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夜 甲午大海戰(三)
“你們幾個,快過來幫忙!”一名清軍軍官眼見東海隊一撮夢中人在甲板的一角竊竊私語,心裏頓時有些不滿。
作為北洋水師的少壯派,他對於提督大人的治下無方多少有些不滿,眼見此刻馬上就要與曰軍交火了,這幾個水兵居然還能躲在此處磨洋工,實在是讓人憤怒。若是由他來出任提督,勢必要將北洋艦隊的軍規定得更加嚴厲一些,至少對付這些消極怠戰的水兵要予以重罰。
黃誌聞言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小跑過去,擺出一副虛心受教的謙卑,口頭唯唯諾諾地應到,“屬下謹遵管帶大人指示。”
盡管此人並非定遠艦管帶,真正擔任此職位的是右翼總兵劉步蟾,但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黃誌那崇拜的表情和誠懇的語調瞬間令他飄飄然起來,眼看著這個小兵有著說不出的親切,當下早已忘卻剛才心中的不滿,客氣地交代下去,“你們去彈藥艙搬幾箱主炮專用的305毫米炮彈過來,一會兒用得上。”
眼見此任務能夠和主炮拉上點關係,黃誌自然是毫無怨言地接受下來,和隊友們往位於甲板下麵的彈藥艙走去。根據他和司馬富強的猜測,此人應該是定遠艦上專門司職主炮的相關將佐,兩人一邊抗炮彈一邊商議著,一套利用此人去達成轉移信旗的方案慢慢地在他們的討論中成形。
等到夢中人們將抗炮彈的苦力活進行得差不多的時候,時間也終於來到了中午十二時。草草地用過午餐之後,定遠艦的視野裏終於明確地出現了曰軍艦艇模糊的身影。
又過了約莫半個鍾頭,雙方終於進入彼此的射程範圍之內,姓急的老帥丁汝昌率先下令開火,隨即整支北洋艦隊展開了一輪參差不齊的“齊射”,未能擊中任何目標,看得東海隊眾人是眉頭直皺。
見識過這輪所謂的“齊射”之後,司馬富強終於對北洋水師的戰鬥力有了切身的體會。就這樣的水平,要想取勝幾乎是不可能了,即便東海隊努力幫助丁汝昌保住信旗,最多也隻能挽回些許頹勢,令此役敗得不是那麽的難看。要想反敗為勝,先得把北洋水師的這些堪稱不良品的半桶水管帶們送回水師學堂裏再重修個幾年學業才行。
三分鍾之後,曰軍展開了還擊,當即有幾艘北洋艦隊的艦艇因此掛彩,所幸這些鐵甲艦的鋼板夠厚實,一時半會兒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此時黃誌緊跟在那員管火炮的將領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奉承著,心裏卻有些奇怪。以他段位的“社交”技能,“親切”所取得的效果應該比現在的狀況要好一些。可是這名清軍將領與黃誌的關係僅僅停留在友好的階段,卻怎麽也達不到親密的地步,實在是讓他費解。
眼下黃誌也沒有多餘的心思來琢磨這些東西,隻得暫時放棄了無謂的努力,而將注意力放到了眼睛的正事上。
跟著這員李姓武將,黃誌得以大搖大擺地行走於各門火炮之間,而不會引起其他人的異議。他也借此大好時機,伺機觀察定遠艦上各門主炮的狀況。
定遠艦上共有各種火炮共計十四門,外加魚雷發射管三具。兩門150毫米的副炮和八門37毫米轉管式機炮可以不用考慮,四門305毫米的主炮分處兩座水壓式動力炮塔內,緊挨在艦橋的兩側,也難怪一旦發生炸膛事故,便直接危害到艦橋。
繞著艦橋走了一圈,黃誌基本上已經能夠確認即將發生事故的是哪門主炮了,因為那門主炮在遠轉的時候發出了明顯不同於其他三門主炮的異響。他不得不再次哀歎無知的可悲,有著如此明顯的異常征兆,定遠艦上竟是無人在意。
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歸罪於定遠艦上的官兵,畢竟這年頭的中國還處於刀耕火種的封建社會,對於西方大機器時代的鋼鐵設備基本上是毫無概念。對於黃誌這種現代人來說,在事先知道有一門主炮要炸膛的情況下,會去注意到那門主炮的異響並不奇怪。而對於一百多年前的古人來說,在震耳欲聾的炮火聲中,他們根本就不會去注意那點兒微小的差異。
找了個借口離開那名將領,黃誌溜回隊友們的身邊,將情況匯報給隊長知道。
司馬富強沉吟了片刻,開口問到,“那名將領叫什麽?是何職務?”他畢竟不是萬事通,能記住定遠艦管帶是劉步蟾已是不易,至於定遠艦上的一名小軍官,根本入不得他法眼。
不過這一點卻是黃誌的強項,“我剛才和他聊的時候問出來了,他姓李,是定遠艦的正炮弁。”
“正炮弁麽,官職不大,但是正好可以利用得到。”司馬富強嘴角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絲笑意。
兩人一番簡單的交頭接耳,保護信旗的計劃終於趨於完善。
“曉風,跟我走,開口咯!”黃誌整整身上的水手服,要見丁汝昌那老頭,還是正式一點好。雖然依然不清楚夢境世界對於東海隊的那個該死的懲罰,但是他已經從剛才與李姓正炮弁的溝通中感覺出一些不對勁,所以此刻是更加地慎重。
曉風已經有了一切服從命令的自覺,也知道此刻時間緊迫,便也不敢再問東問西的,隻是乖乖地跟著黃誌往艦橋走去。
來到艦橋的樓梯前,兩名衛兵將他們攔住。
黃誌立刻搬出正炮弁的名頭,說是有緊急公務匯報。
由於定遠艦航行於遼闊的大洋之上,不像一般的軍營,自然不可能有閑雜人等混進來,衛兵們更像想不到世界上還有夢中人這種存在,更不會懷疑有無聊的水兵敢冒用正炮弁大人的名義來亂闖艦橋,所以就放二人上去了。
上了艦橋,黃誌讓曉風守在走廊處,從這裏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衝到信旗所在的位置,然後他自己走進了船長室。
胡子花白的丁汝昌怔怔地看著這名突然進來的小兵,想不通水師的士兵們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目無法紀了,連船長室都幹隨意亂闖。
不等對方開口叱責,黃誌搶先報告,“啟稟提督大人,正炮弁大人在巡視過程中發現右側炮台中有一門主炮有問題,可能發生炸膛事故,令屬下前來敦請提督大人暫時撤離艦橋,待到故障排除之後再返回。”
“豈有此理!老夫身為北洋水師提督,豈可擅離職守。再者信旗在此,老夫若是離去,又如何指揮艦隊?”老將一臉的義憤填膺,胡子一抖一抖的。
不得不承認,這老將確實是一名愛國將領,但是卻有些食古不化、不知變通,黃誌不得不提醒,“那請提督大人帶著信旗暫離艦橋。”
“信旗乃我水師之靈魂,豈可輕易請離艦橋,不可胡言!你去告訴李正炮弁,著他速速排除故障,此時休得再議!”這應該就是所謂曆史的慣姓了,丁汝昌未必真的如此的頑固,隻是夢境世界不肯讓夢中人輕易地改變曆史走向。
黃誌知道多說無益,說不定那門主炮馬上就要炸膛了,和這個頑固老頭再糾纏一會兒,自己這條小命都得搭上,就算不死也是半條命。裝作遵命退下,一出門,黃誌卻給一旁早就躍躍欲試的曉風打了個顏色,自己則快步地走下樓梯,離開這處險地。
曉風接到奪旗的指令之後突然發動“速度”效果,一溜煙似的衝到執掌信旗的傳令兵身後,一拳砸在對方的後腦勺上,頓時將那個倒黴的家夥打暈在地,眼看著是逃不過馬上要發生的劫難了。
船長室內,丁汝昌目瞪口呆地看著手下士兵這近乎於兵變的舉動,馬上開口大吼,“來人啊!把這個大逆不道的家夥給我拿下!”
曉風剛想回頭從樓梯原路返回,卻見守樓梯的兩名水兵聞言衝了上來。若是放在其他時候,曉風不介意順手將這兩人放翻了。但這是在船上,除非是準備跳海自己漂流回去,否則他絕不能再傷害任何一個同僚。再者,隊長和黃誌的目的是改變戰局,而不是給丁汝昌添亂,所以他隻能是掉頭往相反的方向逃竄。
可惜艦艇不比其他地方,因為空間有限,所以不但隻有一道樓梯可以通往甲板,且走廊都非常狹窄,根本不利於曉風施展他的專屬技能。沒幾下功夫,他便被逼到了一處走廊的盡頭,無路可逃了。
此時黃誌已經到了甲板上和隊友們會合,眼見曉風受困,正要想辦法解救他,卻見那小子竟是仗著自己敏捷的身手,直接從五米高的艦橋上跳下,就地一個打滾之後,毫發無損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定遠號左側的一門主炮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炸膛了。
緊接著堆放在炮塔裏的炮彈發生劇烈地殉爆,直接將一整個炮塔掀飛到半天高,連帶著將緊挨著的艦橋也炸塌了半邊。即便事先已經有心理準備的東海隊夢中人也被嚇了一大跳,司馬富強趕緊掏出塔盾支撐起來,將隊友們護在身後,以免被四處飛濺的破片所傷。
黃誌探出頭來,看著艦橋另一麵的曉風和裹在他身上的信旗,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信旗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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