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度鐵青著臉,沉默的看著徐安決然的眼神,那是一雙已經失去了色彩的眸子,帶著一種被稱之為絕望的光彩。

放下…….

哪裏會是一個單憑嘴上說說就可以真的放下的詞語。

白度終於明白,為什麽徐安不過隻是合眼小寐了片刻,也許隻是做了一個噩夢,就會失魂落魄到這步田地。

在那條路上,他懂得了自己真正該去做的事情,但懂得了,也不代表他會去選擇正確的道路。從他走出的第一步開始就已經注定了,這條路他隻能一路到頭,不能回頭,更不能後退。

無論徐安知道與否,他來到這裏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回他哥哥,這是一種信念,哪怕他的哥哥已經死了,這個信念也不會改變。

現在的這些,隻是先前從那條路上出來的後遺症而已。

“哼哼。”白度嘴角微斜,自嘲的笑了笑,話說如今徐安都已經入魔,走不走下去,又有什麽區別。

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最終都要去麵對的結局。

……

…...

“喂,徐安,你的夢想是什麽?”

“嗯?當然是去找到我的哥哥啊。”

“老夫再跟你認真說話呢!”

“我也沒開玩笑啊,找到我的哥哥,是我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走出那片村子之後,唯一的夢想。”

“可是你哥哥已經死了。”

“死?白度,你不懂,在我原來那個地方,無論你們看他死了沒死,但在我心中,我哥哥不會死的。我迷茫過,憧憬過,失望過,絕望過,所以我現在更加清楚,自己為什麽要活下去。”

“老夫聽不懂你說什麽,不過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啊,那個澹台雪卿,不已經是你認定的妻子了。”

“是啊。所以我更要找到哥哥,讓他知道,我現在有多幸福。等待,這還不夠,我還要有好多好多的兄弟,有很強大很強大的實力,可以讓哥哥他相信,我的幸福已經不需要他來守護了…….那樣,他就能去追求他的幸福了!”

……

……

想起了之前徐安剛剛拜自己為師之後,對自己所吐露過心聲的那次交談,白度心中已經明白,於是轉過身,徑直走向一直陷入昏迷的李奉先,伸出手掌,平攤在李奉先的臉前,虛空一抓!

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黑氣頓時從李奉先口鼻之中飄出,盡數被吸進白度的手掌之中。

黑氣飄散完的那一刻,昏迷的李奉先睜開了眼。

白度看著李奉先,李奉先卻看不見白度。

李奉先睜開眼的那一刻,一個鯉魚打挺偏從地上跳了起來,與白度交錯而過。

“徐安,也許,李奉先可以打醒你。”

.......

在眾目睽睽之下,徐安鬆開了園圃之後,突然像個傻子一樣喊著這不是夢,還用指著自己的胸口,說著一大堆誰都不明白的話。沒人注意到,李奉先已經醒了。

“喂,別走!快告訴我,她死了,我怎麽辦啊!難道弄醒了李奉先,她就不會死了嗎?”

徐安的目光始終跟隨者白度,當然也看到了李奉先清醒過來,可李奉先昏迷與否,與她何幹?所以當徐安看見白度弄醒李奉先之後,卻消失在空氣當中,原本就失控的他,也就變得更加失控了。

“她死了?”

李奉先剛剛清醒過來,條件反射的蹦起來之後,聽到的就是徐安麵對自己劈頭蓋臉的一番話,他下意識的往旁邊看去。

那邊,納蘭薔薇安靜的蜷在一架馬車裏,透過馬車的門,還能看得到蓋在她身上的毯子。

“死了?”李奉先有些疑惑,續而,他終於明白過來!

轟!!

一股強大的氣息衝天而起,一瞬間,原本晴朗的天氣風雲色變,一座巨大的金色佛陀幻象,出現在李奉先身後,做怒目狀。

耀眼的金光立刻劃開了黯淡下來的天空,佛陀的幻象清晰無比。

“怒目金剛相!”

到現在還不明所以的園圃主持看到空中的那個佛陀幻象,失聲叫道:“不好,大家快散開,我釋教經文之中有記載,當年大明王便是以佛陀之身,化怒目金剛,嗬斥六字真言,一舉誅殺西渡佛州半數妖魔!”

園圃大師才吼出聲,眾人就已經開始四下逃竄,在場的人又有哪個不知道怒目金剛的可怕,最有望成為下一代佛陀的大明王,不也正是因為善用怒目金剛,不分敵我好壞,盡數屠殺,這才遭下無盡殺戮,被當時佛陀燃燈古佛驅除出寺,剝奪其釋教弟子的名分。

李奉先一身精湛修為基本與當年經文記載上的大明王相差無幾,同樣也是修習得大明王成名絕技,六字真言訣。如今化作怒目金剛,全力一擊之下,誰能幸免?

白度已經消失在空氣之中,徐安四顧下去,哪裏都沒有白度的身影,看來白度已經隱匿會自己的身影。

“白度,你別走啊,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徐安根本沒去看李奉先一眼,更沒有理睬黯淡下的天色以及空中那充滿煞氣的怒目金剛佛陀,

“她怎麽能死!她怎麽會死?……”李奉先出聲嘶吼,吼道最後,聲音都已經沙啞。

身後那怒目金剛佛陀幻象,穩絲不動,那清晰的麵龐上,一雙毫無感情色彩的眸子下垂,筆直的看著李奉先。

“啪。”

一個眨眼之間,李奉先就出現在徐安身邊,狠狠的一巴掌打了上去!

“放屁!她不可能死!有我在,他憑什麽會死!”

一道白光自李奉先的手掌與徐安的臉龐接觸之地閃耀出來,宛若一朵綻放的煙花,絢麗奪目,徐安完全沒有任何招架之勢!

身旁的人早就逃走了,大家此刻全部都躲得遠遠的,起碼,就算李奉先喪心病狂之下,傾盡一個築基上士的大修行者全身內息真元,攻向徐安,也傷害不到他們。隻是可惜,李奉先卻沒有那麽做,他現在到像是一個丟了心愛之物的小孩,與徐安所做的,也就是小孩之間的打鬥。

但就是這一個煙花,唯美而又血腥暴力的讓他們集體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當然還不夠!

一個巴掌打完,又是狠狠的一拳捶在徐安的臉上!

噗!

一道紅色的血幕噴射而出,遮住了徐安的臉,也擋住了關注著一拳的人們的視線。

不過是在電花火石之間,徐安懸空而起,歪著身子騰向空中,然後就像是一個斷了線的風箏,騰空沒多久偏直挺挺又朝地麵栽了下去。

李奉先站在原地,出拳的那隻手還懸在半空,眾人卻誰也不敢去看那拳頭一眼。隻因為,但凡是看那拳頭一眼的人,都已經被那拳頭之上附著的肅然殺意擊潰心神,失去意誌。

沒人敢去看徐安,誰也不敢相信,被這樣的一個拳頭打在臉上,徐安會是一個什麽下場!

“嘣!!”

又是一聲撼天響聲,就像是兩個堅硬無比的鋼鐵猛烈的撞擊在一起一樣!

眾人隻看到在聲響之後,本來馬上就要栽地的徐安忽然之間又騰空而起!

原來還沒等徐安栽倒地上,李奉先又是在眨眼之間來到徐安的背後,一個肘擊,改變了徐安落地的方向,將徐安再度打回到空中去。

這時眾人才看到徐安的摸樣,沒有意料之中的骨折,也沒有意料之中的被打得臃腫,騰在半空之中的徐安,還是之前那份渾渾噩噩的摸樣,就仿佛李奉先先前的一巴掌一拳一肘擊全是在表演一般,對他來說毫無作用。

這時眾人才想起來,雖然徐安看起來平平常常,修行境界也隻是區區築基中士的境界,但他早早就已經告訴大家,李奉先不是他的對手。

這一次可不想先前,那時候被遮住視野,眾人隻能聽聞聲音,誰也不知道兩個人的戰鬥情況究竟是個什麽樣子。這一次,可是全部都暴露在眾人眼前。

四下一片寂靜,包括園圃主持在內的眾人全部都看傻了眼,李奉先這一扇一捶一肘,眨眼之間瞬息而至,那力道,那速度,那準確,眾人無不望之興歎。可是在這樣的打擊之下,徐安竟然還能渾渾噩噩,全然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這是一個修為隻達到築基中士境界的人應該有的實力嗎?

最重要的,這兩個人,全是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郎啊!

“這難道就是築基上士的修行者的實力嗎?”園圃主持癡傻的看著兩人,目光全部停留在李奉先之上,越來越炙熱,越來越明亮,園圃主持死寂很久的心髒,在這一刻跳動的無比之快……我寶刹寺若是收下這樣的一個少年,待他日取回聖僧寺廟的主持禪杖,得到聖僧之稱號,那我寶刹寺,就是西渡佛州俗世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寶刹!那時候,極力促成這一切的自己,寶刹寺當代的主持,也算得上功德圓滿,說不定那時候自己,也能有機緣踏上那虛無縹緲的靈山,進隱佛寺窺見我佛!

咚!

徐安狠狠的摔在地上,但卻一聲也不吭,掙紮著坐了起來,卻還是一副渾噩的摸樣。

“咯嘣嘣…”

李奉先牙齒撕磨的聲音尖銳刺耳,看著徐安,他已經雙目通紅。

“就算那大羅金仙,那羅漢菩薩,又或者是什麽神聖帝王來了,我不許她死,那她就不能死,誰讓她死,我就先殺了誰!”

李奉先的話宛若一道轟雷,直劈徐安的心田!

渾渾噩噩的徐安抬起頭!

“是啊,哥哥他為了我來這裏,為了我與這天道抗衡,不正是因為他不允許我死?”

自言自語之中,徐安那迷離渙散的雙目一點點的開始凝聚。

“就算它預料的是未來……也僅僅隻是天道安排的未來吧?我強大如哥哥那般,自己的未來,又怎麽會被掌握在他人手中?”

“誰都沒有死,誰也都不會死”

徐安站了起來,擦淨嘴角那一道血痕,麵對李奉先,忽然瘋癲大笑。

“那……不過就是個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