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客廳裏,隻見駱澤海正將桌子跟沙發全移到一旁,挪出中央的位置。

等到他完成手邊的工作,方環還沒來得及開口追問,他便已主動開口。

“打一場吧。”

“嗯?”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駱澤海已在卷袖子,“老是被打,總要找機會討回來。”

方環這才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現在?”她很驚愕。

他瀟灑的一笑。“地方我都挪出來了。”

這根本不是地方的問題,而是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情啊!

“抱歉,我——”

“過來吧。”駱澤海往旁邊退開了些。

“我不是……”方環走上前想解釋,但他卻突然揮拳過來,她一驚,本能的往旁邊閃躲,但跟著又是另一記重拳襲來,逼得她不得不回手阻擋。

麵對駱澤海的主動攻擊,她在被動回應之餘,也體會到他的認真,同時對他的身手感到意外。

她一直以為這個兩度被自己打倒在地的男人,實力應該是像弟弟一樣的等級,沒想到他不知什麽時候變得能打,這得她不得不認真起來應付,甚至,已經使盡全力對打的她更發現,自己未必能占得上風。

專心過招的她根本忘了自己的本意是要拒絕他的要求,更沒有心情再分神去想剛才在腦巾盤旋的亂七八糟事。

看著她逐漸認真起來的神情,駱澤海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要安慰一個人,尤其是失戀的人,聽她傾訴未必是最好的方法,而是引開她的注意力,讓她暫時忘去傷痛。

隻是對上逐漸認真起來的方環,明白她實力的他不敢輕敵,就算他一個大男人打贏女人沒有什麽好驕傲,但是已經兩度在她麵前丟麵子的他可不容許自己再失手。

兩人一來一往之間,實力雖然不相上下,但是在體力上,女人畢竟不及男人,漸漸的,方環感到有點吃力了。

駱澤海自然察覺到了,隻是打到這個地步,要收手也已經來不及,因此,趁著她一個拐腳想將他撂倒在地時,他讓自己的重量順勢壓向她。

他的重量豈是方環所能承載的,在她沒能來得及避開之前,兩個人便雙雙倒下,隻是在倒地之前,駱澤海不忘以身休護住方環,

因此她整個人是側倒進他懷裏。

砰的墜地聲中,她因為手肘撞到地上而皺起了眉頭。

“沒事吧?”關切的聲音在耳邊傳來。

“沒事。”注意到他的聲音聽來有些痛苦,她立即抬頭,發現他的表情不比自己好。

“你沒事吧?”

“隻是撞到而已。”

她這才慢半拍的發現,自己大半個人都被他護住,重量承載他身上,墜地時他的衝擊肯定是大過自己許多。

“撞到頭了?”抬起手,她直覺要摸上他的頭。

“先等一下。”麻辣的疼痛未過,他先製止她,等著那陣痛感過去。

方環因為他的話,也沒敢再動,擔心不小心又會加重他的傷。

可這樣靠近的距離,剛才因打鬥而劇烈跳動的心髒也在兩人的胸口處貼合,交換著激烈的心跳。

她率先發覺這樣的姿勢很曖昧,但又不能立即起身,隻得笨拙的找話說,想壓下那太過清楚的心跳聲。

“你變得很能打。”

這話如果是從一般女人嘴裏聽到,倒也不值得多高興,但因為對象是她,駱澤海不由得揚起嘴角,像是受到肯定似地回答,“國中那三年我很努力跟方爸學。”

“因為被我打的事?”她有些羞赧的問,當時她那麽做純粹是要替弟弟討回吃的虧罷了。

可能的話,駱澤海很想瀟灑否認,但是他不行,因為那的確是造成他向方爸學習的契機。

“當時我以為家裏開道館的阿漢應該很能打。”結果沒想到真正能打的另有其人。

聽他聊起的方環像足明白了什麽,抬頭看他,卻隻能見到他光潔的下巴。“所以你才會跟阿漢打架?”

他沒有否認。

“我以為你隻是單純的想欺負阿漢。”因此當時下手重了些,

欺負這個字眼對駱澤海來說是個侮辱,是他所不屑做的事,不過若說這話的對象是方環的話……

“所以我才會活該被揍。”他自我調侃。

回憶起當時,她無聲抿笑。“我把你打得很慘吧?”

駱澤海低頭瞅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不甚甘心的回答,“對一個男人來說,這種問題我拒絕回答。”總不能要他承認吧!

聞言,她更忍不住勾起唇,“其實你就跟阿漢一樣。”就當是被自己的姊姊打了一頓,並不需要覺得沒麵子啊。

他下意識的眉頭一蹙,並不喜歡這樣的比喻,不管她這麽說的意思為何。

察覺到他的沉默,“怎麽了?”方環問起,擔心他還有哪裏疼。

“你覺得我跟阿漢一樣?”他的聲音悶悶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情。

不想隻是弟弟,原來是因為喜歡。

他喜歡她,也她喜歡自己,他想,做她特別的唯一。

不意他會有此一問,方環先是遲疑了下,跟著直覺他指的是跟弟弟相同的實力。

“本來是這麽以為,不過現在看來,你要比阿漢認真多了。”

這話雖然是誇獎,但駱澤海並不特別感到高興,因為他問的並不是這個意思。

看著她如常的神情,他不禁有些氣餒。難道自己在她眼中真的就跟弟弟一樣?

因為他又沒有答腔,方環奇怪的抬頭,卻發現他的視線正注視著自己,對上他深邃的眼眸時,她原本的疑問登時頓住,一時間,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心裏的不自在讓她趕緊又找話問,“頭還痛嗎?”

聽出她的語氣有些刻意和慌亂,駱澤海遲疑了下,仍是回道:“好多了。”

聞言,她立即撐地起身,敏捷的退離他的擁抱。

“我扶你起來。”

駱澤海才因她的退離有些惆悵,所以並沒有拒絕她伸出的手,即便身體早已沒有任何的不適。

等到兩人重新在客廳裏站定,扶著他腰際的方環一個抬頭,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稍嫌親密。

明明要把他當弟弟看的,可是怎麽就是無法這麽做,臉就是會不爭氣的燒紅?

“要吃宵夜嗎?”她有些氣自己,隻好隨口說,然後俏悄放開扶在他腰上的手。

“你不是要睡了?”

她怎能承認自己剛才隻是在找藉口?“……隻是煮個宵夜,要不了多少時間。”

即使了解這時間對她來說已經不早,但他卻任性的不想拒絕,“隨便煮就可以了。”

她點頭。“你先去洗澡吧!”跟著就轉身進廚房去準備。

他無異議地照做,回到房裏,匆匆洗了個澡換上休閑服出來,進到廚房時,方環已經將麵煮好。

看著那在廚房裏收拾的身影,滿足感就這麽油然而生。

多年來,他開夥的次數少得可憐,應該說,連出現在家裏的日子都很有限,忙碌緊湊的通告及演唱會,

讓他在空中飛的時間比在家的日子還多,每次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這裏,除了孤單,沒有什麽能和他作伴的,也沒有誰能和他交心的。

但她僅僅是站在那裏,他就覺得原本空蕩冷清的房子變得溫暖有人氣,覺得孤單第一次被摒除在門外,

覺得心頭很踏實,覺得……不想回到從前。

方環洗完鍋杓,回過身,就看到他呆站在廚房前,便招呼道:“過來吃吧!”

走向餐桌,在盛好的那碗麵前坐下,他的心裏更有股說不出的感動。

不過駱澤海也注意到,麵裏還加了些料,“怎麽會有這些菜?”他不記得空空的冰箱裏有這些東西。

她解釋,“下班的時候經過超市,順便就買了些。”

她沒說的是,看見他空空如也的冰箱,她隻覺得心疼,於是不班後便到超市大肆采購,想著若有需要,

她隨時可以下廚喂飽他的肚子,或許這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但她一直都記得,從前他和弟弟在家裏吃飯,

那種全然滿足又喜悅的表情,或許,這就是她能讓他開心一些的方式。

至於為什麽想讓他開心……大概就是和不想讓阿漢難過的心理是一樣的,她在心裏這麽對自己說,

極力忽視納蠢蠢欲動,但她卻還不想明白的感覺。

他看著她,“需要什麽告訴我一聲就好,我讓助理去做。”

她,微笑著說:“不是說過不需要客氣嗎?”

駱澤海因而露出笑容,感覺兩人的臣離正在拉近,“也對。”

吃著麵,雖然方環因為隔天要早起而先行就寢,但一個人在偌大的廚房中用餐,駱澤海卻不再感到寂寞,隻是有點惋惜:

“如果可以一起吃就好了……”慢慢品嚐仍冒著蒸騰熱氣的麵,他低低的自言自語。

麵的滋味很好,有方家親切的味道,可如果能再加上她的陪伴,肯定更好吃。

喝下最後一口湯,看著對麵孤單的椅子,他突然笑了。

“嗯,就這麽決定吧。”

早晨,方環如常的在固定時間起床,昨天的晚睡並未打亂她的作息,梳洗完畢後,她進到廚房為自己準備一份簡單的早餐,

之後才回到房裏換衣服,但就在準備出房門時,突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陣鬧鍾聲,不免感到一陣訝異。

他這麽早就有通告嗎?真難為他了。

從房裏出來,往廚房走沒幾步,她就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一回身,睡眼惺忪的男人立即映入眼簾。

盡管臉上還帶著睡意,又尚未梳洗,但方環仍舊不得不承認,即便是這樣,駱澤海依然帶著一股傭懶的魅力。

“早安。”她朝他點頭。

見到穿戴整齊的方環,駱澤海很慶幸她還沒有出門,否則就枉費他還特地設定鬧鍾起來。

“早。”

“怎麽這麽早起床?”

打了個哈欠,他揉揉眼睛,睜眼說瞎話。“睡不著就起來了。”

看他又打了一個哈欠,方環心下一陣奇怪,而且剛才明明就聽到鬧鍾的聲音,怎麽會是睡不著呢?

但她沒有多問。“洗個臉,來吃早餐吧。”

駱澤海看著她走向廚房,偷偷地咧嘴一笑,才回房梳洗。

等他再出現,方環已經另外為他準備好一份吐司夾蛋。

在他坐下來後,她問:“要喝什麽?”

駱澤海習慣性的回應,“咖啡。”

她點頭,可最後放到他麵前的,卻是杯牛奶。“一大早別喝咖啡。”

駱澤海有些意外,以前沒得選擇時不談,功成名就後,每個人都順著他的喜好,他都快忘記上次有人違背自己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不過這樣的違背,他很喜歡,也很珍惜。

見他隻是失神的看著牛奶,她想了下,“還是要喝果汁?”

回過神的他連忙。“不用了。”

“那就快點吃吧!”

兩人沉默的吃著早點,咬了口吐司,他突然開口。“等會我送你去上班。”

“送我上班?”放下杯子,她狐疑的看向他。

“聽說早上的公車很擠。”

是很擠沒錯,隻不過如果讓人瞧見大明星駱澤海送她去上班,到時圍過來的人可能會更擠吧。

“不用了。”

“為什麽?”他馬上問,語氣有些不悅。

“如果讓人發現你送我去上班,可能又會引起新聞。”

“我一定會很小心。”他忙不迭的保證。

她好笑的看著他。“不用那麽小心,我搭公車就好。”

“就算我很想很想送你也不行嗎?”

聽見這話,方環差點沒把甫入口的牛奶吐出來。

他、他在說什麽啊?還有,那張臉是怎麽回事,那是委屈嗎?就隻因為她不讓他送?!

本來她想笑的,可是見到他希冀的表情,又怎麽也笑不出來,心裏納隱隱躁動的感覺再度冒了出來。

到底她是怎麽了?最近這種情況越來越頻繁,該不會是因為剛失戀,容易對安慰自己的人動情的關係吧?

思及此,她用力甩甩頭。不可以,方環,這太誇張了,一個弟弟的好朋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別鬧了!

把她的動作當成是拒絕,駱澤海的失望完全寫在臉上。

見他這樣,方環本來才要開口的堅定拒絕到了嘴爆卻變成——

“我的意思是……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她立刻懊惱的皺起眉,隻是在瞥見他迅速發亮的眼神後,也隻能歎息一聲,點了點頭。

這應該就和她無法拒絕阿漢的請求一樣,沒有別的意思……吧。

辦公室裏,蔡得勝才進門,就看到躺在沙發上補眠的駱澤海。

“不是十點半才有工作?”

睜開眼,他伸了個懶腰,勾起唇,顯然心情很好。“想說既然都醒了。就早點過來。”

蔡得勝聽了雖然奇怪,但也沒多想,倒是想起駱澤海吩咐助理準備女人的衣服跟用品的事。

“你安排她住飯店?”如果是借住朋友家,應該不需要他準備這些。

“誰?”

“你朋友的姊姊。”

“沒有。”

“她回去了?”

“不是。”

隨口問起的蔡得勝頓時打住。除了知道方環住在外頭,他並沒有仔細過問她住在什麽地方。

再望向沙發上的駱澤海,雖然他的心情看來不錯,但眼下的暗影是騙不了人的,這樣反常的狀況引起他的警覺。

“那她住在什麽地方?”問出口的同時,他也在心裏祈禱,希望別是自己猜想的那個答案。

隻可惜顯然老天爺並沒有聽到他的懇求,“她暫時住在我那裏。”

“什麽?”

蔡得勝驚跳起來,原本還以為有驚無險的避過了一則緋習,沒想到更大的“茶包”還在後頭。

“你腦袋是不清楚了嗎?現在這種時刻避嫌都來不及了,居然還把人接過去住在一塊?”

雖然理解經紀人的反應,但他也沒有要妥協的意思,“總不能讓她一個人麵對。”

“什麽叫一個人?別告訴我她在台北工作卻連個朋友也沒有,再不然你大可送她去住飯店,飯店的錢由我來出都沒問題!”

蔡得勝火大的咆哮。

“不是錢的問題。”

“當然不是錢的問題,我看是你腦子有問題!”他氣瘋了。

“那是因為——”

“好了,不用說,你今天就讓她搬出去。”

“不可以!”他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蔡得勝很訝異,也益發懷疑事情並不單純,“什麽叫不可以?”

他找了個藉口回答,還不想讓經紀人知道自己心裏真正的想法。“她心情不好,我不能那麽做。”

“什麽叫她心情不好你不能那麽做?難不成要等到媒體逮著你們兩個才可以那麽做?!”

“她才剛跟男朋友分手,我怎麽可能讓她一個人去住飯店。”他說得振振有辭。

蔡得勝不屑的一哼。“這麽巧,才住進去就跟男朋友分手?”

駱澤海不喜歡他的口氣,但也無意就這點跟他爭執。

見他的臉色不太好看,蔡得勝雖然也好不到哪去,但仍是換了個說法。“就算是這樣,也應該有其他朋友家可以暫時住個幾天。”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駱澤海急中生智的回話。“以前她家人對我很照顧,現在她有困難,我照顧她也是應該。”

他質疑的提高聲音。“照顧到把自己給賠進去?”

看著眼前共患難數載的老戰友,駱澤海相當明白他的顧慮,但在他終於搞清楚自己的心意後,

也不可能讓心儀的女人就這麽再度和他沒了交集。

“隻是暫時借住個幾天。”他好聲好氣的解釋。

“你喜歡上她了?”

“什麽?!”他吃了一驚,力持鎮定的擺山“這太可笑了”的表情。

可蔡得勝卻沒有被輕易騙過。“以你現在的地位,要是歌迷知道你有交往的對象,會對你的演藝事業造成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他就知道這位戰友絕對不會支持他的戀情,所以才不想說。

“不然你有什麽理由為了一個女人自找麻煩?”

他一時搭不上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蔡得勝也無意要他承認,因為這樣一來事情會變得更複雜,於是改口說:“不管怎麽說,如果讓她繼續住在你那裏,早晚都要出事。”

駱澤海沒有忘記,即使是確定自己心意後的現在,他也沒打算讓方環置身在是非之中,但若要因此就讓她搬出去……

“消息不會曝光。”他斬釘截鐵的說。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以你現在的地位,哪家媒休不盯著你?”

“我會留意的。”這樣的回應當然不能讓蔡得勝滿意,可他才想再說什麽,駱澤海已先一步起身,“我先去忙了。”

明白他不想再談下去,蔡得勝隻能看著他離開,但腦筋轉得飛快的他,不一會,心中便立即有了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