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頹廢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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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首單曲一定要好好來過。”林秀幸的聲音近乎咬牙切齒。
“那要不上星期那兩首歌裏麵挑一首給他唱怎麽樣?”王坤提議道。
前幾天,王坤將寧威寫的五首歌中的三首的詞曲拿給了林秀幸,並沒有說出詞曲的作者的名字。而林秀幸也沒有問,因為這種捉刀的詞曲作者本就多得數都數不清,所以他一般直接交給王坤處理,自己很少過問。林秀幸當時當即挑出了其中的兩首,看他的樣子好像覺得挺不錯。
林秀幸點了點頭,示意王坤播放Demo帶,接著對陸青嵐說:“這兩首歌都是我寫的,你挑挑看喜歡哪首。”他並不打算告訴陸青嵐,這兩首歌是來自於無名詞曲作者的捉刀。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音響中,緩緩流瀉出林秀幸那帶著性感誘惑的嗓音,伴奏則是尚未經過編曲的吉他彈唱,流露出淡淡的街頭歌手的氣質。
兩首歌聽完,陸青嵐捂著嘴,眼中泛著淚光:“好美……但是,好悲傷……”
林秀幸微微笑了,說:“喜歡哪首?”
“都好喜歡。”陸青嵐坦誠,但是卻沒有從林秀幸的眼中看到高興的目光。事實上,無名的捉刀詞曲作者寫的歌能如此打動陸青嵐,著令林秀幸有些嫉妒。
“讓我決定的話,第一首吧。”林秀幸說,“作為一個新人歌手的歌曲,還是以情歌為主比較好。另一首是講的對故鄉和母親的思念,萬一唱紅了將來難以轉型就麻煩了。”
陸青嵐點了點頭,他的第二首單曲的曲目,就這樣決定了。是夜,他在林秀幸的房間裏,塞著隨身聽,將林秀幸唱的這首歌聽了又聽。
從頭至尾,林秀幸那特殊的中性嗓音,以十分性感的方式演繹著。淡淡的歌聲靜靜地流淌著,沒有太波瀾壯闊的展開,也沒有太過驚心動魄的起伏,整首歌的旋律聽起來很平緩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令人心動,聽第一遍的時候隻是覺得十分的美好,卻又十分的悲傷,可是聽了十幾遍之後,卻漸漸地感受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以及——似曾相識。
“你寫的真好。”陸青嵐聽完第十六遍,終於從耳朵裏拔下耳塞,對林秀幸露出了閃著淚光的由衷微笑。林秀幸輕輕給了陸青嵐一個吻作為回答。陸青嵐又一次將自己埋進了音樂的深海。他第十七次地聽那首歌,第十七次地流淚。
深夜,在那首歌中沉溺了整整四個小時的陸青嵐忽然抬起頭來,對正在廚房圍著圍裙做宵夜的林秀幸說:“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林秀幸微微有些愕然地看著陸青嵐。
“我覺得這首歌不該是這樣唱的。”林秀幸揚了揚眉毛,沉默著等待著陸青嵐的下文。王坤當時隻給了他詞曲,並沒有給他原作者的Demo。他隻是按照自己的揣摩,將這首歌錄了出來。忽然被陸青嵐挑戰,他感到有點愕然。
“不應該那麽溫柔,應該是更加蒼涼的曲風。”陸青嵐沒有注意到林秀幸複雜的表情,依然沉浸在音樂中般地輕聲說,“那個唱歌的人,已經離開了他的戀人,當時的種種恩怨已經變成了滄海桑田了。他沒有必要溫柔,也沒有必要性感。他有的,隻是悲傷和懷念。”
“你試試看。”林秀幸微笑著放下手中鍋鏟,解下圍裙,來到房間裏拿起了吉他,輕輕地撥出第一個音。
陸青嵐的聲音伴隨著吉他流瀉了出來。那樣清澈的聲音,卻在訴說著一個悲傷的故事,聽起來有一些好笑,卻別有一番觸動人心的滋味。
林秀幸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他想承認陸青嵐說得是對的,但是卻做不到。
幾天後,陸青嵐第一次試音的時候,他的聲音讓王坤怔住了。那盤錄著寧威唱的Demo的錄音帶明明被他處理掉了啊,為什麽陸青嵐唱歌的風格,與林秀幸的演繹一點都不像,反而跟寧威這麽接近?王坤狐疑地看著垃圾桶,百思不得其解。
***
父親的律師效率非常高,第二天就打了電話過來,約了三天後見麵。
三天後,寧威和寧靜在律師的帶領下,來到了市公安局的看守所。
沒有想象中的厚玻璃牆,和用來通話的電話聽筒,兄妹倆隻是被帶到了一間門上有小窗,小窗上有鐵柵欄的辦公室門外。
“規定隻能一個一個進去,我就不能陪你們了。”律師說完,借口還有公務,就先告辭了。
讓妹妹現在外麵等待,寧威有些惴惴不安地走進那間像是辦公室一樣的房間,房間很明亮,中間有一道巨大的鐵柵欄,從地上延伸到天花板。鐵柵欄兩側各有一張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門上和床上也裝著鐵柵欄,讓小小的房間有著一股別樣的肅殺氛圍。在民警的指示下,寧威在房間一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大約等了五分鍾左右,從了另一側的門中,戴著手銬的父親被帶了進來。
寧威幾乎不能相信,這就是他的父親,曾經那個風流倜儻,每個月換一個女伴的男人。他此刻正彎著腰駝著背站在他麵前。身上是一件卡其色的外套,外麵罩著看守所規定探視的時候必須穿著的熒光紅色馬甲,或許是因為這樣犯人一旦逃跑,比較容易被辨認吧。
押送著父親的民警粗魯地喝了一聲“坐!”父親在旁邊的椅子上慢吞吞地坐了下來。寧威這才看清父親的臉。仿佛曆經了許多風霜一般,比寧威最後一次見到父親不止老了十歲,鬢邊,頭發都已經斑白,額頭上和眼角邊,長出了深深的皺紋。
看到這樣的父親,寧威的心不由地一陣疼痛,不禁脫口喊道:“爸。”
“……威威啊。”父親沉默了許久,才喚出了兒子的名字,顫巍巍地問,“你們都好嗎?”
寧威本想將母親的死訊告訴父親,可是話剛到嘴邊就咽了下去。他不忍心再打擊這樣的父親,何況他也隱隱地覺察到,父親此生再從這座牢裏出來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
“我們都好。”寧威以盡量壓抑感情的語氣說,“靜考進了美院。媽,媽也……還好。”寧威說到這裏,還是禁不住頓了頓。幸好父親沒有追問,隻是喃喃地說著“是嗎……是嗎……”
寧威盡量從臉上擠出笑容,說:“你放心,我們幫你籌足了錢,交給反貪局,彌補了你貪汙的部分,這樣可能可以從輕判決吧。”
父親的臉色卻變了,那張原本已經足夠蒼老與絕望的臉,此刻的悲傷卻是更加深刻。
“何苦呢……你們這是何苦呢……我早就跟你媽說,別為我籌錢!即使我死了,我們家那些底子,你們好歹能保衣食無憂。何必為我一個將死的人搞的債台高築呢?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們啊……”父親說著,笨拙地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捂住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寧威看著父親無助地顫抖著的肩膀,忽然覺得不忍心再看下去。幾乎是逃一般地,他狼狽地離開了探視室。原本他在心裏,一直相信著自己對父親是沒有多少感情的,但是此刻,他的信念在崩塌,他發現他看到父親蒼老的容顏和顫抖的肩膀時,心中充滿著不忍與同情,甚至比看見母親的屍體的時候,心中湧起的悲傷更加強烈。他忽然覺得,母親先走一步的選擇是對的,否則她看到這樣的父親一定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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