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生死愛恨意綿綿
不讓她找到啊?她也不想找,她隻要知道他還好好活著,已經足夠了,他沒有現身,就說明他接受了明嘉蘭,雖然會想起她,但卻不想打擾她,也不想讓她打擾他們。
燕洛雪笑了,拍了拍竹生的頭,說道:“竹生,你大了,又聰明,一輩子留在幽冥穀實在可惜,不如就留在東齊國,東齊國有你,姐姐和姐夫也放心。”
竹生撓了撓頭,“可我不喜歡處理那些政事,義父讓我看奏章,我就犯困,姐姐你知道我傻了一段時日,腦袋不太好使了。”
“胡說,腦袋不好使,巫術怎麽那麽精?”燕洛雪戳了一下他額頭,“男子漢就想逃避自己責任嗎?”
“可雋哥哥說這東齊江山原本也屬於大秦,是姐姐家的,現在姐姐歸了本家,東齊國還給姐姐也是正常。”竹生說道,“雋哥哥說了,讓我自己做決定。”
燕洛雪不想當著燕季武和竹生討論這些,東齊國皇帝,豈是想當就當,想不當就不當的,她見燕季武精神萎靡,忙命人進來服侍燕季武和竹生梳洗,然後讓寢殿內點了安神香,讓他們盡快安睡。而她也迷迷糊糊坐在床邊,昏昏欲睡。
四更時分,她倏然而醒,見床上燕季武熟睡,而竹生卻不見了,她急忙出門尋找,見竹生穿戴整齊正隨著一長身玉立男子拐過牆角,燕洛雪正要出聲喚住,嘴被人從後麵捂住。燕洛雪掰開那隻有力大手,見是神情嚴肅的秦慕蕭。秦慕蕭抱起她,向著那人消失方向追去。
那人帶著竹生,旁若無人穿過東宮主線,衛士一個個無聲無息,直挺挺,如中邪一般,燕洛雪知道這人定是齊雋,齊雋帶走竹生,是去哪裏?回東齊國,還是回幽冥穀?
齊雋和竹生出了東宮,直接奔向城門,城門守衛乖乖將城門打開,兩人出城,秦慕蕭和燕洛雪沒有猶豫,仍然尾隨在後,在晨霧中,一直跟到了清江邊上,清江中,一泊孤舟,停在岸上。
“夫君,你回來了,竹生也回幽冥穀嗎?”是明嘉蘭。
“爹,小叔。”齊逍遙叫道,“爹身後有人。”
齊雋沒有回頭,說道:“哪裏有人,爹身後沒人,是你眼花了,當心你母親訓你,我們快上船,回家去了。”
明嘉蘭笑了,“是啊,你爹爹身後沒人,他如今隻屬於我和你,我們出來太久了,快回家吧。”
燕洛雪和秦慕蕭看著齊雋抱起齊逍遙,上了船,竹生幫著明嘉蘭升起帆,解了錨,明嘉蘭撐起竹篙,船迅速向江心駛去。
燕洛雪不知為何,眼淚滑落,秦慕蕭默默看著,將她緊緊抱住,說道:“他是離山一神仙,自來自往自纏綿,山水有情人有情,不戀江山暗戀花。”
“這樣最好。”燕洛雪說道,“我們就做凡塵俗子,做凡間平凡一夫妻。”
兩人深情相擁,這時江麵上傳來悠揚琴聲,伴著琴聲,響起齊雋魔魅歌聲:“喝一杯竹葉青?唱一聲水花紅?,道什麽古來今?沉醉嘛付東風?,煙波裏一扁舟?人世恍如夢?,老漁翁伴沙鷗?,歎零丁萬重波?,揚風帆?,千裏任漂流?,海天真遼闊?,問扁舟何處歸?,歎什麽憂和愁?,山中日月容易過,?醉臥那清山坡?,來來來?,隨我高歌?,開懷且高歌?。”
是漁樵問答,這是燕洛雪曾彈給齊雋聽的,齊雋終於過上了這種他由衷向往的生活,燕洛雪望向江麵,孤舟已經消失不見,齊雋是在告訴她,他喜歡目前的生活嗎?
燕洛雪和秦慕蕭對著江麵拜了幾拜,動身回轉東宮,此時天將剛亮,燕重垚和榮華公主因不見了竹生,而驚慌不已,見兩人回來,遞給秦慕蕭一個錦盒,秦慕蕭打開,見裏麵是東齊國玉璽,玉璽仍是半塊,玉璽下有一封書信,他取出展開,見上麵字跡整齊,寫到:七百年齊氏江山,一朝歸秦,心豈不憾呼?今遺玉璽半塊,做日後憑證,若天下不寧,齊氏後人必持玉璽前來。另逍遙婚約一事,待花舞滿十五,必來迎娶。
書信並無署名,但口氣分明是齊雋,齊雋帶走了竹生,將東齊國玉璽交出,將江山托付給了秦慕蕭。燕洛雪想到竹生在人前施展的巫術,或許這就是齊雋授意吧,引起注目,隨即隱退,留下警告。
秦慕蕭悄悄帶著易容後的水茵兒和燕洛雪到了宮中,燕洛雪陪在水茵兒身邊,秦柯病中,水茵兒怎麽也要見他一麵,秦柯在勤宣殿早朝,與眾臣商議如何處理秦昭之事,眾臣口徑一致,皆認為秦昭不可再留,秦柯點頭,但並未當堂下旨。
退朝後,秦柯來到大成殿,傳秦慕蕭進殿議事,不久,秦慕蕭走出,派人前去獄中提秦昭來見父皇。秦昭雖在獄中,但並未受刑,見到秦柯,淡然不跪,已知此生絕無活路。
秦柯命人將其鐐銬去掉,問道:“昭,你難道就隻是徵之幼弟?”
秦昭冷笑:“徵死才知你之心狠,如今你要殺就殺,還羅嗦什麽?你要死了,對嗎?你怕你死後遇見父皇,遇見徵,無顏麵對嗎?”
秦柯大笑,大笑之後咳嗽不止,口中鮮血咳出,秦慕蕭急忙喂藥給他,咳嗽方止,秦昭冷冷笑了:“可笑,你打下江山,卻無法享受。”
秦柯笑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難,朕之皇兒慕蕭定是一代明君,朕會留下燕季武性命,你之血脈會看到秦國如何在他手中大治天下。”
秦昭微微俯身,“多謝了,可是燕季武並非昭的血脈。”
秦柯望了望殿外,說道:“朕也不是不可留你性命,但要看天的意思。”
秦昭眼中光芒閃現,貪婪求生之意頓顯,秦慕蕭心中厭惡,但沒有說話,秦柯說道:“昭可記得宮中曾有貢品,乃是神奇的鴛鴦子母壺,朕將毒藥交給你,將壺交給你,由你驗過,然後使用,一半有毒,一半無毒,我們以抽簽決定,簽仍是你定,可好?朕本命不久長,但你不同,朕給你生之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
“若無毒,你放我走?”秦昭問道。
“對,朕會留下遺詔,命新帝亦不可害你性命,如何?”秦柯問道。
秦昭說道:“你口說無憑,我如何能信?你要現在就寫,然後親自在勤宣殿上召集百官,當場宣布才行。”
秦柯微微一笑:“好,就依你,現在,你隨朕去延寧宮走走吧,朕好久都沒去了。”
秦昭臉色蒼白,他望著站起身向外走去的秦柯,目光有些恐懼,秦柯回身,笑著說道:“朕有些興奮,不知是朕先去見巧嫣,還是你先去見她,巧嫣心中不知中意你我之中的哪一個?”
秦昭說道:“她,喜歡皇位。”
秦柯笑了,“是嗎?可惜了,昭,隨朕走走吧,太子,你也跟著來吧,帶著你那兩個隨從。”
秦慕蕭知道定是父皇聽到他與他娘之間話語,他望著父皇,眼神悲戚,秦柯說道:“朕能做的,都做了,沒遺憾了,她的心願,朕亦滿足,讓太子妃帶著她來吧。”
秦柯帶著秦慕蕭和秦昭來到延寧宮,燕洛雪扶著水茵兒默默跟在後麵,秦柯在延寧宮院中,說道:“昭,你進去看看吧,她留了很多你送她的東西。”
幾人進入殿中,殿內空空無人,雖幹淨,但淒涼,桌案上有筆墨紙硯,秦柯坐定,說道:“桃兒,為朕研磨吧,朕要留下詔書。”
咋聽到秦柯呼喚“桃兒”,水茵兒眼淚落了下來,她難以置信搖頭,燕洛雪推了推她,她上前,將水潑入硯台,研起墨來,眼淚落入硯台中。秦柯說道:“桃兒為朕生了蕭兒,朕感激不盡,桃兒不要哭了,朕沒有怪你。”
水茵兒眼淚更急,秦柯提筆寫了一封詔書,言明若秦昭若有幸飲酒不死,留其及子性命。
秦柯將詔書卷好,說道:“明日找來百官,直接印上玉璽,就會立時生效。”
秦昭臉上一會兒恐懼,一會兒絕望,他說道:“好,望皇兄守諾。”
次日,西秦武帝秦柯帶著皇後胡敏臨朝,宣百官上殿,並宣南鳳皇族及明月上殿,秦柯下詔,鳳夜瀾留朝,其餘人準其隨燕重垚和榮華公主離京,自由擇居所居住,燕重恩,秋月憐,去其爵位及公主稱號,攜子隨燕重垚離京。
眾人謝恩,退殿離去。
秦柯又下詔,處置秦柯,詔書一宣,眾臣大驚失色,紛紛反對,皇上萬金之軀,豈能和亂臣賊子性命相博?秦柯笑著站起,以手示意眾臣,說道:“天子之位,受之於天,既是天命,何懼賊人,若朕亡,說明朕應退位,若朕不亡,證明朕乃真命天子,自當據此皇位,並非自前太子秦徵手中搶奪,即便朕隨後身死,朕亦無憾,心安矣。”
胡皇後眼中帶淚,並不出言阻止,始終麵帶微笑,燕洛雪陪著水茵兒在旁邊看著,非常心酸,秦柯這皇位是用生命博來,雖眾望所歸,但名不正,終其一生,卻疏無快樂,最想得到的,最想守護的,早已在權勢之爭中失去,留在身邊的,是負擔,是責任,是無可奈何的情,是無法還清的債,現在,他已經油盡燈枯,想要以自己的方式解決身後之事。
宮人托著托盤,托著鴛鴦子母壺,一瓶鶴頂紅,一杯酒進入殿中,放在秦昭麵前,並奉上清水,供其檢驗。秦昭將水倒入鴛鴦子母壺,指明讓燕洛雪與秦慕蕭試驗,燕洛雪和秦慕蕭坦然喝下,一個時辰之後,平安無事。
秦昭將酒倒入壺中一側,然後再去解開鶴頂紅瓶塞兒,秦昭手直哆嗦,但秦柯始終笑著,沒有看已經淚流滿麵的胡皇後。
秦昭狠心,將鶴頂紅倒入,然後咬破手指,在麵前兩張紙上寫了生,寫了死,再使勁揉成紙團。他站起,雙手合扣,搖晃著,突然揚向空中,大笑道:“就看老天取舍吧。”
他望著翩然落地的紙簽,竟猶豫了,不敢選,秦柯站起,走下龍椅,俯身,秦昭喊了聲“慢”
秦柯聳了聳肩,說道:“好,你先選,選過之後就是朕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