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圃和尚貴為寶刹寺的主持,本該肅穆端正,舉止得當——然而之前的園圃和尚確實也是這麽做來著的,可今天,在遇到了那個注定讓他不會忘記的小子麵前,他已經不下數次的做出有失身份的舉動了。

此刻園圃強忍著拿他手中的禪杖敲打徐安腦袋的衝動,深呼吸了好幾口氣,這才平複下自己的心情,咬牙切齒的說道:“再問你一次,那裴思熊相最後到底是被誰所殺?是不是聖僧寺廟住持,當代聖僧園清大師!”

徐安哪願意給園圃一個好臉色,低著頭,不耐煩道:“你愛信不信,不過順便告訴你,不單單裴思熊相,還有裴倫熊相,他們兄弟倆全死在我手上!”

園圃目瞪口呆,先前的交談之中,徐安可沒提過裴倫熊相,並且,他是獨自殺了裴思、裴倫兩位妖族熊相。

徐安還閑不夠,又嘲諷了一句道:“雖然我修為境界不高,但論戰鬥,那我的實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否則,你以為我是怎麽戰勝一句築基上士境界的李奉先呢!”

|“……”園圃和尚驚訝的說不出話來,許久,他咽了下口水,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裴思、裴倫兩兄弟居然全來了!那麽到底北妖魔州發生了什麽事,竟然會拍兩位北妖邊境巡騎長潛入西度佛洲,怪不得,怪不得…..萬壽林之中那些山精野怪想來也不會有那麽大膽子跨過定河,原來陽山之上的村落妖獸之亂,全是有陰謀的搗亂,可那會是什麽陰謀呢?”…..園圃主持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這些妖獸千萬年都恥於踏上人類大陸一步,能領它們願意踏上這在它們眼中無比肮髒的土地上,那得是什麽樣驚世駭俗的陰謀!

“什麽狗屁陰謀!”徐安當然知道園圃這根本不是在詢問自己,所以不耐煩的揮揮手,隨意道:“反正它們倆都被我殺了,再天大的屁陰謀也不管用了,至於你呢,愛信不信。”

徐安自然知道裴思、裴倫兩兄弟來西度佛洲所為何事,

園圃狠狠剜了徐安一眼,咬咬牙,最終什麽也沒說出口,轉身站了起來,臨走前倒是說了一句話:“總之之前的承諾你不要忘記了,你是佛子,我是寶刹寺主持,當初無論是在定河村還是後來在陽山山腳小鎮,一切以我的話為準。”

徐安自嘲的笑了笑,心想道你給我這佛子的身份不過隻是嘴巴動動而已,我有龜息之術掩蓋妖息,等到了寶刹城還有刀客、廚子兩位前輩留下的信物,足以調動青龍王朝幾百年來一直在西度佛州所建立的暗樁基業。這兩項,不正是他佛子身份所帶來明麵上的好處麽!

一時間,徐安突然覺得,自己幫園圃這和尚保守秘密,隻不過換來一個對自己及其雞肋的佛子身份,似乎自己很吃虧啊!

“你不吃虧,”待在徐安身邊的白度當然可以聽到徐安的心聲,他朝園圃和尚看了一眼,臉上玩味的笑了笑,解釋道:“這個身份其實很有地位,然而地位所帶來的方便,遠遠不是那些旁門左道所提供的便捷也能媲美的。”

徐安承認白度說得很有道理,隻是因為對方是那個指鹿為馬毫無半點良心的惡僧,所以徐安聳聳肩,也不說話也不表示認可。

看著遠處還在昏迷之中的李奉先納蘭薔薇,徐安眼珠一轉,突然想起一件事,頓時喜笑顏開!

嘿嘿,給你出點難題,省的我老覺得吃虧!

……

園圃主持回到人群之中,從新變回最先那副道貌岸然的高僧模樣,心安理得的接受著周圍人投來的敬仰目光,隨處選了一個地方,盤膝而坐,閉上眼睛入定沉思。

悟緣跟上來,見師父盤膝入定,左右看了看,一直等到再沒人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師傅,這才附耳過去,忐忑的問道:“師傅,與徐安談得怎麽樣了?”

園圃主持繼續入定,沒睜眼,自然而然的點了點頭,輕輕的從鼻腔中哼出一個嗯字來。

悟緣頓時鬆了口氣,連連拍了拍胸脯,緩下心神來。

園圃主持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睜眼,狠狠的剜了一眼悟緣,用隻有悟緣能聽到的聲音惡狠道:“都是你個小混蛋胡說八道惹得禍,佛子這種事可以隨便指認麽!他李奉先是什麽人,那徐安又是什麽人,你當初在定河村在陽山山腳小鎮又不是沒見識過!害的為師如此狼狽,屈尊下架,這筆賬,等回了寶刹寺為師再收拾你!”

說罷,園圃主持再度緊閉上雙眼,不再理睬悟緣,靜等園暮大師的歸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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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雪卿推開已經不知道密封了多少年的殿門,帶著燦爛的笑臉,踏入明媚的陽光之中。

大殿之外,潔白的石板路,一塵不染的庭院,與塵埃遍地的大殿之內截然不同。

走下大殿的台階,站在庭院之內,澹台雪卿伸展雙臂,舒適的伸了個懶腰,外麵的空氣自然要比那滿是灰塵味兒與血腥味兒的大殿裏要清新的多。

正前方有一幢不高的鍾樓,正對澹台雪卿的,正是刻在這鍾樓之上的銘牌。

“暮鼓鍾樓?”澹台雪卿輕聲的念道。

——這就是可以響徹整座西度佛州的鍾樓。

——哈哈,老大,這就是說我們不單不會死,還從那大殿封印之中出來了?

——嗯,禍福相倚啊…..

——桀桀,老大,我們因禍得福啊,快,讓這小姑娘去後院!

——哎喲,這還不是多虧了這小妹妹的功勞麽,那麽著急催人家幹嗎拉。

——是啊是啊,小姐姐人漂亮心腸也好,不要急嘛!

——吼!出來了還不趕緊去後院,你們在想什麽?

……

那渾厚沙啞的聲音在心底響起,隨即就有八種不同的聲音在心中紛紛起哄,把澹台雪卿嚇了一條。

雖然澹台雪卿知道自己的體內如今隱藏著八部天龍眾,但是她哪裏適應,一想到自己心中時不時都會冒出幾個不同於自己的聲音,澹台雪卿想想就覺得可怕。

“我不是說過了,你們不要在我心中隨便開口說話!”澹台雪卿開懷的心情頓時就被破壞得一幹二淨,極為惱怒的抱怨了兩句,威脅道:“你們若再這樣,我就把你們從身體內驅逐出去了!”

——桀桀,小丫頭脾氣還挺大,你當…..

——住口!

——….老大?

——全都住口!

轟雷一般,心中那雜七雜八的亂遭聲音一掃而空,隻剩下了一開始最渾厚沙啞的聲音,就是八部天龍之首的天眾吧?澹台雪卿心裏想到,這幾個家夥倒是很聽天眾的話啊…..

——小姑娘。

看來他們已經有了判斷了,最終,八種聲音便隻剩下一個聲音。

“嗯?我在。”澹台雪卿下意識的回答道。

——相比你也看出來了,我們確實希望你能幫我們一個忙。

“去那個什麽後院?”澹台雪卿蹙眉道。

——嗯,這裏的後院,其實就是一個陵園,埋葬著釋教曆史上眾多得到高僧的屍骨舍利,乃是釋教最為神聖的安息之地。可如今,那片淨土之上,竟然有汙垢的存在!在哪裏,有一個屍骨,被強行埋下,我們希望,你能去將它挖出來,然後帶離這裏。

“挖人墳墓?”澹台雪卿一愣,她可沒想到,八部天龍之首,會提出這樣的一個要求。

——咳咳,到也不用瞞你,這其實也是我釋教今年來最大的一個恥辱。

澹台雪卿嘟嘟嘴,我釋教我釋教,看來八部眾早就忘記了自己身為妖族的身份,更加忘記了自己身上流淌的乃是北妖魔洲之上最純正的妖族血脈。

然而心中那個聲音仿佛不知道澹台雪卿的想法一般,徑自說了下去。

——你應該見過,當代聖僧寺廟的主持,園智大師。

澹台雪卿搖搖頭,坦言道:“我沒見過。”

——咦!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到達那大殿之內,之前又是在做什麽的呢?

澹台雪卿突然陷入迷茫,天眾這一問,倒讓她想起來,自己先前的一點時間裏,記憶仿佛統統都被抹去了一樣。自己怎麽跟徐安分開,怎麽到那大殿之內,統統都不記得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身為那家夥轉身真身的園清會被火化成灰!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讓你的弟子跟那個男人重傷了作為陵園守墓的我們,強行埋下你的骨灰,可上天卻送給了我們一份最大的禮物,不但可以養好自己的傷,更加擺脫了那大殿的封印,然而最重要的,是你的骨灰,依然無法安葬在佛門淨土之地!

澹台雪卿無聲的聽著心中的那個聲音在肆意呐喊,卻從其中發現了很重要的一點。

這裏是聖僧寺廟?暮鼓鍾樓暮鼓鍾樓,怪不得那麽耳熟,小時候娘倒是跟自己說過在西度佛洲有一座鍾樓,有一口可以響徹整個西度的大鍾,那鍾樓,正是西度聖僧寺廟之內的暮鼓鍾樓!

——你不用怕,原本聖僧寺廟之內的主持早已經被園清所害,整座寺廟如今早已經是空空如野!我帶你去後院,你幫我們把那骨灰挖出來帶走,我們便幫你將你體內無比強大的潛力全部挖掘出來,那時候你就有力量去幫助你的男人了!當然,那時候你再幫我們殺一個人就可以了我們就會離開你的身體!

“殺人?”

——是的,那個幫助那妖人的徒弟把它的骨灰埋葬在這佛門淨土內的少年,他叫徐安!

徐安!!

澹台雪卿渾身微微一顫,原來事情的經過就是徐安把園清的骨灰葬在後院,八部眾不允許,於是被徐安打傷?

強忍下心中的激動,澹台雪卿用盡量平靜的聲音問道:“那這個叫徐安的少年在哪?”

——走了,應該去是寶刹城了。那妖人的徒弟要去東朝神洲尋找一個道士,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剛剛到寶刹城。好了小姑娘,這個不急,先去後院,幫我們把那汙穢的骨灰挖出來帶走!

澹台雪卿轉身便跑,可方向,卻非是後院,而是繞過暮鼓鍾樓,往正前方的大門處,急速奔跑。

——你做什麽?那裏是大門的方向。

“恩,我知道,我想清楚了。那少年越走越遠,可這骨灰留在後院卻不會挪動半步。所以,先去找那個叫徐安的少年,然後再回來挖那骨灰!”

——嗯?可是……

澹台雪卿根本不理睬天眾的話,直接繞過前殿,停在聖僧寺廟的大門前,迫不及待的打開門閂,然後推門而出。

聖僧寺廟之外,才是屬於他的天空,而有他在的那片天空,才是澹台雪卿最應該去的地方。

……

徐安,等著我,我來找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