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在曉瓊的提醒下繼續講述道:“後來,老寨神回來後,把自己關在家裏,誰也不見,連她手下的青頭也見不著她的麵,偶爾去了趟神壇---,可寨子裏的重大的事務也不過問了,山寨裏的寨主和幾個青頭都非常地擔心,暗地裏猜測著她會不會出了意外--。

最後老寨主和神壇裏的青頭商量了一下,便派了兩人成天在她家門口守著,有一天,她家的院門開了,走出一位白頭蒼蒼的老婦人,對著天長歎了一聲,嘴裏嘀咕了一陣,兩個看守的的人仔細分辨,發現是老寨神出來了,隻得她看起來一下子象至少老了十歲,都分辨不出來了,嚇得趕緊報告寨主------。

老寨神手撐了一個神棍,顫悠悠地一直走到我們家門口,我當時正在院子裏編一個簍子,院子門沒有關,看見她來了,一怔,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啦,寨神是山寨裏的天神人物,會主動登我家的門?,我擦眼看了看,確認是她,趕緊地起身恭恭敬敬給她行禮,迎到正屋裏讓坐,可老寨神並沒有進屋,而是看了看我的腳,又圍著院著裏的那口井看了看,一臉的古怪,眼睛混濁,竟流下淚來,可仍舊是一聲不吭的,最後,才扔下一句話:把井口的那塊石頭移開吧!。

說完就;默不作聲地走了,可剛走到了院子門口,就顫顫巍巍地跌倒了,等寨主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寨主問我,寨神來我家做什麽,我一五一十地說了,有的不根本不相信,認為寨神的身份高貴,是天神降臨,怎麽可能跑到我家裏來,有的半信半疑的,有的還認為我不吉,見了我象見了鬼一般,我真是跳到河裏也洗不清啦!。

老頭說得哽咽起來------,此時就聽到屋外“轟”一聲,曉瓊和老頭都不由得站了起來,往外奔,發現井口的石塊已經被二黑推開了。

老頭看到自己井口的那塊大石頭已被推開了,目瞪口呆的,可很快,老頭瘸著腳,竟“騰騰”地幾步便縱到井口旁,伸頭看裏麵的泉水,曉瓊嚇了一跳,以為老頭腳步不方便,本還想扶老頭過去,可看老頭急得這個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二黑給人家惹禍了------。

不由得跟著老頭來到這口井旁邊,鵝卵石鋪就的圓形井台寬闊,很石塊壓得有些坑,曉瓊也伸頭去看,“嘣”地一聲撞上了老頭的頭,曉瓊疼得吡牙,可老頭仍舊一副迷蒙蒙的樣子,象沒有根本就這麽回事情一般,二黑心疼地來撫她的頭:“瓊,瓊,還疼?”。

曉瓊搖了搖頭,扔下兩個字:“不疼!”,又繼續伸頭去看那口井,這口井水幽幽的,悠悠的,從井裏透著一種清冷的寒氣,頓時讓人涼爽起來,水麵似鏡一般地倒映出自己的臉,忽影忽現的,忽上忽下的,忽左忽右--,青石磚壘起的井壁上還長滿了一團團碧綠青苔,遮蓋了整個井內壁---。

老頭木訥訥地立在當場,簡直就不相信這是真的,抖抖縮縮地看向二黑,又語無倫次地問道:“是你,你,你----弄開的?”。

二黑有些著慌地看著曉瓊,顯然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呢,曉瓊見老頭眼神透著的神色不是憤怒,而是惶恐和不知道失措,暗想,這也算是二黑給他惹禍,便有意無意地衝老頭說道:“老爹,推開了就推開了吧,你一個人孤苦伶丁的,吃水也不方便,也許是天意哦!”。

老爹聽得顫抖起來:“姑娘,真是----這樣的?”。

曉瓊沒有正麵回答,而是說道:“老爹,你坐著,我讓二黑提水幫你澆地!”。

二黑見老頭和曉瓊都沒有怪罪自己,趕緊到院子的一角找了一個空土陶罐,去提水澆院子一側的地上的菜了,曉瓊找了一把鋤頭,開始為老頭除起地上的夾草來了,老頭癡呆呆地看著兩人,表情象在做夢一般,一直二黑澆完了水,把奪過曉瓊手中的鋤頭道:“瓊,瓊,你坐---,我來!”。

二黑勁大,一鋤頭下去,不是除雜草,而是直接把地麵的夾草包裹進土壤裏--。

曉瓊見老頭仍舊傻怔怔地站著,一會兒揉眼,一會扯胡子的,疑是在夢中,曉瓊本想讓他接著講下麵發生的事情,可見老頭一時半會兒也靜不下心來,幹脆從屋裏抬了一把椅子來道:“老爹,你坐下休息一會兒,我去跟你拿個杯子來!”。

曉瓊又跑進屋裏,拿了一個精致的土陶杯來,剛要伸手往井裏舀了一些水,老頭卻猛地回過神來道:“姑娘,我來,我來,看我,都樂昏了頭,讓這尊貴的客人來做,你坐著,我來舀水給你喝!”。

說完,也不管曉瓊同意不同意,拿過曉瓊手中的土陶杯,從井裏舀了一杯子,又恭恭敬敬地雙手遞給曉瓊,曉瓊見老頭這舉動,懷疑他是糊塗了,趕緊地扶住老頭道:“老爹,老爹,這不行,我是一個小輩,你坐著,我來舀-----!”。

老頭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你是來家裏的貴人啦,你閑著,我去做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又停了下來,又門外走,曉瓊趕緊地問道:“老爹,你這是去哪?”。

老頭道:“哦,我到前麵一戶人家借一隻雞來,家裏沒什麽嚼頭,招待不周!”,說完又慌裏懂張地要走,曉瓊聽得放下心,可轉念一時,萬一那戶人家有人有老一輩的人見過那妖怪,也就是二黑他爹的,見到二黑,弄不好讓神婆給知道了,也是麻煩事,再說了,神婆隔個一兩天,總是帶一隻山雞回來吃,家裏也不缺這個。

曉瓊想到這裏,趕緊把老頭扶了回來道:“老爹,我們不愛吃雞,你坐著,我來給你做飯,快點呢,很快就好!”,把老頭扶了坐下,曉瓊往聞到油煙味最重的那間走,進裏麵一瞧,果然是廚房,有灶,有土鍋,有幹柴---。

曉瓊在老頭的廚房裏找到米,米裏還放了幾個雞蛋,旁邊還有一些似麵粉的東西,聞了聞,用手捏了捏,有些象做涼粉的食材,又它放倒一旁邊,先把米用一個土陶罐裝了,到院子裏洗淨,放到灶上,往裏麵塞了一些幹柴,好在這裏的一切同家裏的差不多,曉瓊使起來也順手,用鬆球引燃了火,放入灶中,煮著飯,又到院子裏把早上采摘來的青頭菌子洗淨了,再往院子裏摘了一些青椒和兩樣新鮮蔬菜,把它們洗淨了---。

抬到廚房,把飯移到一側,留有一個小角,徹底地土陶罐裏的水氣悶幹了,換上另一口鍋,加了一小點油,把另外兩個蔬菜炒了,煎了點花生,最後炒了青頭菌子,把飯抬到客廳裏的桌子上,一桌子的香氣地彌漫開來了,到院子裏扶老頭進去享用---。

老頭瞧一瞧二黑,瞅了一瞅曉瓊,象在看兩個寶貝似地,嘴裏咧到一旁邊,笑得胡子都抖了起來:“姑娘,我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還有你這麽個天仙似地人兒來做飯------!”,頓了頓又想到什麽似地說道:“還有你的這個同伴,力大無窮的,又是鋤地,又是澆的------,還把壓了幾十年的井口石頭也掀開了,這可是我爹當時找了七八個彝族青壯男人才做的事情,竟被他一個給幹了,真是個月裏的毛毛囉------!”。

曉瓊心想這老頭真是老了,怎麽把二黑比作月裏的毛毛呢,暗自好笑,又聽老頭道:“姑娘,快進屋,我們吃飯!”。

曉瓊本想繼續進屋讓老頭把寨子裏的那點事情聽了,經老頭這麽一說,看了看天氣,覺得不早了,也出來一天了,再說了猸兒和老狼還在外麵等著呢,便說道:“老爹,飯我們就不吃了,我們也應該回去了!”。

老頭看起來一臉的失望,塌蔫著頭,眼睛也變得混濁起來,眼淚急得都要流下來了:“姑娘,你無論如何得吃了飯再走了啦,是不是嫌我家裏窮,沒有什麽給你吃的?”。

曉瓊趕緊地說道:“不是,老爹,你不嫌我們煩,我們明天還來?”。

老頭這老高興地把頭點得跟雞啄米似地道:“好,好,好,你們明天一定來囉,我明天一大早地就打開門等著你們,再到前麵那戶人家去借一隻雞來,哦,哦,哦,我又忘了,你們不愛吃雞,那你們愛吃什麽,我也好給你們備著--”。

曉瓊隻得又說道:“老爹,你要這麽客氣,那我們真不敢來了,你什麽也不用準備,也不要向別人借來,我們才好意思再來的!”。

老頭道:“姑娘,這那好意思啦,瞧你們,都幫我幹了一下午的活了,連飯也吃不著一頓就走了-----!”。

曉瓊道:“老爹,你趕緊進去吃飯,涼了就不好吃,我們走了!”,走到門口,又突然想到什麽似地停下來道:“老爹,我們到過你家的事,你也別跟別人講,我不喜歡熱鬧,喜歡清清靜靜的,也不喜歡人來人往的,惹來事非!”。

老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嘴裏嘀咕道:“嗯,也對,人串門子,是非多,狗串門子,棍棒多,雞串門子,被人下土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