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一看著車夫離去的背景,心想,這一塊地兒,就剩下他們三個了,這也好,省得人多也費事。

“好了,看夠了沒?看夠了,給吃的喝的。”扔出這一句後,就不再看歐陽浩那張激動到有些變形的臉。

真是的,當初怎麽就惹上這號變態了?!

腹誹著自己的林一一辛苦的動了動屁股,不行,得下去走走,這坐太久,小屁屁要受不了了!看那少年還楞在車廂處,那塊半垂半落在車頂的那片簾子下,她沒好氣的伸腳踢了他一下,“傻了你!下去啊!’

雖然是踢的動作,但是力氣卻很輕,沒辦法,誰讓她心疼這娃呢?

對上那少年委屈的桃花眸,她隻能翻白眼,別用我家小墨那小狗一樣的眼神看著姐好吧?這不是讓姐更心疼你嗎?

“行行行,我錯了還不行嗎?不踢你了,你趕緊下去,姐要走走!”林一一無奈,騷年啊,你下去吧!!堵在這,我這球怎麽下啊?!

歐陽浩一聽她願意下車了,連忙上前一步,伸手將簾子放好,待羽兒下了車後,他便伸了手,“一一,你身子重,我扶你。”

林一一正偏著頭整理衣擺,聽到他這麽不見外的話,眉角抽了抽。就這般斜睨了他一眼,在歐陽浩被她這無意間流淌出來的波光瀲影,而不由得的呆楞中,又極快的低了頭,看也不看慢條絲理的道:“我怕你毒我,我們還是別靠太近的好。”

這話實是說得極自然,極淡定,可是,那殺傷力,還是很明顯。

至少歐陽浩的臉色,便有些白得發青,那隻手是伸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這樣僵在空中。

羽兒看著這一幕,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總是溫潤笑著,卻仍是讓他感覺不到溫暖的人,他匆匆低下頭來,吞去那強強要湧上的淚意。

那俊美之極的少年臉龐,在血色殘陽下,帶出一抹絕望的淒涼。

林一一無視那隻手,靈巧的自另一側下了馬車,背對著歐陽浩,很是自在的四處環顧了一下。

這處極是偏僻,四周環山,樹木甚是濃密,在冬日的傍晚,看起來,很是蕭瑟。

有座四合小院式的建築物造在山腳下,四麵環著林子,她轉了轉眼睛,這道圍牆還真不是一般的高,看那材質,似是石頭堆砌而成,外麵再抹以泥漿,若不細看,還真難發現。

這院子是何人的?以這路程來看,應該還在鳳天境內,且離京也不太遠,能在這麽個地方,蓋這樣一個院子,要不少人力物力吧,林一一摸著小黑,微側了頭,看了看來時的路,有坡,雖不徒,但卻極長,就這麽一個偏僻的所在,這些建築材料要送上來,就已經是個問題。

看來,莊子的主人,也是個能人。

歐陽浩站在她後麵,也不阻止她,由著她看。

他們兩人,一個看景一個看人,都自在的很。

羽兒卻有些發急,這日頭已經落到林子那頭了,西邊的月亮也正掛上發灰的天際,這冬天的夜,來得總是特別早些,若不能趕在爺回府時到,那他又該怎麽自圓其說?

“歐陽公子,我已將人帶到,你便也趕緊將話說了!這回去,還得不少時辰。”羽兒這催促的話,聽到林一一的耳朵裏,她心中一歎,這瓜孩子!讓人騙了,當刀子用了還不知道!

歐陽浩冷冷睨了他一眼,神色冷漠且有一抹鄙夷。

少年多麽敏感,縱是那一抹鄙夷來得快也去得極快,他還是抓了個正著,當下便臉漲到極紅,厲聲道:“歐陽浩,你這般看著小爺是何意?!”

聽他這帶著挑釁與不滿的話,林一一皺皺眉,終於回了身過來,一回頭,便對上歐陽浩那兩眼灼灼似狼,神色更是冷了三分。

羽兒呼喝出這句後,卻不見歐陽浩回答,而不僅是不回答,人家還看都不看他一眼,這麽明白無誤的輕鄙,讓少年受傷的心,更加鬱怒難平。

他回頭看了一眼冷著臉的林一一,唇一抿,上前一步,也不說話,便這般不由分說的,拉著林一一的手臂便往馬車上走。

這突兀的動作,林一一不是躲不過,隻是看著少年微微泛紅的眼,她沉默了,由著少年略嫌粗魯的動作拉著,加快了自己的步子跟上。

歐陽浩則臉色一沉,自馬車另一側一個旱地拔蔥躍過來,擋在兩人與馬車之間,冷冷一聲喝:“想走?!”

早知他不會放過他們的林一一抿抿嘴,在少年身後,慢慢地站穩了身子。

羽兒放開拉著林一一的手,看著歐陽浩,緩緩眯起桃花眸,那與墨羽凡極為相似的眼,做著這不知是有意學的,還是天生自然的極為相似的動作,讓歐陽浩產生一個錯覺,似乎麵前這要帶著林一一離去,又擋在林一一麵前的人,就是墨羽凡!

一時間,無邊殺氣自身上不停逸出。

但他還是有所顧忌,不想在林一一麵前殺人。

下意識的便想探尋林一一的表情,而林一一的身高與少年相差無幾,兩人都是一米六七左右,少年用玉冠高高束著發,加上她有意回避。

所以,歐陽浩一時間也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隻知道她很安靜,安靜到令他害怕。

“歐陽浩,你這是什麽意思?!”羽兒也不是吃素的主,下巴一抬,這麽一問,很有幾分冷酷的味道。

縱使以前的他隻是鳳離霜圈養的一個小孌童,但那場與赤鷹之間的對戰,還是讓少年多了幾分骨子裏原有的血性。

所以,被攔下的他,縱使知道歐陽浩其人難惹,還是強而對之。

歐陽浩收回探尋在他身後的視線,冷冷落在少年的臉上,雙眼精光幽幽,“有客自遠方來,若連水也無一杯,浩豈不失禮之至?若讓你家爺曉得我便是這麽待你,浩怎不好生羞慚?”

這卻是用話威脅少年了。

羽兒俊臉通紅,少年的聲音在激動中,帶上沙啞,“歐陽浩,你無恥!自是你讓小爺我瞞著我家爺,帶了人來的,如今又用此話相逼!你究竟意欲何為?!”

歐陽浩微微一笑,用極是鄙夷的口氣道:“我無恥?若你無求於我,又何必讓我相逼?!”

“歐陽浩!小爺我真是瞎了眼!居然聽信於你這小人!你說!西寶城之事,便是你令人暗中做下,是也不是?!”少年氣到極點,索性將話挑明,直搗黃龍。

林一一聽到他說西寶城,心中一動,攏了眉心,默不作聲的將心思轉了轉,倏爾眼一眯,然後便無聲的笑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自是對你家那位情癡的很,怎不知,那人對你又有幾分真心?於他而言,你縱情深似海,亦無非是個替代的!”歐陽浩無情且冷酷的話,似臘月簷下的冰錐,這就般快而猛的紮入少年羽兒的心!

紮得少年眼前一片發黑,一時間手腳冰涼,一雙腿,竟似沒了知覺,軟了一軟。

林一一低呼一聲,連忙自身後伸手扶住少年晃動的身子,見少年臉如白紙,入手又有低低溫灼的感覺,心若明鏡的她,自是知道歐陽浩的話對這少年,何止是誅心?!

“歐陽浩!你太狠毒了!他隻是一個孩子,你就這麽忍心出言相傷?”林一一憤怒難忍,本來不想與這貨多話,終究忍不住,替這少年抱了不平。

“一一!你終是願意與我說話了!”歐陽浩哪管少年死活,林一一願意理他,那才是再好不過!

“滾開!”動了氣的林一一不想再與他耗下去,這一趟的目的已經達到,她根本就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僅僅兩個字,就含著那麽濃的厭惡,那麽強的憎恨!

歐陽浩的臉上閃過受傷的神情,看她明明行動不便,卻又百般維護那少年,已經偏執的心中,更隻剩了一個念頭:她定是為了與那人極為相似的容顏,而對這少年這般用心!

便是那少年是誆了她來此之人,便是那少年僅是鳳離霜的孌童,她為了那少年,也這麽不假顏色的喝斥他!

她竟已經對墨羽凡如此深情了?!

看著她看也不看他的,攙著那少年便要越過自己而去,歐陽浩的心更是被狂濤巨浪般的忌妒席卷!

林一一!我得不到的,墨羽凡也休想得到!你一而再的從我身邊逃離,這一次,我歐陽浩定要將你留下!

心隨意動,這手便想也不想的自後而起,挾著凜然攻勢抓向林一一的肩膀。

早有防備的林一一,聽得身後呼呼風聲,腳下生生一跨,自旁邊斜踏了一步,晃著肩膀,避過這一抓!在另一道殘影來時,迅速將少年換入另一手,左手一架,格住歐陽浩一抓不得,又再次攻來的手。

“歐陽浩!你這個小人!”林一一冷喝一聲,雙眼中紅光隱隱,方才若不是她動用了赤紅蓮,硬是格下歐陽浩這一手,隻怕這少年如今不死也殘。

一臉陰沉的歐陽浩,沒想到林一一居然會看破他的招勢,嘴上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相辯。

大家都是行家,辯也無用。

歐陽浩緩緩收回手,迎著林一一憤怒的雙眼,不發一言。

他方才確實是起意要將她扣下,隻是手下了一半,看到靠於林一一臂上的少年時,想到這少年終究是個隱患,縱是他留下了一一,這少年一回鳳天京城,那墨羽凡定能從他身上,找出他們的下落!

於是那手便生生轉了勢,想往少年的頸後抓去。

那一抓,已帶了必殺的決心!

隻是他沒想到,林一一的蠱居然已經全清了,不僅識破了他的用意,還擋下了他的招式,救下了少年。

看來,想要強留下她,不甚容易了……那餘蠱定是完全解去了,否則以她這即將臨盆的身子,實在不可能再催動赤紅蓮!

他就是衝著林一一受製於餘蠱,如今內力不足,且又臨盆在即,才會不顧師父的告誡,冒著與鳳離霜撕破臉的風險,步下這局。

如今,已是退無可退!一臉猙獰的歐陽浩帶著幾許瘋狂道:“一一!縱是殺盡這所有的人!今日,我也要將你帶走!!”

話音未落,雙掌一起,竟這般瘋狂的朝著扶著少年,行動極是不便的林一一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