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百藥溫泉
“好了，今日也算是我第一次帶你們做大型的手術，”林蕊蕊看向秦三軻、胡柏鬆和扶柳，臉上的表情緩和很多，“有什麽體會？”
秦三軻麵不改色：“很害怕，心裏一直在抖，但還是努力克製住手不抖！後來也就習慣了。”
胡柏鬆的表情卻有些扭曲，別扭了一會後說道：“很……很想吐。”
林蕊蕊點點頭，有的人在第一次臨床操作的時候，雙腿抖得不行，第一次拿手術刀劃開皮膚的時候，甚至連真皮層都劃不開，相比之下，秦三軻已經算是適應很好的了。
倒是胡柏鬆的心理適應能力還不夠。
然後林蕊蕊又看向扶柳，她的臉色在病房裏是最嚴重的，而作為一位護士，特別是想將她培養成戰地護士，暈血怕血可不行啊。
林蕊蕊開口道：“扶柳，是否暈血？”
扶柳遲疑片刻，搖搖頭。
林蕊蕊又道：“這事萬萬不可勉強，有的人天生不畏懼血，也有人天生就怕血，所以……”
“有人天生不畏懼血？”扶柳突然重複了一聲，然後看向林蕊蕊，“所以，不怕血也是正常的吧！”她的眼底閃爍著期待認同的光芒。
林蕊蕊一愣，點點頭。
扶柳似是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有些羞澀地戳戳手指，道：“其實，其實我早就發現我對那些女孩子怕的昆蟲、毒蛇和屍體什麽的，一點也不害怕。隱隱就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胡柏鬆聽到這裏心裏一抖，忍不住吐槽，屍體什麽的，並不完全隻有女性害怕啊！
“後來，後來來這裏幫忙的時候，我，我發現，我看到那些傷口什麽的，也一點慌亂的情緒也沒有，”說到這裏，扶柳似是有些難以啟齒，在林蕊蕊鼓勵的目光下，這才繼續道，“先前我還不覺得，直到剛剛進了外科手術室，他們形容的那些恐懼、彷徨、下不了手的情緒，我一絲一毫也沒有體會到。”
“那你當時蒼白著臉？”秦三軻似是不想被一個小女子給比下去，或者說，不想承認自己的膽子比女孩子還小，忍不住開口道。
扶柳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那是，那是我發現你們一個個臉色蒼白，我不敢讓自己太突出！”
秦三軻差點一口血被噎住。
胡柏鬆也是一臉受傷的表情。
林蕊蕊倒是不詫異，這世上有人天生就害怕鬼怪有人天生就多了一個膽，有的是後天養成的，但更多是先天基因決定的。
“好了，各有體悟是好的，隻要不是暈血，或害怕，或不害怕都沒什麽，”林蕊蕊不甚在意道，“將第一次手術的心得與總結寫好，七日後交給我。”
“是！”三人同時低頭，恭恭敬敬道。
“抽空，我會針對你們的心得，進行總結與偏向教導，一定要好好填，”林蕊蕊想了一下，強調道。
“喏！”三人臉上喜不自禁。又勉強自己要更穩重，表情看著甚是怪異。
林蕊蕊會強調叮囑，無非是擔心這三人對待這份心得不用心，就好像後世的私企要求員工們每月交一次工作總結，大家都是敷衍了事一般。
可林蕊蕊看低了自己的地位，也看錯了洛國的環境。
在這裏，授業者的地位是無比崇高的，而授業者的傳授方式又多是放養為主。
林蕊蕊願意拉低身段看他們的心得，甚至還會調整方向去教導，秦三軻、胡柏鬆與翠兒，三人心裏簡直就是欣喜若狂。
因為林蕊蕊的這個態度在他們看來，就好像是從記名弟子變成了內室弟子一樣。
所謂記名弟子，一般來說就是師父傳授幾本書籍下來，讓他們自己去領悟學習，偶爾指點一下已經很是難得。而內室弟子，就是師父傳授書籍後，還會教導他們去領悟，最重要的是雙方會有一個互動，師父會根據弟子的進度來調整教授。
至於親傳弟子的待遇與地位，他們三人暫時都不奢望，不過三人在心裏也暗暗較勁，一定要好好努力學習，爭取能入了林神醫的眼，得其親傳。
院子外，寧小走幾步停下，走幾步又停下，時不時轉頭張望，似乎想找林蕊蕊有什麽事。
恰在這時，那些與護士學穿防護服的牛夥計的親屬們走出來，看到寧小後，一下子就爆發了。
牛夥計的兄弟還算溫和，隻是怒瞪道：“寧大夫！望您以後謹慎看病，再莫出現誤診我大哥這樣的事情。”
寧小一張臉漲得通紅，剛想說什麽。
走在最後一直在被護士暗衛的牛小媳婦，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寧小，想起自家丈夫收到的那些苦難，又想起這一切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一時心裏氣不過，牛小媳婦幹脆利落地跑到旁邊的花圃，從裏麵撿了好幾塊大石頭，然後對準寧小，就是猛地投擲過去。
古代的女性是需要種地的，力氣和現代根本沒法比。
丟過去的石頭又快又準，分分鍾就在寧小的額頭那裏開出一道口子。
“啊！”隻聽見寧小慘叫一聲。然後雙手抱頭，齜牙咧嘴的，弓著腰一臉憤怒的表情。
誰料牛小媳婦的態度比寧小還要凶殘，似乎根本沒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對，惡狠狠地看著寧小，說道：“看什麽！把孩子他爹拖累成那樣……要是……要是孩子他爹真有個三長兩短，你等著，我一定要一頭撞死在你麵前！撞死在你家裏！永永遠遠化作厲鬼詛咒你！”
“嫂子！”
“大嫂！”
牛夥計的幾個兄弟都被嫂子突如其來的賭咒給嚇了一跳。
“你，你……”寧小不敢置信地抬手指著牛小媳婦，似是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夠這麽狠。
“看什麽看！啊！”牛小媳婦猶如潑婦一般衝寧小挺挺胸膛，惡狠狠地開口道，“還站著這裏礙眼做什麽！”
“我，我……真是唯女子與小人不可養也，”寧小怒摔了一下袖子，又猶豫地看了一眼榮草堂，最終還是跺了跺腳，自己出了門。
另一麵，林蕊蕊剛剛打算乘坐馬車回林府。
就見黒六突兀的出現在她麵前。
黒六向來是沒有傳召不會出現的，林蕊蕊心下一緊，誤以為是黒六遇上什麽危險了，壓低嗓音道：“何事？”
“……”黒六不知為何頓了頓，片刻後突然開口道，“一裏外，有一處百藥溫泉。”
“百藥溫泉？”林蕊蕊重複了一聲，然後用疑惑地目光看著黒六。
黒六的腦袋低得更低了，然後說道：“林大公子有言，林小姐勞累了一日，身體乏累。百藥溫泉傳言能醫百病，最重要是能疏通活絡！被稱為蜀城一絕。”
“這裏會有湯池？”林蕊蕊奇怪地看著黒六，總覺得他的感覺怪怪的。
若不是《玉女仙醫》培養的強大直覺告訴她，沒有危險，隻怕林蕊蕊早就想辦法脫身了。
“那是當然。”黒六的語速倒是越說越自然了，“那裏地勢偏僻，環境也不怎麽樣，所以沒有什麽人會過去遊玩。後來偶被人發現裏麵有湯池，有奇效，便被圍成私……私下一些人的玩處。”
“哦？”林蕊蕊瞥了一眼黒六，“有何絕？”
黒六沉聲回道：“回林大小姐，據說當年有人臥病不起，渾身浮腫似是快要不行了。後來在這裏泡了湯泉後雖然不至於痊愈，但也好了很多，為了養生，便幹脆在湯泉附近修築了院落……”
“哦，”林蕊蕊若有似無地回應了一聲，繼續瞥了黒六一眼，突然開口道，“生了重病卻跑來泡溫泉？看來當時那個情況，莫非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大黑沉默。
隻是他的腦袋低得更低了，似乎聽到了什麽避諱的詞語一樣。
林蕊蕊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開口道：“既然如是說，那就去吧。”
黒六一愣，似是沒想到林蕊蕊這麽容易就答應了，半晌，才回應道：“喏。”
馬車悠悠地轉了一個方向前進。
……
……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林蕊蕊一開始停留的地方來了一匹快馬。
身著黑衣的俊逸男子猛地一拉韁繩，紮成束的長馬尾揚起，星目四下看了看，低沉的嗓音響起：“奇怪，這都快到蜀城了，怎麽還沒碰到蕊妹妹。”
說話的人正是林子璟。
片刻，“噠噠噠”的馬踏聲伴隨著塵土追隨而來，很快，一群身著緊身親兵服的人快馬加鞭而來。
“將軍！一路未發現林二少爺，”回稟的人不知道林蕊蕊的真實身份，“許是沒離開蜀城。”
“唔……”林子璟表情有些怪異，他這麽急著追過來就是為了阻止林蕊蕊回家，隻因他的密探將一條有關劉煜的消息傳遞過來，“即刻抵達林府”。
林子璟不是一個依靠妹妹聯姻的男子，或者說，他就是要保護妹妹不要接觸太過權貴的男子，在他看來，太過高層的男子往往意味著太過複雜的家族，而且心性太過驕傲不會疼人，這不是他單純善良的妹妹可以應付得過來的。
說到底，妹妹嫁給一個家境簡單又有上進心的男人，才是他認為的最好選擇。
當然啦，林子璟不會明目張膽地幹涉林蕊蕊的選擇，他隻會隱晦地設置一些阻攔。
比如偷偷地用假消息將晁諾與白沫引開等等……
但是這一回，是不是有點太順利了？！
前腳傳來林蕊蕊手術尚未做完，留宿蜀城的消息，後腳就傳來劉煜要來林府的消息……
唔，從他在戰場上廝殺出來的直覺看，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太對勁啊！
林子璟心存疑惑地看著離蜀城不到三裏路的大道。
“報！”不遠處伴隨著馬蹄聲，一個男高音喊道。
“何事？”林子璟帥氣地拉了一下韁繩，黑馬抬起前蹄，同時扭過身體。
“將軍，鎮西大將軍喚見！”那小兵跪地說道。
“鎮西大將軍？”林子璟的表情遲疑了一下，在現在是去找妹妹還是去見大將軍的思考中遲疑。
林子璟並不是因為鎮西將軍權利大才猶豫，而是因為鎮西將軍與他有過一麵之緣，曾粗淺的談起與他的父母有舊，又說兵器的事情，隻可惜上回沒有辦法說得更細致一些。
而不同派係的將軍與將軍之間是很難見麵的，東南西北的駐守，朝堂的平衡原理，等等因素，錯過一次可能要很多年才會有機會了。
頓了頓，林子璟還是派一支親衛隊去蜀城確認妹妹的安全。
自己則調轉馬頭，向著林府奔馳而去。
原處，突然從旁邊的灌木叢裏冒出兩個男子，兩人都穿著林子璟親兵的衣服，不過從那緊繃的狀態看，明顯大小不適合。
一個臉色怪異，猶疑地說道：“你說主公到底是何意？我們潛伏這麽久，就這麽暴露了？”
“好了，主公何意不知，”另外一個神色冷靜，“既然要將我們調到暗衛那裏去，好好伺候林小姐就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