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未雨綢繆細思量

白天秦慕蕭剛進入紫霄閣,還沒進入他的房門,就已聞到濃濃藥味,進房後見西秦武帝秦柯一臉病容,斜倚在天機師公身邊,不斷咳嗽,天機師公麵色凝重,他不覺心中發冷,感到悲涼,以往對秦柯的怨恨不覺淡了很多。

天機師公曾講,秦柯幼時在宮中不甚得寵,母妃早亡,很是孤單,硬是憑自己耐力過人,智慧超群才在眾皇子間脫穎而出,卻引得太子無情迫害,雖沒喪命,卻也埋下了病根。若他能靜心休養還好,可他因情累心,又為國事日夜操勞,這病根就一直如影隨形,未曾真正痊愈,此病最忌憂思。

如今秦柯這般出現在順安城,顯然是得了消息,以為榮華公主命喪黃泉。秦慕蕭默默看著這位從未承認過他的父親,心中所想複雜萬分。曾經厭惡,曾經畏懼,曾經憎恨,也曾經有所期盼,可現在他心裏已分不出是擔憂還是同情。

秦柯止住咳嗽,看向秦慕蕭,秦慕蕭垂頭,跪了下去,說道:“臣秦慕蕭參見皇上,願皇上……”他抬頭看見秦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眨也不眨望著自己,竟說不下去。

二人就這樣望著對方,從未親口承認,卻彼此心照不宣。

終於秦柯開口說道:“平身。”

秦柯擺了擺手,屋中眾人走了出去,天機老人將秦柯扶好,用枕倚住,也走了出去。秦慕蕭知道,秦柯定是要問他關於榮華公主的事,他知道他雖然遠離秦柯,但他的一舉一動秦柯是了如指掌,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他親口說出。

秦柯看著秦慕蕭說道:“你沒什麽要對朕說嗎?”

秦慕蕭沒有回答,燕重垚的話就在他嘴邊,他就是說不出口,是不忍心嗎?

秦柯說道:“你過來,坐在床邊。”

秦慕蕭下意識搖頭,不想離秦柯太近,秦柯一瞪眼,眼神變厲,秦慕蕭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聽了,坐到秦柯身邊。秦柯說道:“說吧,我在南鳳國沒布多少耳目,把你在南鳳國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

秦柯對他放下了皇帝的身份,隻是一個普通男人。

秦慕蕭將他這些天行蹤一一敘述,如何到了南鳳國離山忘憂穀,又如何在鳳凰城救榮華公主和燕重垚,他們又是怎樣分開,甚至燕重垚如何譏諷秦柯的話語也絲毫未加隱瞞,長痛不如短痛,總不能讓事情就這麽稀裏糊塗下去。隻隱瞞下在幽冥穀中發生的事。

秦柯聽完,全身無力般依靠在他身上,閉著雙眼,好似睡著一般,秦慕蕭卻知道他已心碎,就如同他以為燕洛雪是他妹妹時那般。

他看向秦柯,見紅色血絲已滲出嘴角,他拿過旁邊帕子,為他拭去血跡,說道:“她沒死,雪兒非常了解她爹娘。你如此惦念她,為何不保重身體?”

秦柯睜眼,自嘲一笑,問道:“又有何用?”他迷亂之中竟把秦慕蕭當成了傾訴對象。

秦慕蕭為他倒了碗水,說道:“活著才有機會。”

秦柯苦笑:“有何機會?這十多年都沒有一絲機會,今後燕重垚就會給我嗎?”他一國之君,威儀無限,如今在自己的兒子麵前露了軟弱。

“有緣自會相見!”似鬼使神差,秦慕蕭竟說出這句話。

秦柯有些瞠目,愣了一下,冷笑道:“你竟相信起了緣分?”

秦慕蕭眼前浮現幽冥穀,點了點頭,說道:“相信!你可曾會料到這世上會有一個我?這不就是緣分?你又怎料到以後?”

秦柯已從失意中恢複,點頭說道:“你這見識倒也有趣,也對,朕需保重身體,至少,你沒事,朕心甚慰。你多日無消息,朕以為你也出了事。”

秦慕蕭默然,秦柯到底還是惦念他。

秦柯問道:“你又帶回了燕洛雪?”

秦慕蕭點頭,微握的拳頭告訴秦柯他很在意燕洛雪。秦柯輕聲問道:“她和她娘長得很像?”

秦慕蕭聞言,問道:“那又怎樣?”

秦柯閉目歇了一會,又睜眼,問道:“你對她有何打算?”

“打算?她是我的妻,我們早成親了。”秦慕蕭回答。

秦柯一挑眉,說道:“可你們並沒圓房,你倒能忍,你就不怕別人會捷足先登?”

“怕,當然怕,雪兒雖人在我身邊,但最近總是對我不溫不火,我怎能不怕?而且你又態度如此曖昧。”秦慕蕭心中喊道,但口中卻說:“我隻想讓她一生無憂無慮,她既然沒下決心,我將她束縛住又有何用?”語聲幹澀,顯見口不對心。

秦柯皺眉,說:“真是幼稚,榮華、燕重垚以為凡事置身事外就可高枕無憂嗎?他們不還是受到了牽連,大丈夫在亂世,若一味逃避,就是懦夫。她是南鳳國小郡主,隻要她出山,就無他們所想的安穩。你不抓住機會,若失了主動,後悔也晚了!”

秦柯是認同了他的選擇嗎?秦慕蕭默然無語,他何嚐不想快刀斬亂麻,但燕洛雪已不是昔日的燕洛雪,而他也不是昔日的秦慕蕭,一切都不能操之過急,一切都要周詳計劃,他不要燕洛雪再次受到傷害。

秦柯說道:“燕洛雪身份如此特殊,你可要想清楚,想好了再告訴朕。就是你立刻要娶了那個小丫頭,朕也會依準。”

這真是風水輪流轉,秦柯的態度大轉彎,就差沒有直接教唆秦慕蕭立刻將燕洛雪拖到床上去,可見當年錯失榮華公主的切膚之痛多麽令他印象深刻。

秦慕蕭說道:“我已經娶了她。”

秦柯殘忍,說道:“不算數,你是要繼承朕的江山的人,你私下成親,皇族不會承認,你不對四國宣布消息,她可能隨時脫離你的掌控。”

秦慕蕭站起身,說道:“隻要皇上不阻撓,雪兒就不會離開我。”

秦柯歎息一聲:“朕阻撓你?朕阻撓你就會失去你,燕洛雪若同意,你回京後立即成親吧。”

秦慕蕭心頭湧上喜悅,立刻跪下:“臣遵旨。”

“你可知你這回回到西秦國,朕不會在任你逍遙世外?”秦柯問道。

秦慕蕭避開秦柯的逼視,說道:“知道,我不想再做一個糊塗人,但我隻想求你一件事,我知道皇家不自由,可我此生隻喜歡雪兒一人,隻會娶雪兒一人,絕不另娶旁人!雪兒我會照顧好。”

秦柯想起自己所愛也隻有一人,卻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寶座娶了別人,後悔一生,而今自己的兒子對他提此要求,他前車之鑒,他怎能不應?他張口說道:“好,都依你。今後你跟在朕身邊,朕會教你一切。五日後啟程回宮,朕已通知平南王,朕已為他尋回生女,朕會封秋月憐為清江郡主!”

秦慕蕭知道,秦柯已在他身上套上了無形枷鎖。

燕洛雪起得很早,但秦慕蕭更早,她悄然出門,卻見秦慕蕭就坐在院中。秦慕蕭說道:“師公做好了暴雨梨花針,讓你過去看看。”

燕洛雪說道:“好,去看看傳說中的暴雨梨花針。”

在一個小竹林,燕洛雪見到了天機老人正擺弄著一個好幾層的架子,這是暴雨梨花針,可這也太誇張了吧,應該縮小縮小再縮小,能揣進懷裏或套在碗上,如今這個大家夥可怎麽帶上身?

燕洛雪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她頓住了腳,說道:“師公做的可是一種連發的弓弩?”

秦慕蕭點頭:“確實如此,師公收了你的啟發,反複做了一個月,昨日才粗略完成。”

“然後呢?”燕洛雪臉色有些難看,問道。

秦慕蕭拉了她的手,說道:“暫時不會公開,但要做到有備無患,雪兒,你不高興嗎?雪兒,你一定要認清現實,四國間絕對安定時甚少,四國間征戰再正常不過。”

秦慕蕭黑眸鎖著燕洛雪,燕洛雪知道自己不能對秦慕蕭過於苛求,秦慕蕭自來就有野心,怎麽會因為她就輕易放棄。她笑了,說道:“你們這種行為叫做侵犯版權,要受到懲罰。”

秦慕蕭問道:“版權?沒聽說過。是怎麽回事?”

燕洛雪說道:“就是這想法屬於我,用我的想法開發什麽東西自然應該征求我的意見,這樣吧,我也不和你們計較,你們付我一筆錢好了,就算我把專利賣給你們。”

秦慕蕭見燕洛雪笑顏如花,說的詞語又很古怪,不覺手上用力,捏了捏燕洛雪的手,問道:“你居然和你的夫君做買賣?”

燕洛雪將手抽了出來,說道:“不答應是嗎?那我就將這想法公布於眾。”

燕洛雪一副商人重利討價還價的嘴臉,秦慕蕭心裏卻知她隻是用這種方式在逃避眼前的現實,她最近的言語總是多了幾分誇張,行為總是顯得刻意,她在對抗秦珍兒!秦慕蕭不禁有些心疼,他扭頭看看天機師公,伸手拉過燕洛雪,悄聲說道:“我整個人都是你的,還不夠嗎?”

天機師公就在不遠處,燕洛雪哪受得了秦慕蕭明目張膽調笑,她一甩手,說道:“快走吧,不要讓師公看熱鬧。”

天機師公見了燕洛雪,接觸到燕洛雪譴責的目光,尷尬地搓搓手,說道:“你是他老婆,我這可是幫你丈夫,對了你看這個!”

天機師公像變戲法兒般遞了一個東西給她:“試試這個,可像你說的暴雨梨花針?”

燕洛雪立刻被這個小巧精致的護腕所吸引,那護腕的材料應是韌性十足的天蠶絲裹著皮革,兩層之間細密排著數行細鋼針,護腕佩戴很容易,外側上裝了紅藍兩顆寶石。

“暴雨梨花針太過凶險,我加以改進,做了這個,紅色單根發,藍色齊發,細針上有麻藥,不至於致命,小女孩拿來防身最好了。”天機師公說道。

燕洛雪滿意點頭:“謝謝師公,看在它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那個大家夥是怎麽回事兒啦。”

天機師公點頭哈哈一笑:“好說,好說,以後洛丫頭有什麽好點子,盡管說,師公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