我們默契地東拉西扯,隻說那些快樂的歲月。

這樣就覺得,好像青春一直都這麽快樂。

葉碧含,有你在可真好,因為,有你在就可以把我這二十多年的生命串成一條不斷的線。

我錯過的歲月,你幫我經曆;

我遺忘的時光,你會想起;

我丟失的記憶,全都在你心裏。

所以我想說,葉碧含,有你真好。

倒計時一天。

最近幾天,我們已經徹底成了連體嬰,形影不離。她說想送我一件衣服,我當然要幫她實現願望,義不容辭地接受了。

之後,我們在商場挑了一套情侶裝,買了同樣的女款,穿在身上招搖過市。

一路上說說笑笑,毫無離別的感覺,也不會刻意地去想明天,當下才是我們最該珍惜的時刻。

誰都不知道意外和幸福,哪個來得更快。

去吃烤肉的路上路過施工的高樓,噪音大得讓人心煩,我們捂著耳朵,低著頭往前走。

誰也沒想到,會有東西從高空中墜落……

誰也沒想到,那東西正不偏不倚地朝著我砸來。

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我抬著頭驚恐地看著那個東西朝著我直直地砸下,卻忽然覺得身體一輕,朝著遠處飛了出去。

“小含!”

最後一刻,是她拚盡了全力將我推了出去。她被東西砸中,一下便癱軟在了地上。

那一刻,好像全世界再沒有任何聲音,我的腦海裏隻剩下了葉碧含一個人,我朝著她撲過去……

她的頭上淌出了鮮血,蹭到了我的衣服上、手上,還有心上……她雙眼緊閉,不論我怎麽用力搖晃她,她始終沒有反應……

葉碧含,你說過,不管我什麽時候叫你的名字,你都會答應的……

然而你卻一直都沒有聽到,沒有睜開眼睛,更沒有回應我。

周邊圍了一圈人,有人打了救護車的電話,我就那樣坐在她的旁邊號啕大哭。

為什麽砸中的不是我……

救護車趕來,他們從我身邊把你帶走,我的心幾乎是被你一直揪著,你進了手術區,上麵“手術中”三個字一直亮著。

我除了可以盯著那個燈在外等候以外,竟什麽都做不了。

內心的恐懼一點點地吞噬著我,我害怕從今往後都再也見不到她。

我隻覺自己渾身冰涼,在手術室的門口來回徘徊,從沒有覺得,等待竟是一件如此難熬和漫長的事。

而“手術中”那三個字,像是警示燈一般,我常常盯著它看,刺得我雙眼很疼,在避開它的時候,看向別處竟是一片模糊。

啪——

燈滅了。

我呆住,心一直在慌,醫生從裏麵出來,滿頭大汗,眉頭緊鎖。

“醫生!她是不是沒事兒了!她是不是醒了!”

醫生摘下了口罩,擦了擦汗。

我特別害怕他會說:不好意思,我們盡力了。

“我們盡力了,但她傷得太重,生命算是保住了,隻是什麽時候醒來很難說。”

我的嘴唇在發抖,醫生已經轉身離開了,我撲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胳膊:“醫生,她會醒來的對不對,你說清楚,什麽叫‘什麽時候醒來很難說’,你是醫生,你怎麽會不知道,你說清楚……”

“你冷靜一些,這裏是醫院,請不要大聲喧嘩,還有其他病人……”

“其他病人我管不了!你快點把她給我治好……”我被人拉開,醫生走遠,眼淚早就已經模糊了視線,什麽都看不見,在原地哭了一會兒,我才猛地清醒了些,站了起來,朝著她的病房衝了進去。

葉碧含,你要醒來,你一定一定要快點醒來。

我呆坐在她跟前,看著她沒有血色的臉,不知道為什麽會忽然想到溫柔,想起了溫柔走前和我說過的話,我心裏很害怕,害怕小含就這麽走了。

一直以來,在我麵前的她都是活潑吵鬧的樣子,她從來沒有這麽乖這麽安靜地躺在我麵前過,從入學一直到現在,仿佛做夢一般,發生了很多事兒,但又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等她醒來我們還在高中的課堂上,還在艱苦地為高考奮鬥著,我還沒有遇見莫西一,她也沒有在為出國做準備,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林小築和莫西一一起趕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看著她,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甚至連他們進來了,我都渾然不知。

直到我的身邊出現了一塊兒暗影,我才發覺身後有人,回頭的時候,看到了林小築。他看著我紅腫的雙眼,想張口說話,可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依然沒有開口。

我不再看他,也沒有理會一直站在床尾出神的莫西一。

林小築:“青桐……醫生……怎麽說?”

他大概是猶豫了很久才敢問出來。

“醫生說,病情比較嚴重,什麽時候醒來很難說清楚。”

我呆呆地向他們轉述了醫生的原話,每說一個字都覺得心疼得要命,我喃喃自語:“為什麽砸的不是我……為什麽……”

剛想流淚,但我還是強忍著,站了起來,看了眼他倆。經過上次的衝突,我很難把他們倆放進一個和諧的畫麵裏,今天難得地兩人沒有起衝突,竟然一起來了醫院,好像成了一家人。

“你們坐吧,醫生隻是說不清楚什麽時候能醒來,就說明她總會醒來的,所以……你們不要擔心。”我說完這話之後,好像安慰到的是我自己。

莫西一的目光裏都是憂傷,帶著些暖意,似乎想要將我的擔心驅走,想用他的眼神給我一點點的安慰,我朝著他輕輕地笑了一下,我想那個笑一定比哭還難看。

隻是之後,我看到了他的微笑,嘴角向上,一個小小的弧度。這大概是我見到的他第一個主動送上的微笑。

我曾想過無數種他主動朝我微笑的場景。

比如他被我感動,他發現他其實真的愛上了我,然後衝著我笑。

比如在某個下雨天,我見他沒有帶傘,給他送去,他朝我笑。

比如我們最終還是走散,多年以後不經意的相遇,他對著我笑……

然而,都不是,我錯了,我終究還是失算了。

葉碧含,我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過你會受傷,哪怕我再也不能遇見他的微笑,我也不希望你會受傷。

我情願那個被砸中的是我。

這樣不僅你不會受傷,甚至莫西一還會有那麽一點緊張。

這樣該多好。

林小築看見我又在發呆,便主動走上前,他輕輕地捏了捏我的手臂,溫柔地說:“青桐,沒事兒的,小含隻是累了,想睡個懶覺,等她睡夠了,自然就醒了,我們一起等她醒來。”

我點點頭,故作堅強:“當然了,她一定會醒,我就要在這裏一直等到她醒過來。”

有人砰砰地敲門,莫西一去開了門,一個身影衝了進來。

是易淡。

林小築見來人是易淡,轉身便要把他往外拉,可誰知那易淡力氣賊大,扳著門死都不放手,莫西一雖然也知道易淡對不起葉碧含,但畢竟他是易淡的朋友,而且看來易淡今天也不是來鬧事兒的,所以便沒有插手。

我看著易淡失魂落魄卻還在拚命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忍。

“小築!別攔他!”

他們的動作隨即停止,林小築有些不懂,但還是慢慢地放了手。

“讓他進來!”

我也不知道當時為什麽會讓他進來。按照常理,他害葉碧含住過院,又砸了我家的幹洗店,還弄傷了我,我應該毫不猶豫地讓林小築把他拖出去,甚至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可此時此刻,我忽然覺得,曾經那些小打小鬧都不算什麽,而今,麵對真正的生死,我們或許應該看開一些。

或許多一個人,就真的多一份力量呢!

或許多一份祝福,就真的會好呢?

麵對著生死,我還有什麽放不下,我們又還有什麽仇和怨呢,一切也不過隻是過眼雲煙罷了。

易淡搖搖晃晃地走到了葉碧含身邊,他伸手摸了她的頭發,我沒有上前阻止。他竟像個孩子一樣抽泣起來,莫西一和林小築出了病房,房間裏就隻剩了我們三個人。

或許,再壞的人也是有真心的,隻不過他們把自己表現得太壞了。

這個時候醫生來了病房,通知我們去聽一下最後的結果,我三步並作兩步,跟著醫生到了辦公室,易淡本來也要跟著,被我製止了。

“你留在這裏照顧她吧,這裏不能沒有人。”

他點了點頭,順從地答應了。那個自私渾蛋的人,現在也變得如此聽話了,我心裏忽然有那麽一絲的欣慰。

進了醫生的辦公室,看到了葉叔叔和葉阿姨眼睛通紅,葉叔叔眉頭緊鎖,我心裏有一絲愧疚,要不是因為我,小含也不會受傷。

醫生一臉凝重,拿著檢查的報告單說道:“病人的情況比較嚴重,目前是植物狀態……”

葉媽媽幾乎要暈厥過去,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家屬先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我們會竭盡所能去治療她,也不排除可以醒來的可能,希望你們能配合。”

葉叔叔:“配合,我們一定好好配合,隻要能治好我的女兒,怎麽配合都行……”

我們的情緒都十分低落,出了辦公室,我攔住了葉阿姨。

“阿姨,是我對不起小含,要不是因為我,她現在都已經到了新的學校,已經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

葉阿姨難掩心裏的傷痛,但還是安慰了我:“青桐,你也不必自責,那施工樓上掉下來的材料,怎麽能是你控製得了的?”

“可是……如果不是小含及時把我推開,今天……躺在病**的應該是我……”

葉阿姨驚訝地抬起了頭,葉叔叔也很驚訝。

葉叔叔微笑一下:“青桐,你別這麽說,如果當時你是小含,你也會這麽做的,在叔叔阿姨心裏,你和小含一樣,都是我們的女兒……”

如果當時他們打我罵我,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他們非但沒有一句重話,反而安慰我。

我心裏一時堵得慌,心口壓著一塊重重的石頭,就連呼吸都變得好難受。

手機一直在震動,可我什麽人都不想見,什麽話都不想說。

我晃著身子,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大概是老天也在同情我,此時外麵正大雨傾盆,雨水模糊了整個世界。我就這樣走進了雨中,和雨水混為了一體,雨水的冰涼很快浸透了全身,漸漸沒有了知覺。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常和葉碧含一起去的一家咖啡店,因為下雨,咖啡店裏的人似乎很少,從外麵看進去,裏麵溫馨而舒適。三三兩兩的好友坐在一桌,聊天喝咖啡,該是多麽愜意的生活。

我把視線轉到了我們經常坐的那個角落,葉碧含好像就坐在那個地方,開心地大笑著,還不時對著對麵的我指手畫腳,評頭論足,那樣的時光,好不快活。

可是當我仔細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那裏坐著的人並不是她,她的對麵也不是我,隻不過是兩個陌生的女子在喝咖啡而已。

雨水太涼,衣服都已經濕透,我蹲下了身子,用胳膊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頭緊緊地埋在胳膊裏。

聽說鴕鳥遇到危險的時候,總會把頭埋在土裏,以為埋起頭看不見危險,自己就是安全的,而現在的我,就是一隻鴕鳥,自欺欺人是我唯一能讓自己逃避的辦法。

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蹲了多久,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我的後背傳來一絲溫暖,胳膊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拉了起來,是林小築。

“程青桐!你非要這麽作踐自己嗎?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找你!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終於有人批評我了,我終於不用再一直自我批評了,這樣很好。

我一直低著頭,又哭又笑的樣子好像嚇到了他,他的手臂一緊將我拉進了他的懷裏。我就這麽任由他抱著……

他在我耳邊說:“走,我們回家。”

他拉著我剛要走,迎麵看見了莫西一,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上披著林小築的衣服,又看了看有些失神的他,想要解釋,卻又覺得身子抖得厲害,嘴唇也在發抖,根本開不了口,發不了聲。

就這麽任由林小築牽著往前走。莫西一在我們後麵默默地跟著,其實那個時候,心裏很希望他能追上來,從林小築的身邊把我帶走,帶到他的身邊去,很希望那個和我說“走,我們回家”的人能是他。

可是為什麽,莫西一,你總是要晚一步呢?

為什麽你從來就不知道爭取一下呢?

為什麽讓你向我邁出一步就那麽艱難呢?

林小築一直把我送到家,我媽一直在門口等著我,不時地看著門口,見我回來之後,心疼地把我拉進了屋裏。

“你這孩子,下雨了怎麽還在外麵走來走去?怎麽也不打個傘呢?越來越不聽話了,快進來換個衣服……”

老媽仍然是那個絮絮叨叨的樣子,從未改變,隻是我沒有力氣再和她像曾經那樣鬥嘴了。身上的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老媽拿著毛巾把我包裹起來,我還是每隔幾分鍾就打一個噴嚏,根本停不下來。

林小築忽然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我不得不抬起頭看他,他的目光難得這麽溫柔,那個一向都是飛揚跋扈霸道多情的他,此刻就深情款款地站在我麵前。

不得不說,這個樣子的他真的會打動人。

他把我擁到了他的懷裏,很用力地抱著我,似乎隻要稍不留神我就會走掉一般。

他的臂彎很有力,身體的溫度一點點溫暖了我,剛剛還冷到發抖的我,此刻竟緩解了許多。

“青桐,別這麽折磨自己,你這樣,我會很難過。”

我的身子忽然一僵,本以為他隻是想單純地安慰我,可是此刻他要說的話,我心裏已經大概有數了。

我吃力地將他推開,他有些不情願,但我還在掙紮,他便放開了我。

“青桐,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喜歡上你了,並且從很久前開始就已經喜歡你了,我從來沒有對一個女生這麽用心過,你是第一個,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何必大晚上地救你,還不碰你一下;我又何必幫你找那麽多兄弟揍那個易淡;我又為什麽看見你和莫西一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就來氣……青桐,如果你願意,讓我守護你,我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我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

或許聽到男生這樣對他心愛的女生表白很正常,可是如果這個男生換成是林小築那就不一樣了,他向來都隻知道遊戲感情,此刻能說出這樣的話,讓我不禁吃驚。

“小築,我的心在哪兒,你是知道的。”

我把掌心按在了我的心髒上,感受著它的跳動,看了一眼窗外,我對他說:“這裏早就已經有人占據了。”

窗外,一個人的身影孤單地立在那裏,雨水模糊了他的麵容,打濕了他的衣服,可是無論視線多麽模糊,我還是可以清晰地辨認出就是他,莫西一。

無論是在人潮湧動的人群裏,還是在這傾盆的大雨間,我總是可以這樣一眼認出你的身影。你略顯孤單的背影,棱角分明的側臉,幹淨好聞的味道,曾不止一次入到我的夢裏。

這便是我無法忘記你的原因。

可就在這個時候,你卻又一次轉身離去,我不明白,為什麽已經到了身邊,還是不肯到我身邊來,哪怕是看一看此時的我,說一句不鹹不淡的安慰,就這麽簡單的事,你還是做不到。

林小築的視線飄到了窗外,他看見了莫西一剛剛就站在那裏,也看見了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當他轉回頭再看我時,我的臉上早就已經寫滿了悲傷和難過。

他失望地笑了笑,從我身邊走過,離開了。

我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裏一陣絞痛,像是被刀割一般。老媽見林小築走了,這才從旁邊走到我跟前,她一向是個不懂安慰的人,隻知道嘮嘮叨叨說些婆婆媽媽的話,可是此時我並不需要安慰,我隻需要她在我身邊就好。

隻要她在,就是對我最好的安慰。

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無所顧忌地大聲哭了。我趴在老媽的肩膀上,任憑眼淚流淌,她瘦削的肩膀此刻成了我最踏實的港灣。

“為什麽?為什麽成長這麽艱難?”

“愛情不是甜蜜的感覺嗎?為什麽我感受到的都是疼痛?”

“媽,原來成長,是一件這麽痛的事情啊!”

轟隆一聲,外麵響起了雷聲。

雨越下越大,眼睛覺得腫脹,似乎快要睜不開了。老媽心疼地拍著我的背,她輕聲說:“小桐,不要怕,媽媽在呢。”

我本想止住的眼淚嘩地又來了。

她的聲音忽然好像夏日裏清涼的風,又像冬日裏的溫暖壁爐,我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躺在搖籃裏聽著媽媽唱歌的孩子。

她說,小桐,不要怕,媽媽在呢。

那個時候,爸爸還在,媽媽還不是這麽絮絮叨叨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她很溫柔也很靦腆,在爸爸麵前總是一副小女人的樣子。

可如今,歲月把她逐漸雕刻成了一個鄰居大媽的樣子,她要外出賺錢,她要做飯養家。

我心疼她,不想讓她再過多地擔心我,便立馬擦幹了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

“媽,我沒事兒,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她笑了,她摸了摸我的頭發,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頭,眉宇間出現兩條深深的皺紋,我心一緊。

“小桐,你長大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經曆的,你要勇敢,不要害怕,媽媽會一直在你身邊,小含……那是意外,你不要過度自責,媽媽相信,好人總有好報,她一定會醒來。”

我篤定地點點頭,此時已經極累,換過幹淨的衣服之後,躺在**,沒有一會兒便睡著了。

夢裏,我夢見了很多人。

葉碧含在對著我笑,她說她已經到了新的學校,並且已經認識了不少人,讓我不必掛念她。

蔡其航已經找到了創業的好項目,已經漸漸步入正軌,並且他交了新的女朋友,他們很相愛。

林小築指著我的鼻子說,程青桐,你以為你是誰,小爺會看上你?簡直是笑話。

最後,我看見了莫西一,我挽著他的胳膊,我們在牧師的見證下,一同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隻是那句“我願意”還沒有說出,夢就醒了。

醒來以後我本想讓自己盡快入睡,把那個殘缺的夢做完,可是無論如何都再也睡不著了。

我多麽希望,美夢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