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收拾好了要帶的東西,噪音吵醒了一夜都沒怎麽睡好的老媽,她眼裏滿是焦急,走到我跟前,開始不停地安慰我。

“青桐,青桐你這是要去哪?媽媽和你說,你不要衝動,就算是沒有了他,你還有我,難道你連媽媽都不顧了嗎?”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裏一酸,我扔下了手裏的東西上前緊緊擁住了她:“媽,你放心,我不是亂來,也沒有衝動。莫西一的遺體還在山區裏,他媽媽病著過不去,他爸一直以來對他也不是十分在乎,所以,我必須去,把他帶回來,不然他一個人會孤單的。”

聽我說完這一番話,她的心放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背,輕聲說:“去吧,早去早回。”

我點點頭,她摸了摸我已經又長長的頭發,說了聲“媽媽等你回來”。

我眼睛疼得厲害,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來,就這麽通紅著出去怕是會嚇到路人,所以一路上都戴著一副墨鏡。

坐在車窗旁邊,我看著一路上的風景,心裏漸漸平靜。想到當初莫西一就是看著同樣的風景走進大山時,我就恨不得把所有的景都看遍,一個角落都不要錯過,隻是,火車那麽快,窗戶那麽小,我能看到的,隻有這個世界的一個小角罷了。

當我看到大山時,心裏一陣洶湧,就是這裏困住了他三年,最後又帶走了他的生命。

可又不能怪它。怪隻怪他心裏的那道障礙太深,真正困住他的,是他心裏的那道坎兒。

我接回了他的遺體。

我看著他的麵孔,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

躺在這裏的人,難道就是我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人嗎?

他為什麽一動不動不說話……

如今的你,再也不能看風景。

如今的我,再也看不見溫柔的你。

陰陽相隔,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設法讓自己的內心安寧,回想著那些過往,好的,壞的,開心的,不開心的,曆曆在目。而你鮮活的麵龐還是會不停地出現在我的腦海,大概是我曾經太能想象你的臉,你的一舉一動,所以現在回想起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想著想著,甚至會甜蜜地笑出來,好像你就在不遠的地方等著我去找你一般。

隨著列車離大山越來越遠,離家鄉越來越近,我的心也越來越平靜,漸漸踏實下來。

或許你從未離開我,或許你會永遠存在於我的心裏,這樣便不會有人把你搶走,也不會有人再來傷害你,我的心房,將是你最安全的港灣。

我在他的墓碑上寫下了“青桐之愛”四個字,這一生,除了你,我不會再如此深愛任何一個人。

莫西一,你聽到了嗎?

後來,我接到了葉阿姨打來的電話,她說葉碧含已經醒來,我高興得不能言語,卻也不是曾經一蹦三尺高的樣子。

接著她又說雖然小含已經醒來,但是腦部還是受到了重創,有一部分記憶仍然被忘記了,很多人她都已經不認識。

聽到這裏我還是會有一些難過,因為那個從小伴我長大,伴我成長的人,可能不認識我了。我無法麵對這個對我渾然不知的葉碧含,但我依然感謝,上天能給她一次機會,讓她重新擁有生命。

對,活著,清醒著,便是最大的欣慰。

我會每天去看她,去和她講我們曾經的過往,那些青春的故事,那些飛揚跋扈、張牙舞爪的生活點滴,讓她一點一點地想起我。告訴她我們在哪條小道上散過步,告訴她迷倒眾人的那些輝煌曆史,告訴她我們曾一起瘋狂一起揮霍過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天台、宿舍、操場、教室,幾乎所有的地方都有著我們一同走過的痕跡……

那天我趴在小含的身邊,握著她的手,看著她那無憂無慮的雙眼,認真又神聖地說:“小含,真正的朋友,不能用時間的長久來衡量,而是那些來了便再也沒有離開的人。如果你忘了我,我就讓你重新記起我,如果,你記不起我,我願意和你重新創造記憶。”

她看著我的眼睛,我笑著,她點了點頭,拍手叫好。

葉碧含,你知道嗎,你的康複,是我這些年以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是我所有絕望中唯一的一絲希望。

你的笑容,是我今後,要做的所有的努力。

你的康複,從今往後將會是我最大的動力。

就在我出了醫院,匆匆趕往公司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我看著屏幕閃爍,想了好久都沒有想起這個B市的號碼會是誰。

“喂?程青桐!”

“蔡其航?竟然是你!”我幾乎用一秒就聽出了他的聲音,心裏有些激動。

“程青桐,我手機沒有電了,所以,用了朋友的電話,我隻是想第一時間告訴你,歡歡已經接受了我的求婚,再有不久,你就要隨份子錢了。”

聽著他的聲音,幾乎就已經看到了他此時興奮的臉,我為他高興,心裏是滿滿的羨慕。

“祝賀你,蔡其航。一定要幸福。”

他們終究還是成了平凡的一對,可是對於多數人來說,這樣的平凡都是難能可貴,能夠擁有這份平凡的幸福,已是莫大的幸運。

抬頭望向天空,深藍邈遠,飄著幾片遊離著的雲彩,淡淡的,薄薄的,顯得有些蕭條。聽說好人死後會去天堂,那麽莫西一,你在天上一定你能看得到此時的我吧。

我曾乘上了你的這趟列車,便注定此生再也不能將你徹底放下。

你曾鑽進了我的心房,我捂著心窩緊緊地把你收藏。

我張開了雙臂,向著天空,閉上雙眼,踮起腳尖。

我能感受到你,感受到你的溫度,你的輕吻、你的擁抱和你幽深的瞳孔裏傳遞給我的那一點點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