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誌一驚,問道:“什麽意思?”
九難道:“三弟說過,世上不存在絕對的聖人,每個人做事都是為了自己。他們現在不去進行大肆搜刮,裝作一副對錢財毫不在乎的態度,可是一旦上位,將天下全部握於手中之時,就是暴虐的開始。為了今後百姓的安危,我們必須站出來阻止他們。”
袁承誌歎了口氣,道:“天下歸於誰我不管。阿九,此間事了,隨我定居海外吧。這種權勢爭鬥實在沒有意思,難道你還沒有看透嗎?”
九難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麽。良久,才點了點頭。
就在此時,炮聲大作!
新帝登基儀式正式開始!
登基儀式並不延續繁複的古製,而是按照李星海的吩咐,做成了現代慶典的模式。宮門之處高搭平台三丈三,其上依然有人在忙碌。而隨著炮聲的響起,一支車隊從四麵八方匯聚到前門大街之上。
戰車,花車,極盡華麗的馬車,甚至還有被改成戲台的大車,無數名角就站在馬車之上,當街開唱。
那個時候的人們哪裏見過這種形式?在他們看來,登基儀式就應該是正經地開壇祭天,誰成想新帝的登基儀式竟然搞得和廟會一個模樣?甚至,比廟會更加熱鬧。
車隊開動,在京城之中的各個街道穿行。路上聲勢不斷,整個京城的人全都被驚動了。原本一些對改朝換代沒什麽興趣的人也被這車隊勾起了興致,紛紛離開家門,緊跟在車隊的後麵觀瞧。
祁風從街上摸回皇城,笑著對李星海道:“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有些情*趣?竟然搞了個花車遊*行?”
李星海示意一旁的太監為祁風穿上龍袍,一邊道:“用古製需要準備幾個月,真正的繁文縟節勞民傷財。而且這樣的效果也好,我們出錢讓全城百姓免費看戲看熱鬧,來參與的人才會多。人多起來,之後的事才好辦。”
祁風不知道李星海說的到底是什麽事,不過也懶得想。不就是和袁承誌之間的大戰嗎?用得著搞這麽複雜?
過了午時,車隊終於走遍京城回到前門大街。經過了一上午的造勢,廣場之上人山人海,擠得連一個釘子也塞不下!街道兩旁的房頂之上,同樣擠滿了人,無數店家擔心自己的房頂被踩壞上去驅趕,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人們就是要留在這裏,看接下來還有什麽熱鬧出現。
萬人空巷。
高台之上,幾位響當當的名角登台表演,台下叫好聲潮水一般,毫不停歇。祁風看著一旁已經換上丞相官府的李星海,不禁好笑,問道:“接下來要幹什麽?一整天的文藝表演?”
李星海道:“台上的這位叫‘小南調’,是現在京城裏名頭最大的大角。在他之後,就該你上場了。”
祁風不可思議地道:“我?我又不會唱戲!上去幹嘛?難道給他們唱首‘blackorwhite’?”而後抖了抖身上的一身龍袍,“我現在是皇帝啊!你想讓我說什麽?至少給我個草稿啊!”
李星海道:“說什麽是你的事,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把袁承誌和九難兩個人激出來,讓他們上台與你決鬥。”
祁風氣得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死死瞪著李星海沉靜的臉,問道:“你不是在逗我?”
李星海道:“你現在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勢力,想扳倒你,除了暗殺還能有什麽別的法子?如果一名後天六層的高手潛入皇城暗殺,你有可能逃命,我們呢?我之前的所有布置都是為了讓袁承誌和九難心生動搖,為他們在登基之時公然跳出來對你進行挑戰做好心理上的鋪墊。接下來就靠你了。”
祁風滿臉艱難地道:“你這……靠譜麽……”
“因為沒有其他選擇,所以必須靠譜。去吧,為了避免我們幾個被暗殺掉,說得好一點。”
不給祁風什麽思考的時間,李星海直接把他推上了平台之上。
“喂喂,你好歹給我個草稿啊!大綱也行,不能這樣不負責……”祁風還想拖延一下時間,可李星海根本不留情,直接把他推上了高台!
祁風隻覺得眼前的景色一變。
黑壓壓又亮閃閃的一片人頭,正是清製前禿後辮的特有景象。
一眼望去,不知幾萬幾十萬!
能夠身臨權力之巔,以絕高的權勢俯瞰幾十萬人,欣賞著無數民眾充滿畏懼目光全部投向自己。
與世間任何事物完全不同!
無法言喻的快感!
沒有任何東西更夠和權力帶來的快感相提並論,毒品也不行!
哪怕是祁風,站在這最高位,也不禁一陣恍惚。他忽然明白了,曆史上那些帝王為什麽會做各種荒唐之事。為了留住這權力,緊握這權力帶給自己的無上快感,做什麽事都是值得的!
肉食者鄙?
不!因為他們都是權力的奴隸!
過了好半天,祁風才從被權力欲充斥的情緒中擺脫了出來。台下的百姓見到他的龍袍,齊齊山呼萬歲,經久不停。
想到李星海的話,祁風轉過頭去。隻見李星海站在角落裏,朝自己握了握拳頭,以示鼓勵。
“權力嗎?不如身邊的人重要。”
稍稍自言自語一下,祁風便調整了心緒,雙手虛按。
台下百姓立刻平靜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權力的力量。
“這片天下,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
祁風開口第一句話,便讓下方百姓驟然**!
連李星海也沒想到祁風竟然照搬了這句名言,驚訝之餘,不禁有些佩服:“這家夥,果然有些當領袖的料?”
等了好久,台下的議論聲才平靜下來。祁風道:“本朝國號為李,朕則為本朝天子,姓祁名風。祁是祁風的祁,風是祁風的風。”
雖說這種段子在祁風和李星海看來,已經算是用濫的東西。可是在這個朱熹理學和文字獄大興的大環境之下,連相聲還沒有創立,任何笑點都會被放大,台下頓時笑聲一片。
“不要笑。朕是世間唯一的存在,乃是替天治世,不需要用任何其他事物為朕進行注解。而這個世間,唯一的存在也隻有朕,以及我帝王之家才是超然的存在,以下無論官員百姓,士工農商,一概平等。”
眾生平等?這種詞語本來平常無比,可是被帝王說出來,含義卻完全不同。眾人緊閉呼吸,仔細聽著祁風之後的話。
“我知道,前明之時,崇禎帝窮兵黷武剛愎自用,以致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為什麽?因為在他心裏,官大於民,為了那些官兵,百姓可以盡情搜刮。滿清之時,兩名皇帝大興剃頭和文字獄,也讓百姓憤怒怨聲載道。為什麽?因為在他們心裏,滿人大於漢人,為了那些滿人的利益,漢人的尊嚴性命根本不用考慮。這,就是你們苦難的根本。”
人群之中,隱藏著身形的袁承誌心下一凜。看向一旁的九難,袁承誌正色道:“他說的有道理。”
九難皺著眉,細細聽著祁風在台上的講話,不禁越聽心越涼。她本是明朝公主,末代皇帝崇禎的女兒,眼界自然和旁人不一樣。那些百姓不過是聽個熱鬧,可是祁風說出的每一個字落在她的耳朵之中,卻如同一柄柄巨錘砸在她的心裏!
那些言語,全部沒錯!
平等,自*由,權力,法製,這一個個概念是現代社會才完善的概念,被祁風搬到這個封建時代來說,無疑變成了一顆顆重磅炸彈!圍觀的百姓雖然不一定聽懂是什麽意思,可是他們能聽明白一點:以後當官的就不再是青天大老爺了,而是要順著自己的意思,讓自己開心,否則這官就再也做不下去!
當官的欺壓百姓,這是每個黑暗年代的共性。而祁風直接把這個重點提了出來,這才叫揚眉吐氣,這才叫讓百姓得了實惠!
台下百姓的情緒越來越興奮,他們的心中已經自己勾畫出了一個理想的社會狀態,那就是,沒有官管著,自己想幹什麽幹什麽!心中激動,叫好聲一陣接著一陣,鼓掌聲一波接著一波!
九難見狀,急忙對袁承誌道:“袁大哥,再也不能讓他說下去了!否則世間的百姓就真的說他李朝的好,再也沒人理會我朱家大明了!”
袁承誌有些為難:“既然他們是萬眾歸心,你和三太子就不要爭了,安安穩穩……”
“袁大哥,我好不容易才把弟弟找到,看著他吃了那麽多的苦,一定要幫他拿下江山啊!我這個姐姐能幫他做的隻有這件事,隻要辦成了,我立刻跟你離開中原,過與世無爭的日子!”
袁承誌心中忽然一喜,道:“你不騙我?”
九難道:“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我已經和你遠走高飛了!袁大哥,這是我最後掛念的事,你一定要幫我!”
袁承誌雙拳緊握,用力點頭:“好!我虧欠了你這麽多年,這件事作為補償,一定為你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