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回來了?墨羽凡的眼裏閃過一絲趣味,不知這尚儀宮的,可有何收獲?他懶洋洋的落了座,修長的手指撫著碧玉扇的扇骨,輕柔如情人。

恢複常態的鳳清夢已回了座,“宣。”聲音沉穩有力。

尚儀宮的李容意進了殿內,見到墨羽凡後微微一怔,神色間略有尷尬。

將他這神色看在眼裏的墨羽凡眯著眼笑,漫不經心的搖著扇,軟軟靠在椅背上,很是愜意。

李容意與墨羽凡其實素有往來,兩人雖稱不上難兄難弟,卻也是臭味相投,若有碰麵經常飲酒作樂。這半月多來,更是常往丹彩樓去,算是酒肉朋友一場。今日這差事,本來李容意還心存僥幸,給墨少的娘子封個公主,那不得落個大人情?

且聽人議論,那墨少夫人長得天姿國色,氣質卓然,更是一身才藝了得,連素有璿璣四才子之首的歐陽浩都讚不絕口,與她結為兄妹,這般的人兒怎麽不曾聽過墨少提及?所以更為好奇。

這裏心思還轉不停,那座上的鳳清夢卻早已不悅之極,“李大人,因何遲遲不語?”

左右為難的李容意被鳳清夢威儀所攝,加上墨府一行變數多多,心裏早已惶恐不安,此時雙膝一軟,撲通跪地連磕數下響頭,這番舉動,讓那妖孽墨羽凡更是笑成了一朵桃花,他甚至將碧玉扇對著李容意搖了搖,戲謔道:“李大人今日怎的行此大禮?”

鳳清夢哭笑不得,不過是去趟墨府,至於如此嗎?想這李容意平日裏也是個囂張跋扈的主,何時這般卑躬屈膝過?因為尚儀宮主管皇家事宜,所以巴結的人甚多,而這李容意是沐陽玉舉薦而來,更是有恃無恐,一向無中無人,所以才挑了他去走這趟,怎知他會這般姿態?

“回、回吾皇,旨已傳至墨府,隻是……”伏在地上的李容意心裏叫苦不迭,這墨羽凡在這,讓他怎麽說?

“隻是如何?!”鳳清夢覺得她今日真是諸事不順,會指了李容意,便是想借著沐陽玉的勢去墨府好生行事,照現在這情形來看,隻怕也是多有枝節。

李容意偷偷看了一眼墨羽凡,墨羽凡在扇後對他眨眨眼,笑得別有深意。不過卻未見不悅,這讓李容意心裏稍為放了心,他可不想得罪墨少,不管是從私心或者是上麵的命令,這主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才有點底氣的抬了頭看著鳳清夢,戰戰兢兢的道:“回吾皇,今日微臣到了墨府後,墨家老爺與夫人接的旨,不曾見到墨少夫人。”

他有意對墨羽凡表明他的立場,雖然旨上下的是林氏一一,照理他也應該稱一聲林姑娘就是,可是他仍然用了‘墨少夫人’,這也算是給墨羽凡一個暗示,他還是他兄弟。

墨羽凡承了這人情,他輕輕一笑,對著鳳清夢拱拱手,“昨夜女皇好意,留下墨某夫婦,卻不想我家卿卿換了床,便是無法入睡,是以連夜回了府。我家卿卿昨夜受了累,隻因這春宵本就苦短,所以不便接旨,李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是、是!墨家老爺也是如此說的,說是少夫人她因為此次進京一路車馬勞頓,加上昨夜又匆忙進宮參宴,飲了不少酒,是以今日人有不適不便接旨。”李容意連連點頭,將墨老爺抬了出來。

鳳清夢聽到是墨宇軒的意思,不由得沉了心,照這般情形來看,這墨家對那林姑娘隻怕是甚為得心滿意,這般維護是為了向她表明墨家護她之心了?

“接著說。”擺擺手,讓李容意起身回話,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沐陽玉的人。

李容意起身撣了撣膝上的痕跡,這動作讓鳳清夢沉了臉,冷冷一哼,道:“怎麽?對本皇下跪,髒了李大人的衣裳?”

糟糕!李容意簡直想扇自己兩大耳光,明知道今天鳳清夢心情不好,自己怎麽專門幹蠢事了?

“請皇恕罪!”李容意又撲通跪了下去,“微臣隻是怕儀容不整,汙了吾皇的眼。”

“哼!”鳳清袖拂袖,“還不快點回了話!”

李容意哪敢不從,也不敢再起身了,跪於地上急急道:“墨家老爺接了旨後,便說,承吾皇厚愛,賜封公主,墨府上下無不以此為幸!隻是這令他家兒媳入宮小住之事,卻略有不妥。因墨少爺與少夫人一向伉儷情深,且新婚燕爾,兩人便兩地分居實是有違人倫,望吾皇體恤墨家二老急於求得子嗣的夙願,多多原諒則個!”

鳳清夢的臉色沉得似要滴出水來,而墨羽凡卻笑得桃花眸裏一片晶亮,唇角的淺笑勾成了一朵花。

心裏直誇他家老爺子,實在太給力了!一一這詞真好用!如今這情形,實在是給力到不行啊!

李容意忐忑不安的瞄了渾身冰冷的鳳清夢一眼,頭也不敢再抬起來,想著反正隻要墨羽凡不氣便好,索性橫了心,對著麵前的地板接著說:“那墨老夫人還說了,她家媳婦,自幼便在鄉野間長大,禮儀一概不知,且入了墨家後,他們二老最喜她這性子,所以也不曾管束過,隻怕這進了宮後,會多有不適,反而給女皇您添了麻煩,是以這進宮一事,還是就此作罷吧。”

鳳清夢越聽越是火大,心下冷冷一笑,進不進宮,由不得你墨家做主,今日這事,是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

“今日之事,本皇自有主意,辛苦李大人了,退下吧。”沒用的東西!真不知沐陽玉看重此人何處?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墨羽凡知道他家娘喜歡一一,卻不知道會這般喜歡,這話何止疼愛二字,簡直是把一一看得比他還重要了,他有點小吃味。

直到李容意走了一會兒,鳳清夢也不說話,墨羽凡卻有點不耐煩。

一一的蛇他方才尋了大半天沒有尋到,此時也不知道她醒了沒有,急著回府讓他一貫的漫不經心有點維持不下去,“不知女皇可還有吩咐?”

鳳清夢放下手中的折子,緩緩道:“凡兒,今日之事,實在是本皇思慮欠周,蜜兒如今這般模樣,你便是心中不曾有過一絲不忍嗎?”

提到鳳蜜與,顯然讓墨羽凡不能置若罔聞,他搖著扇,沉吟片刻後道:“蜜兒如今隻是一時不能接受,且她年紀尚小,又怎知良人非我一人,多多開導也就是了。”

鳳清夢頜首,“凡兒此話也甚是有理,隻是蜜兒從小並無姐妹一同相伴,宮中規矩又多,知她心事能加以開導者,實在無人……你看,是否讓林姑娘入宮,陪她一陣子?”

墨羽凡不置可否,攤了手,“家中二老之話,方才李大人已經說了,想來這事也由不得我做主。”

“凡兒,你且莫急著推辭,本皇並無他意。你與蜜兒之事,本皇不再插手便是,一切隨緣吧,隻是如今國事繁忙紛擾不斷,本皇實在無力再多操心於蜜兒,林姑娘得體大方,且心思細膩,若能由她來相伴蜜兒,那蜜兒之心結,未嚐不能早一日解開,你說是與不是?”鳳清夢這話確實有幾分道理,是以墨羽凡也不再開口。

鳳清夢見他有所觸動,無奈一笑,一臉倦容靠於椅後,“凡兒,你便當可憐一下你夢姑姑吧,夢姑姑也就蜜兒這個女兒,本意也是想與你爹娘親上加親,卻不想如今這事鬧成這般局麵,實在是不忍心見她如此心傷欲碎啊……”

這話在墨羽凡心裏不是不震動,有多少年了,鳳清夢不曾再自稱過夢姑姑。因為父親是暗主的關係,與當年還未登位的鳳清夢一直以兄妹相稱,鳳清夢便讓他喚她姑姑。他也很是喜歡這美貌又總是溫柔的姑姑,所以一直不曾改口,甚至鳳清夢登了皇位,到蜜兒出生,父親讓他經常入宮陪蜜兒的時候,仍然喚她夢姑姑。

這稱呼直到他十歲懂事,知道自己便是下一任暗主後,就不再這般相稱,而鳳清夢也未強求,有些身份是注定的事,年少無知尚能不去在意,卻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深知為人臣子的本份,雖然暗主一位從來不受皇家管轄,但是明裏暗裏,鳳天仍是鳳家的天下,女皇也是鳳天的女皇,墨家商號越做越大,紅眼之人越來越多,有些事不能不防。

“既是如此,那我回府與爹娘相商後,再回稟女皇,不知可否?”這是他的讓步,也算是他承了這聲夢姑姑的情了。

鳳清夢舒了愁容,一早上陰著的臉,終於有了點笑容,她下了堂來,站到也起了身的墨羽凡身前,拍拍墨羽凡的手臂,“還算你小子有點良心,知道姑姑的不容易!行了,你趕緊回去吧,莫讓你爹娘以為姑姑把你怎麽了!”

墨羽凡笑著拱了手,“那我就先回了。”搖著碧玉扇,飄然而去。

鳳清夢搖搖頭,再回坐看著那折子,如今這事也隻能先放在一旁,急不得了。

卻說一路穿廊繞園瀟灑俊美引得宮女頻頻回首的墨羽凡,掛著他那招牌的妖孽笑容,風度翩翩的上了他家馬車後,一放下簾子便收了笑,擰著眉心看籠中的小黑蛇,想到沒有下落的小黑,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催著錢伯趕緊回府,日已上三竿,一一不知醒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