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園圃和尚有絲毫的反應,廚子不由一愣,有些意外,難不成之前還真看走眼這和尚了,他還真準備大義赴死不成?

不可能,從之前被吵醒開始,自己就一直注意著這和尚,這和尚行事處處占便宜不肯吃虧,哪裏會是個慷慨大義的主兒。廚子揮起菜刀,倒是打算再試他一試。

“嘿嘿,好,廚子我就成全你,先取下你一條胳膊,再看你如何維持這佛法禁錮!”

嘴上聲勢浩大,廚子手中菜刀脫手而出,直奔園圃,帶著呼嘯殺意,急速而至。

而園圃感受到這菜刀威脅,驚嚇之下全力一閃,看似躲了過去,但這菜刀卻好像有人操控一般,居然在空中翻轉了一圈,轉而再次飛向園圃,這下,園圃可沒那麽幸運,這菜刀貼過耳垂,頃刻已經橫在肩膀上,停了下來。

廚子嘴角微揚,再次笑道:“嘿嘿,你我畢竟無仇,我也不是那說殺就殺的刀客,再給你次機會,解開這佛法禁錮,放我們離開!”

園圃汗如雨滴,猛咽了口口水,但是就是不肯說話。

這下廚子可徹底沒辦法了,他其實本意還真不打算對這和尚怎麽樣,原本就看準這和尚不會不珍惜自己性命而出言威脅,可這和尚怎麽突然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總不能真等刀客來了,一刀劈這和尚吧?

廚子陷入兩難之境,氣氛不由一時尷尬起來。

但這短暫的尷尬還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被立即打破。

碰!

廚子的菜刀忽然失靈了一般,從園圃肩膀上飛快的被彈開,跌落在地上。廚子猛然一愣,這才發現,這小小客棧之內,竟然還藏有高手。

廚子有些惱怒,憤憤道:“哪路神仙,竟然此時現身,要管廚子的閑事!”

“阿彌陀佛,廚子的刀本就是殺雞宰牛之用,又何苦恐嚇我這不成氣候的師弟呢!”

緩緩,客棧大門竟然自行張開,那門外.陰影內,再次走出一個和尚來,不同於白淨卻有些矮胖的園圃和尚,這名突兀出現的和尚骨瘦如柴,麵色枯黃,但身上的僧袍明顯華麗過園圃所傳的一身灰衣,秀著釋教經典著作之中所描繪的那副《萬僧禮佛》畫卷,手中還持著一根刻著各種佛陀畫像的五環錫杖。

廚子眼睛頓時直了,瞪著這和尚手中的那根三環錫杖!

錫杖,乃是釋教中人修為有道,德高望重之人才有權持拿的象征,從最低的三環錫杖到最高的九環錫杖,已經隱隱約成為東朝、南緣人分辨釋教中人實力境界的一個象征,釋教之中,能手持錫杖者已經殊為不易,而大多能得到三環錫杖者,起碼也已經是築基下士巔峰境界的人物,而三環以上,除非是釋教寺廟之中長老、師祖身份的人物,否則實力必然步入中士境界才可獲得,這和尚居然手持五環錫杖,那顯然已經不言而喻。

“園智師兄!”園圃和尚早已經認出來者,果真賭對了,真是師兄來了!

師兄卜卦水平甚至超越了南緣那群專職算卦的風水術士,他又怎麽會猜不到自己此刻所遇的危險!園圃和尚這下已經完全放下心來,早在發現那客棧的佛法禁錮之時,他就已經猜到,自己有強援在外。

真是棘手啊,廚子苦笑了一下,自己又不是刀客,幹嘛要參合這等閑事。這下可好,來個硬角色,自己不過才剛剛達至築基下士巔峰,對付園圃這種依靠外力自身卻沒什麽本事的和尚還行,而對上這個手持五環錫杖的園智和尚,自己不是找死麽!

轉而看了眼張木子,廚子的表情已經再也張狂不起來了,本來他願意出手,也全是因為在那柴房之內跟張木子一麵之緣而已,若不是看出這小子所修乃是儒家法門,同屬本門,他才懶的參合呢!

被這廚子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張木子還渾渾噩噩,不明白現在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而此時,薔薇也有些抱不住昏迷的徐安了,原因無他,隻因為徐安的體溫此刻熱得確實有些恐怖。

好燙手,但薔薇還是苦苦堅持,不肯鬆手。

這怎麽辦啊,薔薇可顧不上客棧內的變化,徐安的變化完全讓她已經焦頭爛額,她甚至沒顧上來者何人,就立刻朝來人喊道:“救救徐安,救救徐安!”

澹台雪卿也發現了徐安的異常,現在的徐安,躺在薔薇懷中,麵色通紅,汗如雨淋,而他身上原本的妖氣此刻也已經浩然無存。

“阿彌陀佛,此人身兼妖、聖兩道氣息,此兩道氣息原本保持平衡,才使得此人平安無事,此時,不過是妖氣式微,而聖氣浩蕩,引起失衡而已。”

園智和尚語態平緩,就這般輕描淡寫的道破徐安體內秘密,他又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徐安身邊,探了探他的脈搏,搖了搖頭,轉身繼續走向園圃和尚。

“他命中藏逆,運途坎坷。此番若無妖族王者以自身陰邪妖氣平衡他體內炙熱聖息,必死無疑。”

園智話並未說完,還有一小段低喃,隻被近身的園圃一人聽了去,“天下大亂皆因此人而生,若是死了,也好。”

園圃不敢言語,隻是微微鞠身行了個佛禮,畢恭畢敬道:“*住持園智師兄好!”

園智回了個佛禮,微笑道:“果真如我所料,師弟此番出去,性子果然有所穩重。出家人,本應慈悲大義,本應沒有勢利心……”

廚子可聽不得園智此刻不顧場合的說教,打斷道:“喂,和尚,你既然說慈悲大義,那想比我帶走這幾人你也不會有什麽意見,那再見了!”

聞言園智眼睛一眯,頭也未回,直接道:“妖人留下,其他人你盡可帶走。”

妖人?廚子看了看幾人,好像被稱妖的,也就那個女孩跟這昏迷的小子而已,還可以接受。

廚子一手隆起李奉先,一手拉住張木子,朝薔薇喊道:“小姑娘,跟我走了!”

可薔薇仿佛根本沒聽見,愣愣得望著那個手持五環錫杖的和尚,突然道:“園智大師?原來你就是園智大師!”

薔薇終於鬆開徐安,跪著朝園智一步一叩首,不停的念道:“園智大師,求求你,救救奉先跟徐安兩人吧!……”

直到薔薇跪倒園智身旁,被薔薇拉住僧袍一角的園智,這才回道:“那李奉先心中戾氣過重,又是被陰邪的妖氣所傷,這般雪上加霜,如今之計,唯有我耗盡全身佛力,才能救他平安。”

園智穩穩一頓,又繼續說道:“可如今我需要帶這妖女回寶刹寺,若耗盡我全身佛力,我又如何帶她回去呢?”

說白不還是不想救人!廚子聞言便生起一股怒氣,薔薇不肯走,張木子也不肯走,自己這不完全是白忙活了一場。

澹台雪卿倒是聽出了園智的意思,頭低了下去,好像在天人交戰。

薔薇聞言也猛然回頭,道:“別忘了,是你害的徐安!”一句話,立刻打擊得澹台雪卿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終於,她鼓起勇氣,輕輕道:“若是你肯救徐安,我跟你回寶刹寺!”

園智微微一笑,一招手,李奉先立刻就從廚子手中脫手而出,飛了過來。

“佛說,有錯者,改之為善,不改為惡。廚子,你的刀用錯了地方,又不知悔改,該罰!”

園智突然說了一句,語罷,廚子胸口好像猛然被人打了一掌,飛身出去,癱倒在地上。

雖然廚子被打癱到地上,渾身再也無一點力氣,但是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疼痛,就好像園智是故意一樣,隻為了讓他喪失力氣。

見廚子站不起來,園智微微一點頭,將李奉先盤膝坐好,然後雙掌相持,閉上眼睛道:“李奉先,我救得。妖女,還請恪守自己所說,與我回寺。”

什麽!澹台雪卿一愣,大喊道:“我要你救的是徐安!”

園智一直閉著眼睛,此刻,他與李奉先身下,金光大閃,隱約間,好似有一座蓮台出現,將兩人憑空托起,離地七寸。

聽聞澹台雪卿的喊聲,園智僅僅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佛說,徐安性命由天不由我。請恕小僧救不得他。但你是我釋教必得之人,所以,小僧願救此人,換你心肝情願與我回寺。”

這是什麽歪理邪說,澹台雪卿不禁惱怒道:“不救徐安,休想我跟你走!”

園智依然不曾睜眼,冷道:“那可由不得你,你不肯走,就休怪小僧無禮了。園圃,收了她。”

“是,師兄。”

園圃環視了四周一圈,哈哈大笑,得意神采再度回到臉上,一步一步朝澹台雪卿走去。

澹台雪卿原本就身中劇毒,哪裏有反抗能力,眼看就要被園圃這和尚伸手抓住自己,卻沒有半點辦法。

噗!

變故突生!

一道血柱突然從園圃伸出手的肩膀處噴湧而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淒慘而又優美。

“啊!!!”

直到片刻,園圃才被這巨大的疼痛刺激得回過神來,一隻胳膊,就這麽離開自己。

好像還不夠,園圃臉上,猛然又挨了一拳,半邊臉,立馬生氣一股如火燒般的劇痛。

頃刻間,原本一張白潔的小胖臉,立刻被毀去一半。

始作俑者,正是本該昏迷在地的徐安。

“佛像蒙灰,塵埃遍地,你釋教還不敢清理門戶!”

一句寒冷到骨子裏的話,就這麽從渾身通紅火熱的徐安口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