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猶豫,徐安仿佛癲狂一樣,一下竄上正對門口的供台,將供台上的貢品踢到一邊,全然顧不得是否會被發現,緊貼在先生的畫像前,一寸一寸的,瞪大雙眼仔細打量,似乎是在尋找什麽。

終於,徐安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在這畫像上的最右下角,有一個蠅頭大小的黑點。

徐安顫抖的手,輕輕的摩挲著畫像上的這個小黑點。

果然,真的是哥哥!

這看似一團黑的印記,徐安實在是太熟悉了,這,不正是曾經哥哥最喜歡的簽名麽?

平安!兩個字疊合在一起,龍飛鳳舞的筆跡,看似隨手塗畫的一個黑點,那般大小,若非仔細觀察,誰也發不現這個秘密。

徐安仿佛重新看見,當初,哥哥滿麵春光,在自己的麵前,一次又一次得寫下“平安”這兩個字,然後總喜歡揉亂自己的頭發,看著自己滿不願意的表情,笑得是那麽幸福!

徐平,徐安!

不是正如這疊在一起的平安二字,兄弟親情,不離不散。先寫下平字,再寫上安字,這平字,不就始終站在安的後麵!

可是,為什麽你要拋棄我,不是說好了,你永遠都會站在我的身後,我們兩人,一起奮鬥麽!

哥哥,你是個騙子,你是個混蛋!

一天之內,如此刻骨銘心的兩次打擊,讓徐安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要堅持下去!

兩腳一軟,徐安直接從供台上滾了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甚至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

一直以來,徐安不停得壓抑著自己對哥哥思念的心,可在這個時候,這份思念,如同洪水泛濫,鋪天蓋地迎麵襲來。而畫像上,那個原本隻不過是筆下的人物,居然在眼眶之中,聚集出一絲淚光。

而這一滴淚水,終於湧出眼角嗎,劃過臉龐,從畫像上脫落,順著供台,滴在了徐安的臉上,像一朵綻放的花朵,四處濺開。

躺在地上的徐安,睜開雙眼,好像有些清醒,可隨後,像是什麽人在呐喊,聲音在這祠堂內回蕩,久久不曾散去,這個聲音,好熟悉啊……

“鄭如虎,我弟弟,就拜托給你了!”

......

“子芊殿下,我願意與你結伴,就讓我們兩個,一同闖蕩這個天下吧!”

......

“子芊,我既然知道了這一切,我就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在我兄弟二人身上!”

......

“子芊,莫要再勸我了,我心意已決!”

……

這是哥哥的聲音!

徐安掙紮得坐起來,四處張望,迫切的想知道這聲音從哪裏傳來,可四顧之下,這空無一人的祠堂,除了自己,哪還有人!

微風輕拂,正堂的大門,不知什麽時候被打開了一邊,窗外的月光,皎潔柔和。

徐安撕心裂肺的怒吼,將這個祠堂的寂靜破壞貽盡。

“哥哥!”

“你出來!”

“你這個大混蛋!”

隻是回應徐安怒吼的,依舊還是這陣陣回音!

無力的癱在地上,徐安雙手撐地,沒想到,此刻如此接近哥哥的自己,居然,還是跟哥哥相距得那麽遙遠!

咣當~

一把戒尺,從徐安身上掉落,發出聲響,徐安目光掃過一眼戒尺,隨即,將目光鎖定在戒尺上,那歪歪扭扭刻著的七個小字!

喜!

怒!

憂!

思!

哀!

驚!

恐!

去-他-媽的喜怒憂思哀驚恐!

沒由來的一陣惱怒,徐安抓起戒尺,朝牆上的畫像,狠狠的甩了過去。

可就在戒尺與畫像接觸到那一刹那,所有回音戛然而止,這時,除了風兒吹過的沙沙聲,再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音,那把戒尺,安靜的掉落回地上,而徐安,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難以抵抗的困意,迫使徐安閉上眼睛。

下一刻,徐安猛的睜開眼睛,然後,四周的一切,讓徐安熟悉又陌生。

徐安已經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景,自己來到了一個充滿神秘的世界;第二次出現,自己遇到了一個名叫白柯泉的英俊男人,而這第三次,眼前的一切,更是讓徐安難易猜測。

怎麽回事,難道,自己又回來了?

這個地方,對於徐安來說,既愛又恨

眼前這大門,正是那個據說為了紀念某個大人物而建造的科研所,而哥哥正是這個科研所的一名保安,這個地方,正是哥哥失蹤的地方。

看著這鐵鏽斑斑的大門,科研所還是老樣子,隨著時間的蔓延,如今的它越來越像是一座文明古跡,那潔白的牆麵早已被各種塗鴉占領,寒磣的模樣與周圍的高樓大廈格格不入,不過它依舊如同荒原上的那一顆小草,任憑風吹雨打還是直挺的立著,依然沒有迎來被拆遷的命運。

這時,從大門中隱約傳出各種不堪入耳的辱罵聲中,可有一個聲音,讓徐安想要離開這個傷心地方的腳步,無法挪開一步。

哥哥的聲音!

從腳底到腦門,徐安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重複這個感覺,促使著徐安,走進去。

忽然,這些嘈雜的聲音突然消失,整個研究所放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寂靜安詳。

生怕再一次與哥哥擦肩而過,徐安再也不敢停下腳步,玩命得朝研究所裏麵奔跑過去,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現在就跟白度一樣,如同魂魄,穿牆而過。

好像趕上了,在這研究所寬鬆的籃球場上,雖然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不少人,可還有三個身影,在這微薄的月光之下隱約可見。

一個光頭的魁梧中年漢子,一個穿著保安製服的青年,一個一頭烏黑披肩長發的窈窕女子。而其中,那個穿著保安製服的青年身影,是那麽的熟悉!

徐安喜極而泣,自己那麽努力,其實不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見哥哥一麵麽!難掩心中喜悅,徐安朝那個身影撲去,還未撲入哥哥懷中,淚水就忍不住灑下,這幾年來自己的所有遭遇,哥哥,你知道麽!

隻可惜,夢想之所以被稱為夢想,就因為他始終無法立刻實現!當徐安的身體,與那個背影交叉而過的時候,一顆心,也隨即沉入海底!

徐安終於發現,自己的處境,更像是局外之人。

而站著的三個人更加不可能知道徐安的存在,依舊沉默不語。

中年漢子神色激動,而披肩長發的窈窕女子神色冷漠,兩個人似乎都在等待這個青年的開口。

最終,這青年終於打破沉默,話一出口,便是石破天驚!

“鄭如虎,雖然我十分不情願,可畢竟你兒子跟我弟弟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還是把我弟弟,交給你了。”

“哈哈,引接者?笑話,什麽使命,什麽聖賢的血脈,這狗屁的命運,跟我又有什麽關係?”

“不過,子芊殿下,還是謝謝你告訴我一切,雖然不屑於此,但我願意隨你一同回去。”

“不是因為我被你的話打動了,而是我要踩在那個天下之上,不但不會讓我的弟弟重蹈覆轍,而且更要,要為我的父母--”

“討上一個公道!”

……

原來,這竟是哥哥當初失蹤之前發生的事情,徐安終於明白,為什麽哥哥要離開自己!

原來,夢見白柯泉時,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們,不過都是這無良的天下,戲耍的一群老鼠!我的父母是這個命運,我的哥哥也是這個命運,而我,似乎也正在重演這個命運!

望著此刻豪情萬丈的哥哥,徐安卻如同身處冰窟,如果這麽說的話,白柯泉是誰,也是我的親人?那麽我的父母,我的哥哥,難道,現在的處境,也跟白柯泉一樣,在忍受那種非人的折磨嗎?

不甘心,我不甘心!

......

隨著那個披肩長發的女子舉起手指,一道耀眼的白光衝天而起,如流星般一劃而過,塵埃落定,平靜下來了這整個夜晚,卻自此再無法平靜徐安的整個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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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冷風,沿著不知何時敞開的祠堂大門,吹了進來,沙沙作響。

躺在地上的徐安陷入沉睡,原本急促的呼吸聲漸漸平靜下來,那畫像上的人兒,突兀的從畫像之中走出,站在徐安身邊,望了一眼牆上已經空白的畫像,又望了一眼陷入沉睡的徐安。

彎下腰,掀起徐安左臂的袖口,將那個蓮花狀的傷疤袒露出來,念念有詞,瞬間,這道傷疤再次炙熱起來,隻是不到半柱香,又恢複原樣。

見狀,這畫像上的先生起身,似乎準備回到畫像之上,隻不過,停在畫像麵前,終究是沒有忍住,又回頭,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隻見先生回頭輕輕觸碰了一下徐安的臉龐,然後揉了揉徐安亂成一團的頭發,最後心滿意足,重新回到畫像之上。

這個動作,隻怕是時而滑稽癲狂,時而又脫凡入聖的先生,也決然不會做出!

這時,整個祠堂,隻剩下一個回音,久久不息……

“我們,都是這個天下安排的小醜,不要妄想著自己會有多麽偉大,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站在巔峰,成為最強大的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