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攻不受戮

再一次感謝大家看小雅的文。(請記住祝大家新年快樂!!

寧威沉默著,今天是生意慘淡的星期三,連用來打破沉默的顧客都沒有。就連櫃台旁邊的小液晶電視,都播放著無聊的廣告。

艾豔豔的女兒將電視調到靜音,審視著寧威的臉頰,有些擔心地問:“遇到什麽不順心事情了嗎?”

寧威平素最懼怕這種同情的視線,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艾豔豔的女兒的目光讓他感到很舒服。似乎是因為這同情完全不是出自於虛情假意或者幸災樂禍,而且,這份同情不是出於一個弱者。艾豔豔的女兒雖然是女性,但是她給寧威的感覺,卻仿佛是一個兄長一般,這是寧威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能夠依賴一個人——一個幾乎全然陌生,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而寧威也隻知道她是艾豔豔的女兒,如果艾豔豔沒有說謊的話應該是26歲。

於是,連寧威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語幾乎脫口而出:“失戀。”

艾豔豔的女兒怔了怔,隨即用令人吃驚的巨大力氣拍著寧威的肩膀,令寧威疼得幾乎忍不住叫出聲來。

“你這個萬年撲克臉男竟然也會談戀愛,太好笑了。”

像是真的是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一樣,艾豔豔的女兒笑得打跌,艾豔豔也從準備室裏麵探出頭來,輕聲笑著。寧威知道這沒什麽好笑,但是他更知道眼前這兩個女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體貼地表示“不必介意”,因為她們都了解,寧威需要的不是故作傷感的安撫。

於是,寧威在心中暗暗感激著兩人的好意,配合地揚了揚眉毛。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野百合都有春天,我就不能談個戀愛?”

這次,艾豔豔和她的女兒是真的被逗樂了。寧威這種平時不用說開玩笑,連沒必要的話都不會多說一句的人,開起玩笑就會有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

“當然可以,我的大少爺。”寧威的肩膀有挨了艾豔豔的女兒內力奔騰的一掌。

“我倒是挺能想象你為什麽被甩的。你實在是酷過頭了,如果對方也很沉默的話,那麽你們兩個在一起,簡直像在守靈。”艾豔豔眯著眼睛,笑著調侃。

“何止是守靈啊,簡直是無聲黑白電影。”

“無聲也就算了,為什麽是黑白的呀?”艾豔豔幾乎笑岔了氣。

她女兒指著寧威說:“你看看他身上有顏色嗎?頭發是黑的,衣服鞋子都是黑的,臉色麽白的。用我的造型師的眼光來看,就是完全零分的造型。熊貓和他在一起拍照,拍完一定會哭訴說‘我本來以為終於能拍張彩照了’!”

寧威歎了口氣,終於了解了不論多麽男人的T,在聊起八卦的時候也會很雞婆。

“說說說說,什麽樣的人?”艾豔豔終於止住笑,八卦進入正題。

“一定是嬌小玲瓏的女人啦。看他那張臉就大男子主義得很。”艾豔豔的女兒說,“啊呀,不對,好像是Gay耶。”

“是哎……”艾豔豔故作誇張地歎息,“真是女性的悲哀。”

“怎麽會失戀的?外遇嗎?”艾豔豔的女兒故意用很輕鬆的語氣問。

“是我放他走的。”寧威淡淡地說。

“那你糾結什麽啦。大丈夫能屈能伸,好馬不吃回頭草。”艾豔豔點起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作出一臉鄙夷的神色。

寧威輕輕吐出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糾纏於陸青嵐的離去。或許是因為接下來的一係列事情給他的打擊讓他根本沒有時間振作精神吧。

“啊呀呀,換話題。”看出了寧威的不快,艾豔豔的女兒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我們來猜猜他的小情人會是什麽樣的人。猜中有獎。”

“好吧……”艾豔豔吸了口煙,作出一副意興闌珊的神情,對女兒說,“你先來。”

“呃,我猜會是戴眼鏡的斯文男孩,那種說話小小聲的,很純情的。沒什麽原則性,把愛情當做一切的那種。或許頭腦會很聰明吧,優等生。”

寧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明白艾豔豔和艾豔豔的女兒是想把自己從悲哀的心境中撈出來,但是對於心情不好的他來說,還要陪伴她們兩人玩無聊的猜謎遊戲,實在感到有些累了。

“不對呀……?”艾豔豔的女兒失望地嘟囔著,“哪裏不對還是全都不對?”

“不戴眼鏡,不是優等生,說話很大聲,很喜歡跟人鬧成一團,愛耍寶,口頭禪是‘我帥吧?’,而且一點都不純情,挺好色的。”寧威簡練地總結。

“這樣啊……”艾豔豔的女兒略略皺了皺眉頭,不過並不顯得很失望。艾豔豔也不著痕跡地瞧著寧威,觀察著寧威的表情。寧威這才發現,這仿佛是他第一次對艾豔豔母女說關於自己的事情——或者說,關於自己喜歡的男孩的事情。

打破沉默般地,艾豔豔的女兒拍了艾豔豔的手掌:“輪到你。”

艾豔豔皺了皺眉說:“這不是能說的都說完了嗎?叫我說什麽……”

說著,突然注意到什麽似地,指著吧台一旁的電視畫麵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的男孩子。”

電視機的畫麵上,一個有著淡淡泛著褐色的短發的男孩,低著頭,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打下淡淡的陰影。挺直的鼻梁、纖細柔和的臉型、健康的淡紅色臉頰、小小的厚厚的,看上去像是嘟著的唇。前奏過後,他忽然張開那雙大而清澈的眼睛,開始唱起了一首快節奏的情歌,鏡頭也迅速拉到男孩的全身像,拍攝出男孩走動的樣子。

“啊,這個男孩子我認識。”艾豔豔的女兒指著電視機,有些興奮地大聲說。

“是嗎?你們公司的?”艾豔豔問。

“嗯。”艾豔豔的女兒點頭,“去日本出差也在一起,他這首MV就是我做的造型。”

“感覺不錯的男孩子。很大的眼睛,漂亮的臉,但是又不會顯得太女性化。”艾豔豔做了評斷。

“是啊,性格也不錯,很好欺負。不過有時候會有點倔就是了。”艾豔豔的女兒點點頭,將電視音量調大。

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寧威的臉色變成了完全看不到血色的蒼白,將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雙手握緊了拳頭,全身都在顫抖。不經意間,又一次看到了陸青嵐的臉,又聽到了他的歌。寧威又一次被深深的虛無感淹沒,靈魂仿佛漸漸沉入深黑色的海底,既沒有聲音,也沒有光,就這麽一直沉溺下去。

他感到很疼,仿佛渾身都浸透在疼痛中,仿佛有人在他的渾身割下了千百道傷口,又在他的傷口上撒了鹽。可是,最疼的還是胸口。心髒的每一次鼓動,都帶來透徹心扉的疼痛,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讓他快要發瘋。

一陣眩暈掠過耳際,寧威幾乎沒有掙紮地,逃避到了意識的水平線以下。

他就這麽昏倒在了吧台旁。

艾豔豔和她的女兒嚇了一大跳,立刻打了120叫救護車,然而,救護車還沒來,寧威就醒了過來。

“對不起,我沒事。”雖然寧威用有些虛弱的聲音苦笑著道歉,艾豔豔的女兒說著“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放心”,還是把他架進了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