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歸農臉色蒼白如紙,極不好看,上句話剛說出,卻又立刻搖頭:“或者,先等兩天,等那個人走了以後,一切都好說。”

範幫主一咬牙道:“等?等到什麽時候?如果那人不是來訪友,而是直接住下,又該怎麽辦?再說,石先生的藥……”

說到這個“石先生”,田歸農的身體突然一抖,神情中無盡的惶恐。靜默了好半天,田歸農終於高聲對遠處的人說道:“大夥都過來!我這有些提升內力的丹藥,大夥先服下,等藥效發作就去收了那賊人的性命!”

屋內的眾人不知道外麵的變化,此時酒菜齊備,正圍坐在一起閑聊。

“小兄弟,闖王已經過世了這麽多年,你們是怎麽過的?”

胡斐麵對自己的父親,心中歡喜卻又不敢相認,反而要編造謊言去騙他,仿佛打翻了五味瓶,個中滋味難以言表。別說是胡一刀不相信,就連胡斐心中也充滿了疑惑。眼前的夫婦就是自己的親生爹娘,那腹中的胎兒難道就是自己?這怎麽解釋?難道是分身?

可不管心中怎麽想,李星海等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還是要全盤托出:“我們家人謹記祖訓,暗中保護闖王,不讓任何人知道,連偶爾麵見闖王的胡家親戚也不敢上前相認。闖王走後,我們為闖王守了幾十年的墓,直到家父去世。現在隨祁大哥行走江湖,不過是因為墓地已經被並進了寺院的土地,有香火供奉,自然不需要我們。”

胡一刀感慨道:“唉,我胡家藏著這天大的秘密將近百年,到了這一輩,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小弟,方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那些都是當年其他三家衛士的後代。這些人幾乎忘了闖王的大業,心中全是對我胡家的仇恨。你行走江湖,難免要和這些人過上幾招。以你現在的實力,會有些危險。”

祁風一笑,道:“胡大俠放心,他是我們的兄弟,有什麽危險,自然是我頂在前麵,不會讓胡兄弟受傷的。”

胡一刀搖了搖頭,對胡斐鄭重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總是依賴他人?依我看來,你的胡家刀法雖然練得勤奮刻苦,一招一式沒有任何錯誤,可是卻缺了些東西。”

祁風想到剛才胡一刀展現出來的那一手讓人目眩神迷的刀法,心下一動,問道:“是刀意?”

胡一刀搖搖頭:“不對,是經驗。就算你在江湖上行走,可若是不經曆幾場生死惡戰,永遠得不到那些關鍵的經驗。我胡家刀法以精妙圓潤著稱,而這精妙卻都是從生死拚殺之中總結而來的。沒有實戰應用,哪怕你刀招練得再熟,也領悟不到這些招式的真意,實力必然停滯不前。”

這便是胡一刀對胡斐講解胡家刀法的精意。胡斐心下存了些向父親炫耀的心思,道:“可是我行走江湖這麽長時間,大大小小的實戰無數,其中危險的也不少,不缺經驗。”

“你胡家刀法練得不錯,武林之中能敵的人不多,少有敗績,對不對?”

胡斐臉上有了些笑意,點頭承認。

胡一刀鄭重道:“可你知道武學的根本目的是什麽嗎?不是修身養性,不是強身健體,更不是行俠仗義,而是殺人。不論是哪家的武功,一招一式當中,那些不是針對了敵人的要害?武功就是為了生死拚殺而存在的,如果不經曆那些真正的危險,不在生死之中領悟招式的精妙,任何武功都會變成花架子。如果你想提升自己的實力,便不要躲在祁大俠的羽翼之下,要自己去拚命。”

祁風聞言,心中有些驚異。故老相傳,增進武學的方法就是勤學苦練,隻要肯於吃苦,長年累月之下必然可以練出上乘的武功。可是胡一刀的說法卻和普遍的認知不一樣,竟然要人故意去經曆危險,跨進鬼門關?這話若是傳出去,胡一刀必然會被江湖人士定名為邪魔外道!

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胡一刀也承認:“的確,這個方法太過暴烈,一不小心就會讓人喪命。可是,這武學的根本目標怎麽會有錯?我這一脈幾乎每一代都會出現橫掃天下的高手,難道是因為刻苦閉關?正是因為我們背盡了世間罵名,隨時會被武林人士圍攻,是在這無處不在的危險之中磨練出來的。我胡家刀法本意如此,無法否認。”

這時,李星海突然說道:“胡大俠說的沒錯。祁風這一身武藝也不是刻苦修煉得來了,他經曆的生死可能比別人都要多,這才有了如今的實力。”

胡一刀意味深長地看著祁風,道:“是了。我行走江湖這麽多年,隻有在祁兄弟身上感受到了那種屍山血海的氣息。如果沒有經曆足夠的風雨,自然得不到那樣的實力。”

祁風苦笑道:“其實我寧可沒有這身實力,過過與世無爭的日子不是很好嗎?或者實力不用這麽強,足夠我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就行了。”

胡一刀搖搖頭道:“但是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找上你,對不對?人生在世就是這樣,求一個問心無愧就好,虛名,都不重要。”

“好一個虛名不重要!”

就在眾人談話之時,房門突然被一腳踢開。門外,赫然便是範幫主和田歸農!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之內,二人身上的氣息不知為何突然暴漲!不說其他人,就連祁風也有種感覺,這兩個人的實力已經足夠成為自己的對手!

程靈素見狀,突然輕咦一聲,問道:“你們……沒中毒了?”

“若不是中毒,怎麽敢來取爾等性命!”範幫主一聲高呼,猛然發動,抽刀便砍!胡一刀連忙格擋,將夫人護在身後。兵刃相交,範幫主竟然和胡一刀硬拚在一處,隱隱之中竟然占了些許上風!

二人來者不善,祁風自然不會留情。手中單刀猛劈,直取範幫主頭顱。

這一刀去勢極快,刀身上竟夾雜著一絲血腥之氣,明顯是祁風將自身血氣灌注在了刀招之中,全力一擊!

田歸農同時出手,長劍遞出,直刺祁風腋下。與此同時,範幫主也放棄與胡一刀僵持,錯步抽刀,便向祁風砍去。

祁風卻並不理會兩名敵手攻過來的兵刃,抽調血氣,猛地向前噴去!被這血氣擊中,範幫主和田歸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後退,一直退到了屋外。

祁風向前跨出一步,冷笑道:“我們還在此處做客,二位如此打擾,怕是不好吧?”

而就在此時,程靈素突然驚呼一聲:“不對!他們下了毒!”

話音未落,祁風突然感到頭腦一陣暈眩,身體之中的力量仿佛突然被抽去了大半,腳下一虛,差點便跌倒在地。不僅是他,整個屋子中的六個人在此刻同時感到一陣暈眩!

“是化骨散!你們是從哪得到的!”

聽到程靈素的驚呼,田歸農得意地笑道:“小姑娘,很識貨嘛!不過任你們武功再高強,卻怎麽能敵得過毒手藥王的手段?有了這化骨散,無論實力多強,也不過存留十之一二。看來你們今日該絕!”

毒手藥王?

程靈素的師傅?

他們之間會有聯係?

祁風驚*看著一旁的程靈素,卻發現程靈素的表情反而無比淡定,冷笑著對二人道:“毒手藥王?看來你們被人騙了卻不曾知曉。毒手藥王的化骨散可不是這樣的。”

範幫主冷哼一聲:“小姑娘,拖延時間沒有用。中了毒手藥王毒藥的人全都死了,你怎麽可能知道化骨散是什麽東西?”

程靈素微笑道:“可惜這不是毒手藥王的毒,而是石萬嗔的。既然你們想死,那就攻過來吧。”說著,程靈素攤開一個紙包,隨時準備將紙包中的藥粉吹出。

聽到程靈素的話,範幫主和田歸農齊齊一愣,竟然不敢上前。

程靈素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道:“你們果然誤以為石萬嗔就是毒手藥王!哈哈哈,身中劇毒卻不自知,看來老天也不幫著你們啊!”

田歸農本來漲紅的臉色變得鐵青,道:“你這小姑娘又知道什麽?你和毒手藥王是什麽關係?到底怎麽回事!說!”

程靈素道:“不說別的,那石萬嗔必定是給了你們化骨散,同時又給了你們一些所謂的解藥,對不對?他又說那解藥不僅能讓你們免受化骨散的毒,反而還能暫時增加你們的實力,對不對?他肯定還說,這解藥有些副作用,讓你們忍住,對不對?”

這下,範幫主和田歸農再也不敢得意。因為程靈素說的話沒有絲毫錯誤!

不給二人反應時間,程靈素道:“可惜,這石萬嗔是毒手藥王的師弟。毒手藥王是沒有化骨散的解藥的,你們知道為什麽嗎?因為化骨散根本就沒有解藥,隻能靠自身修為慢慢化解。石萬嗔的解藥,其實是一種需要和化骨散搭配使用才能發揮效力的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