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閑閑落子布迷局

燕洛雪望著鳳夜瀾和明嘉蘭遠去的背影,看著心如鐵石,沒有一絲難過的臨淄王,看著又儀態優雅高貴的惠昌公主,總覺得有哪裏不同尋常,可究竟哪裏不對,她又說不出所以然,胡亂猜疑無益,她還是應該找機會探探口風。

燕洛雪苦苦思索卻找不到合適的契機,這時,惠昌公主在距鹹安城北門不遠處突然要求歇息,整個隊伍被迫停了下來。惠昌公主跳下車,就向反方向跑去,臨淄王跟著跳下,在後麵追,大聲喊道:“你到底要怎樣?”

惠昌公主回身,緊張兮兮說道:“我是偷跑出來的,不能讓人發現,我得悄悄回宮。”

臨淄王微微一笑:“你說什麽傻話,你離宮多少天了,他早知道了,你想好,你回不回,若說不回,我現在立刻帶你走。”

惠昌公主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說道:“這雙手再也不幹淨了,離開還有什麽用,我不離開,可我怕他會怪你。”

“怪我?你都回去了,還怪我什麽?”臨淄王說道,似乎有些惆悵。

這兩人如說著謎語,但燕洛雪猜出“他”應該是指東齊幽王,東齊幽王對他們一向寵愛有加,假扮臨淄王的惠昌公主私自離宮,可能會泄露二人的秘密,不管東齊幽王知不知情,都會不高興,照情形看,東齊幽王多半是知情的。臨淄王對東齊幽王不恥這很明顯,但惠昌公主怕東齊幽王怕到這種程度還是有些讓人費解。

兩人正爭執不下,鹹安城內奔襲出一支隊伍,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見了,臉色都變了,原來這支隊伍竟然是西秦國按國禮規格的送行隊伍,那前方旗幟分明是東齊國的。

眼看隊伍就至眼前,燕洛雪和秦慕蕭下了車,眾侍衛也下了馬,臨淄王與惠昌公主臉色蒼白,尤其是惠昌公主身子都有些發抖,燕洛雪說道:“公主,你不舒服嗎?”

臨淄王冷冷看著她,說道:“這都要怪你,她今天這個樣子,都要怪你對我失信,你答應我做我的侍女,卻逃走了,我去追你,沒有顧她,回來後她就這樣子了,你說我該不該恨你?”

燕洛雪想要反駁,可她的話被臨淄王眼中深深的悲哀阻住,臨淄王回身,對惠昌公主說道:“他來了,我們也沒有退路了。”

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跪下,對著到近前的明黃色大轎叩首,臨淄王叫道:“兒臣見過父皇。”

轎中半晌無言,臨淄王和惠昌公主自然不敢起身。終於,轎簾掀起,老邁的東齊幽王起身下了轎,對著臨淄王說道:“你私自出宮,該當何罪?”

私自出宮?自然應該是惠昌公主,但“罪”還是得臨淄王來扛,臨淄王又磕了一個頭:“兒臣願受任何責罰。”

“好,父皇已為你談妥與西秦國的聯姻,五月後,公主就要嫁入東齊國,你就留在西秦國,協商大婚之事,東齊國的北地軍隊暫時交給計大人。”東齊幽王陰冷說道。這,實際上是削了臨淄王的兵權。這責罰未免太重,就因為私自出宮?

臨淄王沒有抬頭,說道:“兒臣遵命。”

東齊幽王徑直走到惠昌公主麵前,和顏悅色說道:“你起來吧,和朕回宮。”

惠昌公主沒有動,東齊幽王渾濁的雙眼陡然威脅地看著惠昌公主,惠昌公主看看不吭一聲的臨淄王,突然笑了,說道:“父皇親自來接女兒回宮嗎?女兒真是受寵若驚,皇兄,你多保重,可不要忘了快些把皇嫂娶進門。”

她起身,直接坐進了東齊幽王的大轎,眾人都大驚失色,這東齊公主怎麽如此囂張,不守禮儀,但東齊幽王似乎不以為然,笑著回應著秦慕蕭和燕洛雪等人的見禮,而臨淄王,始終跪在那裏,垂著頭,不言不語,連東齊幽王歸國隊伍啟程都沒有抬頭。

東齊隊伍走遠,臨淄王起身,拂彈一下灰塵,對著秦慕蕭和燕洛雪微施一禮,說道:“本王先行一步進城,告辭。”

他不等秦慕蕭開口,便牽了一匹馬,跨了上去,奔進城中。

天機老人和秋婆婆慘死,西秦武帝秦柯始料未及,悲痛萬分,天機老人公冶長生是秦柯的親舅舅,是秦慕蕭的舅公,對他們來說不光是親人,更是授業師傅,秦柯有宿疾,每次都是天機老人想方設法醫治調理,如今,驟然辭世,哪裏能受得了。他為天機老人和秋婆婆守夜兩宿,宿疾複發。

秦慕蕭接替了天機老人的任務,擔負起照顧秦柯身體之責,他端著藥碗走進秦柯的寢殿,胡皇後正坐在秦柯的床邊,暗自垂淚,一見他進來,忙站了起來。

秦慕蕭低身行禮:“見過皇後娘娘。”

胡皇後眼神複雜,看了看秦慕蕭,點了點頭。這時,秦柯聽見響動,坐了起來,問道:“什麽事?”

秦慕蕭說道:“父皇,你該服藥了。”

胡皇後將明黃色床帳掀開,秦柯伸手接過秦慕蕭遞過來的藥,一口飲盡,問道:“秦昭可有什麽動靜?”

秦慕蕭說道:“暫時還算安分,清江坊的如煙姑娘也悄悄放了出去,若不出所料,她會與秦昭聯係。”

“你說柳兒是秦徵的外孫女?”秦柯問道。

胡皇後一驚,叫道:“什麽?這是真的嗎?怪不得她要殺舅舅,她是恨舅舅幫你奪了西秦江山。”

秦慕蕭沒有吭聲,秦柯問道:“怎麽?不是這樣?”

秦慕蕭搖搖頭,說道:“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奇怪,師公師婆武功高出柳兒不知多少倍,若說師公師婆去誅殺柳兒倒是有可能,讓柳兒連續擊殺他們兩人,這怎麽說得過去?”

“那你懷疑誰?”秦柯問道,“柳兒親筆手書難道有假?鳳夜瀾你已經放走,說明你相信他,那就剩下了臨淄王和惠昌公主,他們二人有什麽理由?”

“我就是想不出理由,才沒有動手。”秦慕蕭說道,“臨淄王留在了西秦國,正可暗中觀察。兒臣有一事不明,東齊幽王來幹什麽?”

“不明,”秦柯簡單回答,“他先遞了國書,次日就進入西秦國境內,直奔鹹安城,來了卻沒有實質上的議題,朕曾想他會不會像在北燕一樣挑撥離間,誰知他安分得很,沒有一絲異動,隻是多次打探惠昌公主的行蹤,似乎隻是思女心切。”

秦慕蕭腦海中浮現出惠昌公主坐上幽王大轎的情景,再想到臨淄王這對兄妹之間的古怪,心中疑慮更甚。

胡皇後在旁聽著,秀眉蹙起,擔憂地望著秦柯,秦柯看了她一眼,說道:“朕沒事,皇後不要擔心,皇後要加緊對霜兒的訓導,別誤了大事。”

胡皇後打了一聲“是”,但還是開口問道:“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懷疑東齊有古怪,為什麽還要堅持與東齊國和親,霜兒處於那麽複雜的宮廷,她真能應付得來嗎?”

秦柯說道:“你也知道了,臨淄王齊雋不但不癡傻,而是人中龍鳳,霜兒嫁給他,也算般配,東齊幽王堅持和親,必是有意扶持齊雋,給齊雋西秦國這一外援,霜兒必不會受委屈。”

“臣妾隻是擔心東齊國與西秦國之間難免一戰,屆時,霜兒該如何選擇?”胡皇後尖銳問道。

秦柯的目光避開了她的逼視,冷酷說道:“皇後,你嫁給了朕,你不是跟隨了朕嗎?當時你爹可是秦徵的助手,是你說服了你爹,不是嗎?霜兒自然也該出嫁從夫,為夫君先。”

燕洛雪在寧王府陪著秋月憐,秋月憐終日淚流滿麵,已是崩潰,吵鬧著要去南鳳國找柳兒報仇,燕洛雪為阻止她蠻幹,費盡口舌,秋月憐隻是不領情,燕重恩一句:“我會替你報仇,你奶奶既然將你托付給我,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柳兒與我也有深仇大恨,我一定會報。”讓秋月憐住了嘴,但燕重恩臉上卻多了個“五指印”。

燕洛雪倦極而眠。睡夢中仿佛有人進了屋,坐到了床邊,燕洛雪以為是秦慕蕭,不由自主依靠了過去,那人輕輕將她摟進懷裏,說道:“你若能真心對我如此乖巧,該有多好。”

燕洛雪激靈一下醒來,隻見室內漆黑,並沒有人,原來隻是做夢。她披了厚鬥篷,出了房門,向天機老人和秋婆婆的靈堂走去。

她走著走著,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地下薄霜一片,並無人影。她加快了腳步,來到靈前,隻見燕重恩和周善文等人守在那裏,見到她來,紛紛起來見禮。

這時,寧王府家人匆匆趕來,遞上一張拜帖,燕洛雪結果一看,竟然是臨淄王要前來祭拜。臨淄王白日不來,卻在夜深時分要來,真是古怪之極。

但也沒有理由拒絕

臨淄王黑色錦袍,頭發束冠,來到天機老人和秋婆婆的靈前,行了禮,上了三炷香。轉身默默出來,燕洛雪跟了上去,問道:“王爺何故夜裏來訪?”

“日間喧囂,逝者如何聽清祭拜之人的心裏話。”臨淄王站下,說道。

“王爺有心裏話對我師公師婆說?這真是怪了,莫非王爺做了什麽對不起我師公師婆的事啦?”燕洛雪來到臨淄王麵前,盯著臨淄王的眼睛說道,臨淄王受了傷,不敢再隨意使用術才對。

臨淄王眼內幽光一閃,他湊近燕洛雪的耳邊,悄聲說道:“你這隻小貓,剛才還膩在我懷裏,這一會兒功夫,就齜牙咧嘴了,你不怕我到處宣揚嗎?”

什麽?燕洛雪驚訝退後一步,看著眼內聚起笑意的臨淄王,說道:“你胡說,寧王府守衛森嚴,你怎麽,你怎麽可能到得了我房間?”

臨淄王笑道:“守衛?你認為區區守衛能防得了我嗎?你,不要天真地以為我輸給了他,我們之間的爭鬥,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