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魂出竅幽冥暗渡
榮華公主已顧不得燕洛雪此時是在西秦國隊伍前,她掙脫了燕重垚拉她的手,隻想撲上前,撲到女兒身邊,但南鳳靈帝陰柔的一聲“皇姐”讓她不由自主止了腳步。?
她心裏不斷喚著“雪兒”,卻不敢挪不動腳步。燕重垚護著父皇,看著妻女,心中紛亂,雪兒這是怎麽了,怎會突然用鼓聲攪亂了四國神聖的盟誓??
四國君王神態各異,東齊幽王是此次會盟的發起者,自然首先發難,他氣衝衝質問道:“祭神壇會盟,天神之誌,她一個小丫頭竟敢……”?
他話音未落,臉色劇變,眾人一如他一般癡傻,仰頭看著祭神壇上的神像。?
太陽躍出地麵,萬道霞光映照在祭壇之上,西側神像雙眼漸漸發亮,好似一個吸光球,突然,神像雙眼射出兩道烈焰,烈焰精準地射進進東麵神像的眼睛,東方神像眼睛發出兩道烈焰分別向南向北射進南北神像眼中,八道火光在祭壇正中青銅鼎之上交匯,霎時烈焰騰空,風吹過,整個祭神壇頓成一片火海。?
四國將士何時見過這種情形,都跪下,高喊:“天神息怒!”沉悶的轟鳴聲在祭壇內響起,祭神壇四座神像在火光中飛速轉動著,大火隨著這旋轉逐漸熄滅了,神像卻憑空消失不見了,祭神壇上隻剩下了青銅鼎。?
草原靜悄悄,本是千萬人聚集的草原如今靜得嚇人,人們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解釋這詭異的大火,更不知四個高大的神像哪裏去了。?
所有人都不出一言,目光都落在燕洛雪的身上,燕洛雪緊閉雙目,如死去一般,若不是秦慕蕭手下的脈搏微微跳動,秦慕蕭真地會以為她已離他而去。?
但燕洛雪已經無法回應這一切,她茫然站在火中的祭神壇上,大火似乎照亮了一切,她靜靜看著,看她娘親孤零零站在那邊,看著她默默流淚,看秦慕蕭靜立在一旁,握著紫玉簫的手微微顫抖,看著南鳳靈帝陰冷的目光不斷審視著自己,看著鳳夜瀾悲傷的眼神,看著臨淄王翹起的嘴角。?
可她怎麽站在祭神壇上,她為什麽會靈魂出竅,她卻不知。她的腳下,竟是通向地下的台階,地下黑洞洞的,是幽冥地府嗎??
那種黑暗,無聲地說道:“來吧,來了,你就會了解一切。”?
燕洛雪再次回頭,看了看祭神壇下麵,知道一切嗎,那好吧。她挪動腳步,順著台階緩步而下,這台階極陡又極長,但她卻不敢回頭。終於,黑暗中透出了點點星光,她似乎已在天幕之下,四周是青草的味道,還有,馥鬱的花香。這是哪裏??
呼啦啦,群鳥飛過,燕洛雪停了腳步,看見群鳥掠去的方向,幾杆青竹,竹舍一間,花圍欄,草作坪,明珠似燈,若侯家人,溫馨而又詭異。?
燕洛雪沒有猶豫,她走上前去,輕輕推開虛掩的柴扉,走進院中。她望望院中青竹下的小茶幾,兩張小木墩,不覺紅了眼眶。她緊走了幾步,雙手熟稔地推開了竹舍的門。?
一白衣少年書生眉目疏朗,掩了書卷,扭過頭,看著她,淡然微笑:“珍兒,你終於回來了。”?
“孟久襄,真地是你。”燕洛雪說道,“我這是在哪裏?我為什麽會見到你?我死了嗎?”?
“珍兒還像小時候一樣,一見麵就問這問那,從來就不管久襄哥哥好不好。”孟久襄輕輕起身,來到燕洛雪身邊,身後的長長黑發披在身上,映著白衣,隨著衣衫輕擺。?
“久襄哥哥就管珍兒了嗎?自從我嫁人,久襄哥哥就再不見我的麵了,如今施了什麽法術,把我帶到初見你的地方?為了什麽呢?”燕洛雪鎮定下來,走到原來孟久襄的座位上,悠然坐下,現在她是秦珍兒了。?
孟久襄微微笑了,他手指一彈,牆壁上燭火燃起,屋內亮了數倍。孟久襄拖過座椅,坐在燕洛雪身邊,說道:“珍兒生氣了,但若不如此,我怎麽見珍兒一麵呢?我怎麽才能讓珍兒知道我對她的心意呢?”?
燕洛雪凝眸,冷笑:“心意就是幫助我七哥抓我做人質,威脅長天?”?
“珍兒,那是試探!”孟久襄輕聲說道,“那是讓我死心的方法。”?
燕洛雪垂了眼簾,孟久襄又說:“原以為那之後你們定然恩愛到老,誰知他卻並不珍惜,不但挑唆巫族叛亂,抓了我,關在大牢,還最終害死了你,若早知那樣,我就該,我就該……”?
孟久襄握著燕洛雪的手收緊,燕洛雪抽回手,站起身:“抓了你,關進大牢?為什麽?”?
“自然是因為你。”孟久襄說道,“他不珍惜,卻不代表他會退讓,得知你不幸福之後,我就去找你,誰知中了他的詭計。”?
“那一日,他突然來找我,我才知你已不在人世,你不在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你可知你那位夫君找我何事?”孟久襄問道。?
燕洛雪瑟縮了一下,沒有回答,孟久襄說道:“你當然知道了,你回來了,當然知道他請人使了招魂術,可你知道為你施術的人是誰嗎?是我孟久襄!因為隻有我,巫族王的血才可以使招魂術萬無一失,而我為了你,當然會願意舍棄生命。”?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謝你?”燕洛雪憤然問道。?
“感謝?珍兒怎會感謝我,而我也不需要感謝,我要的是你回來,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孟久襄說道,“而這,他也答應了。”?
“我是人,不是物品,為什麽你們隨意操控我的命運,你們把我拖回這裏,你看看我經曆了什麽,如今你又故技重施,你究竟隱藏在哪裏?”燕洛雪憤怒了。?
“故技重施?祭神壇嗎?那可不是我啊,重建祭神壇的是你那位夫君鳳長天,他是個聰明之人,又對四國會盟耿耿於懷,你瞧那畫像,不是他在對你表示他的神勇與愛慕嗎?”孟久襄勾著嘴角,淡淡說道。?
“那你可知道,這事還有何人知道。”燕洛雪問道。?
“巫族的法術,自然隻有巫族人了解。”孟久襄不置可否。?
“巫族想要幹什麽,你要他們幹什麽?為什麽他們沉寂了幾百年了,突然會起了異心?”燕洛雪逼問道。?
孟久襄也站了起來,“珍兒,我隻是要為自己爭取可以競爭的資本,你不會認為我舍了生命,還會再次將你拱手讓人吧?”?
“這隻是你的一廂情願,我以前把你看做兄長,看做良師,從沒給你什麽承諾,無論你做了什麽,無論你為了什麽?我都不會回應。”燕洛雪轉頭避開孟久襄的凝視。?
“是嗎?這怕是由不得你,總有一天,我會回到你身邊,你,會來我的往生之地,親自迎接我的回歸,我為你在地府受盡折磨,你怎麽也得補償我,不是嗎。”孟久襄過來,拉住燕洛雪的手一指。?
燕洛雪的眼前出現一幅可怕景象,披頭散發的孟久襄鐐銬加身,被吊在地府中,旁邊是齜牙咧嘴的小鬼。?
燕洛雪嚇得閉了眼,喊道:“這是你的法術。”?
孟久襄嗬嗬笑了:“珍兒眼裏,久襄哥哥就是無所不能,我教會了你動心機,卻也教會了你決然,我隻離開你三個月,回來你便借著嫁人離開了你父皇,你急於擺脫你的束縛選擇嫁人我理解,可你要幸福,可是你覺得幸福了嗎?沒有!所以,這一次,我不會退縮。你出來太久了,對你身體不好,讓久襄哥哥送你回去吧。”?
燕洛雪搖頭:“不,我要知道你是誰?我要知道你在哪裏?還有,你別想為這個挑起事端。”?
孟久襄貼近燕洛雪耳邊,輕聲說道:“珍兒擔心什麽呢?這世界原就不太平,一切的悲歡,一切的爭鬥,不過是為這世界添些色彩罷了,我會靜靜等候你來接我。”孟久襄的手撫上了燕洛雪緊蹙的眉心。?
燕洛雪突然覺得沒了意識,陷入了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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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隊伍歸結一處,中間數尺,插旗作為間隔,燕洛雪昏睡著,脈細逐漸平穩,卻還為蘇醒,秦慕蕭知道她一旦蘇醒,便要應對各方攻訐,不知她能不能挺住。?
秦慕蕭一直回憶著登上級神壇前燕洛雪說的話,祭神壇那場火,雖突然,但並不大,熄火也快,顯然不能置人於死地,但聲勢卻嚇人。是誰設計了這一切?目的何在??
不管怎樣,與南鳳國撕破臉是遲早,南鳳靈帝自然會抓住時機。他先對榮華公主施了一禮,口中說道:“皇姐,請恕飛華無禮!但國事家事不能相混,飛華這樣也是被逼,望皇姐原諒!”?
南鳳靈帝長途奔赴北燕國,榮華公主心中已存隔膜,更因柳兒與曉寧樓之事懸而未決,她對這個弟弟是疑慮重重,現在又聽他一派公事公辦的冷淡口吻,心越發沉了下去。她這個弟弟啊,眼中心中總是“利”字當先,十五年前如此,今番又是如此,真叫她情何以堪!?
榮華公主還禮,說道:“皇上所言,真是令人不解,我夫妻二人久已不涉朝政,此番也是因為夫君父皇病重才返北燕,不知這與南鳳國國事有何相幹?”?
鳳飛華冷笑數聲,說道:“看來皇姐真是被人迷了心竅,您的好夫君意圖聯合明家謀反,您還被蒙在鼓裏嗎?”?
榮華公主一聽,倒吸一口冷氣,後退了好幾步,震驚之下,望向燕重垚。燕重垚坦蕩星眸回望著她,嘴角慢慢露出一絲苦笑。燕重垚沉聲問道:“皇上所言可有實據,我若想謀反,何必等到你羽翼豐滿?再者,明家曆來是你鳳氏家臣,怎會與我合謀,真是笑話!你在列國麵前自曝醜事是何用意?莫不是最近傳言讓你顏麵盡失?皇上放心,燕重垚心胸沒那麽狹隘,也希望皇上不要聽信讒言!”?
鳳飛華聽了,反而更加惱怒,顏麵紅漲,大聲說道:“何來讒言,四國會盟,本皇正要列位評判!至於明家,明月忠心耿耿,不然怎會交出書信。”說著,將數封書信掏出,扔在燕重垚麵前,“你敢說這書信不是你寫給明月的?”?
燕重垚瞥了一眼,淡淡說道:“普通書信而已,明月本是榮華公主貼身侍衛,天下皆知,我們待他如師如兄,與他通信有何不可?”?
“你在四國皆布暗樁是何意?你在宮中布下眼線是何意?你讓女兒勾引西秦國順安王又是何意?”鳳飛華連連質問,步步緊逼,毫不留情。?
燕重垚已是心灰意冷,臉上沒了笑意,榮華公主連連搖頭,她不相信麵前這寡情薄意之人是自己的弟弟,她上前拉著燕重垚的手,對南鳳靈帝說道:”如今四國會盟,皇上在這裏公然聲討夫君,若夫君有此逆心,倒還罷了,若沒有,豈不讓人覺得南鳳國根基不穩,國生內亂?皇上口口聲聲為國,又為何拋下國事,遠赴這荒謬的會盟?我夫妻本寄情山水,本想與愛女避開世事塵囂,是何人不斷派人擊殺?這些年來,皇上從未信任過我們,我們為求安穩,多尋些安穩之所,多布些耳目有何不可?還有,明家世代忠良,你能真心信任最好,若你說他們謀反,豈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你若迷途知返,南鳳國中興有望,你若偏聽偏信,迷了心智,南鳳國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