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看似無意的瞟過眼前這些人,見個個以趙琛馬首是瞻,神色間都不太把墨羽凡放在眼裏,唯有一個坐在她對麵的年紀較輕的男子眉眼間略有怒意,男子白淨的臉上,兩道劍眉不濃不淡,雙眼也顧盼有神,五官雖不出色,但自有股讓人舒服的氣質。
他雖也是跟著笑,但每每掃過趙琛臉上得色時,卻都閃過幾抹不屑和憤然。不過,速度極快,有人看來,便也跟著笑。
林一一不覺得多看了幾眼那年輕人,等她再次看向那男子時,那男子也正好抬首,與林一一對了個正著,林一一對著他笑了笑。他略微愕然,稍縱便撇開視線,與身旁之人交談了起來。好奇的林一一起了好玩的心思,這男人真有趣!剛要和墨羽凡說,腰上就被重重的抓了一下,她恨的牙癢,這該死的妖孽又要幹嗎?悄悄抬起腳,林一一恨恨的在墨羽凡的腳上用力的輾了輾,臉上卻一樣笑的溫婉多情看著墨羽凡。
你幹嗎?!林一一用眼睛質問。
沒幹嗎,誰讓你眼睛亂看。墨羽凡輕輕抬起眼睛對著那男子的方向瞟了一下,指了指桌上的那盆魚,示意林一一給他挾魚。
林一一怒,我眼睛看誰也歸你管,你家住海邊啊,我又不影響你演戲,你還管我眼睛看誰啊,我丫的還不是為了幫你啊!
氣歸氣,偏偏還得笑的甜美的幫他挾魚,誰知道這小子,擋著碗不讓她放,睨著她示意她要喂到嘴裏。
靠,姐自己都沒吃幾口,你倒好,把姐當陪酒小姐使喚了,吃吃吃,最好魚刺哽死你。
墨羽凡張嘴含了魚肉進去,對著林一一笑的桃花眼都要不見了,一伸手居然將林一一拉到自己腿上,改攬為抱了。
林一一無語了,這廝真當她是陪酒的小姐了,嘛的,你個死妖孽,你別落在姐手上,早晚有天新帳老帳一起算。
墨羽凡這一拉,一時之間,桌上的人都靜了一靜,他們像是都沒想到當家的少爺,會在一群掌櫃的午宴上做出這樣的舉動,不免都有些愕然,齊齊回頭看向趙琛。
趙琛卻是仿若無事人般,自顧著舉杯,似是突然發現一般:“怎的個個都不飲酒了?”然後回頭看向墨羽凡,恍然大悟般的搖頭大笑:“這有何奇之,年輕人便當是應該如此,風流多情,恣意瀟灑,羽凡從小便生就一副好模樣,於風花雪月一事,不知比你我這些老腐朽的多了多少韻事,愛慕我這侄子的不僅那官家小姐還是青樓名伎不知有多少,那堂堂偉岸男子更是追慕的不少,今日不過攬美入懷,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趙琛邊說邊笑指著墨羽凡,一副寵愛有加由他亂來的表情。
林一一暗暗稱奇,這趙琛真是人才啊,這話不僅說墨羽凡是個隻知靠著皮相風流浪蕩的公子哥,甚至還把他說成男人競相追逐的獵物,這底下的掌櫃還個個深以為然的樣子,難道這一直是墨羽凡的公眾形象?
感覺身邊人那漸漸崩緊的肌肉,林一一趕緊拿了杯子,輕輕的放到墨羽凡嘴邊,嬌聲輕喚:“夫君,嚐嚐這酒。”
低頭看著林一一,墨羽凡笑的妖嬈,卻墨眸含冰,林一一睨他一眼,用杯子碰了碰他的唇,抬眸示意他張嘴。
墨羽凡邪魅一笑,抓著林一一的小手,頭一仰,將酒全倒入了嘴裏。放下酒杯,回過頭對著趙琛笑的更是輕佻放、蕩。
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三分醉意:“還是趙叔知我心意,想這世間事,莫過於這無邊歡愛最為惹人動心,羽凡無心這蠅營狗苟,日日若得這美人倒酒暖榻,莫過人間神仙啊!”
此話一出,席上各人更是笑的放縱,林一一從杯側偷偷瞄了瞄那年輕男子,果然從那男子臉上看到不屑,甚至極是厭惡的瞪了墨羽凡一眼。
這一眼,想來墨羽凡也注意到了,他附在林一一耳邊輕聲說了句:“莫再看,惹人注意。”
林一一趕緊斂了心神,不敢再往那男子身上看,隻裝著讓墨羽凡的話給羞的低下頭。
剛低下頭來,便聽到趙琛聲音:“楚月,今日怎的這般落落寡言?”看來,她對那男子的頻頻落眼,還是引起了趙琛的注意。
有點擔心的林一一偷偷捏了一下墨羽凡的手,墨羽凡似是聽不見趙琛的問話般,無事人似的微偏了頭,倚在林一一的肩上,蹭了蹭。
桃花眸微眯了眯,斜斜的睨了一眼對麵的人,便又極快的收回了視線,似是對眼下趙琛說的這話一點興趣也沒有。
“趙爺多心了,楚月隻因昨日盤賬太晚,今日體乏,才末曾多言,不過見席上各位掌櫃都談笑晏晏,想來也不差楚月這一言。”聲音清朗有禮,不謙不卑讓人心生好感,林一一正要回頭看,墨羽凡便從她肩膀上抬起頭來,她想到剛才墨羽凡的提醒,趕緊側首微微靠入墨羽凡的懷裏,似是不勝酒力,半眯著雙眼。
席上的掌櫃一聽楚月談及盤賬,個個都神色各異,放下杯子,不時的看向趙琛,趙琛倒是神態自若,當下拿著酒杯笑著說:“諸位為我墨府外院用心費力,便自是個個用心,事事順利。今日難得羽凡到這,他最是不喜這世俗蠅營狗苟的事,我們這些枉為長輩的,難道不應該也瀟灑一回,且不談這世俗事一日,如何?”
楚月雙眉一皺,便要再開口,墨羽凡一見,當即笑語:“趙叔最是知我心意,來,喝酒喝酒。”林一一眯著眼睛看那楚月雙眉一蹙,張嘴便要開口,當下睜開眼睛,舉起杯子,站起身來,對著趙琛和各位掌櫃盈盈一笑:“今日難得與這各位長者同席一醉,一一便枉自托大,也借這杯中之物,為我夫君那一句莫過人間神仙喝上一杯,一一且先幹為淨。”頭一仰一嘴飲下,杯子一傾,以示杯中無酒,當下席上各人,個個大聲喝好,俱都舉杯。
楚月忿忿怒視林一一,卻見林一一舉著杯子,偷偷對他眨了眨眼,朝著趙琛方向轉了轉眼珠,他先是一楞,看了看趙琛微皺的眉頭,也跟著舉杯喝下。
林一一見此才鬆了一口氣,唉,這男人有點楞頭青,墨妖孽都出聲了,他還硬要開口,隻好逼得她跳出來救場,嘖,真是,笨!
剛要坐下來,墨羽凡就從後麵頂了一下她的膝關節,林一一隻覺得腿一軟,身子就朝後倒下去,想想身後的男子,強強忍住沒喊出聲來。
果然,倒到一半時便有一手接過,真落到了墨羽凡的懷裏,隻聽墨羽凡嘴裏驚呼:“娘子!”當下臉就被捂到了懷中,林一一翻白眼,又來這招,早晚有天她得被悶死。不過還是相當配合的將手軟軟搭在墨羽凡的手臂上,似是用力想站起,卻無力。輕輕悶哼了幾聲,以示醉意。
“各位掌櫃,我家娘子不勝酒力,今日許是高興,更是多飲了幾杯,如今美人醉酒,我便不再與各位共飲了,趁這大好春色美眷如花,羽凡先與娘子歇息去了,就由趙叔代我向各位掌櫃賠禮吧。”
此話一出,大家笑的就猥瑣了,紛紛催著墨羽凡帶著美人趕緊回房。林一一鬱悶,這下算是什麽名節也沒有了,青天白日就要春、宮戲,嘛的,還好朵朵沒看到,不然非得劈了她不可。我幹脆兩眼一閉,直接裝暈了,唉,這麽賣力演出,退場也得來點出彩的。墨羽凡不是喜歡抱給他們看嘛,抱吧抱吧,省得我走路。這酒喝起來倒是挺好喝的,這後勁卻綿長,這下倒真有點上頭了,林一一慨歎,早知道當演員不容易,今天才知道果然啊。
走在回廊上,午後春風徒讓人生出絲絲倦意,帶著桃花香氣的懷抱,呼吸間起伏的胸膛,林一一眯了眯眼,臉上漸燙,應該是酒勁上頭了,用臉蹭了蹭,真舒服,這什麽料子,居然會帶著絲冰涼,林一一舒服的哼了哼,眼一閉,真睡過去了。
墨羽凡低頭看懷中的女子,讓酒熏的酡紅的俏臉,安靜而又美好,微微翹起的菱唇,含著笑意,睡的象隻貓兒一樣饜足。
嗯,不錯,這‘墨少夫人’當的甚是稱職!墨羽凡越想越是愉悅,笑的更是風情萬種。
別院的下人,個個看呆,心中皆是喟然感歎,少爺,真真是生的太好看了……
趙琛領著一幹掌櫃的遠遠的跟在後麵,臉上笑的一派詳和,眉宇間卻難掩得意之色,走在中間的楚月,看了趙琛這般小人嘴臉,再想到方才席上少東家與那女子也隻顧著沉迷男女情愛,心中更是鬱鬱不樂,見一幹人等都圍著趙琛阿諛奉承,他索性緩了腳步,落在了後麵。
看著一園的景色,繁花似綿,蜂兒穿花繞柳,全是盛世太平,隻是這花下有多少落花腐葉,隻怕是無人會去注意到吧?
楚月不大卻有神的雙眼落在這美景裏,卻漸漸茫然,當年自己是衝著這鳳天墨商的名頭而來,彼時年少,隻一心想著能有一方天地,讓自己一展手腳,一腔熱血不管不顧,可是他從不後悔,反而甘之如飴。
這些年來,憑著自己對商事的獨到見解,付出比別人更多的汗水與心力,一步步的往上走到今天。隻是沒想到,越是往上走,他多年來所堅持的信念不時的遭受到質疑甚至排擠,直至遇上這趙琛,更是讓他不時的生出離去之意。
隻是,他心裏對這多年來苦心經營的承乾商號,委實是放不下,讓他這樣放手不管徑自離去,僅是想想,便也讓他夜夜難以入眠,對於他來說,這是種責任更是種感情!
可就在今日,他聽到墨少東家會來這別院,更招了一眾掌櫃相見,他心裏便生出一分期許,或許,與這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墨羽凡談上一談,能稍許改變眼下這西寶城的現狀。
楚月搖頭苦笑,自己還是太高估這浪蕩子了!他於平日裏,也常聽到他人議論起這少東家,這墨羽凡被世人稱道的更多是其鳳天第一美男的名頭,便是江湖人封他的桃花公子也蓋過他本身做為鳳天墨商少東家的身份,他還想著,或許傳說種種也會有人雲亦雲,以訛傳訛的可能,畢竟這墨羽凡可是墨家唯一傳人,今後,這鳳天墨商,更是要由他一人擔起,如果真如人所說的這般風流浪蕩不諳商事,那可如何是好?
卻不曾想到,今日這一見,真真不如不見!那般沉迷女色,在席上便隻是一味談那吃喝玩樂放縱之事,就連自己不顧趙琛的直言盤帳事宜,都引不起這公子哥兒的一絲注意,甚至那身邊的女子也跟著摻合進來,一味的打壓於他,如今想來,心中不僅氣苦,更是失望至極!
罷,罷,罷!待明天,我便遞上辭呈,將手上關於商號的所有事務全部移交出去,想來,也能換得趙琛心中滿意了,自己也從此不用再夜夜為了商號而難以入睡,徒生煩惱!
楚月咬牙,腳下一頓,單是下了這決心,便讓他足下無力,心中傷痛之極!他回頭往前視去,趙琛等人已不見蹤影,他提提神,剛想大步追上,卻突然頸上一痛,兩眼一黑,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