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歸海莫湛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輕聲哄著,唇際又浮現出那種清風般柔和的笑意。

覓塵死咬嘴唇,握住他費力抬起的手,不停搖頭,可怎麽也止不住滾滾而落的淚水。

“我……我終於可以……放手讓……你幸福了。”歸海莫湛眸中似乎痛意閃過,卻又釋然一笑。

覓塵身體一顫,幾乎不能呼吸,淚光朦朧不敢去看他幽深的雙眸,又睜大了眼眸,生恐眨下眼睛便再看不到他清亮的雙眸。

“你胡說!你……說過的,不會放手……怎麽可以騙我。”

“塵兒……來世……你可願允我一生?我……定不再放手……”歸海莫湛眸中波光微閃盯緊覓塵。

覓塵在他這樣的目光下,隻覺無法喘息,想要搖頭,想要嘶喊。固執的以為隻要不答應他便能留住他性命,然而手下微弱的氣息卻讓她心碎開裂,重重點頭,嗚咽道:“好,來世我做你妻子,你定要娶我。”

歸海莫湛身體似有一震,被覓塵握著的手指輕顫,麵上浮現俊朗的笑容,眼底更似有什麽東西急遽湧動,幾欲流溢而出,終化作淡淡歎息,喘息道。

“今生命運……待我……不公,來世……我定留著空白……等著你!”

覓塵心底一陣悸動,恨恨咬向下唇,重重點頭。

“我怕……我找不到你……怎麽辦……”歸海莫湛喃喃說著,蒼白的麵上浮現專注的思忖,似乎這是個再重要不過的難題。

歸海莫燼望著這一幕,閉目良久,仰麵天光微亮,天空呈現慘淡的藍色,宛若他燃起的藍衣。臉上一陣清涼,竟是落雪了。雪花飄**處,他仿佛見到了那雪白的麵容正在烈焰後微笑,仿佛聽到他輕輕在說。

“四哥……我們來世,做朋友吧……”

寒風中,有什麽東西,自歸海莫燼眼角滾落,沁過他的耳際,悄無聲息地落入塵土。

雪越下越大,周圍靜悄悄,再無一點聲音。連覓塵也停止了哭泣,她隻是呆呆地坐在地上,輕撫著歸海莫湛的長發,麵上甚至浮現了淺淡的笑意。

然而,那笑落在歸海莫燼眼中,卻壓得他胸膛窒悶。她那笑透出死寂的平靜,讓他渾身僵直,喉間腫脹難言。

沉重的氣息飄**在山穀間,穀中上萬人竟發不出一絲聲響,皆黯然而立,凝望著這廂。

歸海莫燼雙拳緊握,眼見覓塵身上落滿了雪,她坐在冰冷的地上竟似毫無所覺。他望著她蒼白的麵容,望著她顫抖的指尖輕輕滑過歸海莫湛烏黑的長發,竟沒有勇氣上前製止她。

飛雪靜謐,飄落山穀,越積越厚,方才的硝煙血流,都被悄然降臨的白雪無聲掩蓋。然而,有什麽東西永遠失去了,再也尋不回來,亦是這白雪無法覆蓋掩埋的,將永遠根生在心間,長成一根刺。

身後傳來輕微的踩雪聲,歸海莫燼微微側頭,慕揚猶豫著站在不遠處。歸海莫燼輕輕擺手,長吧一聲,俯身欲去拉覓塵。

“塵兒……別這樣,會傷到身子的。”

然而他的手尚未觸上覓塵的手臂,她卻身體驟然一動,躲了開去。歸海莫燼抬起的手便僵在空中,輕顫著竟不知該放在何處,心痛如割,眸中更是閃過深深的恐慌。

她終是怨怪他了!

覓塵抬頭,望著廣袤大地間白茫茫一片,她似是剛發現下了雪,目光輕閃,莞爾一笑。低頭輕撫過歸海莫湛眉睫上沾染的雪花,笑道。

“筠之,下雪了呢。你還記得那年前往鹹陽我們縱馬高歌的情景嗎?雲諾調皮,偷了禦馬,你還怒罵我和雲諾呢。我還記得你佯怒的樣子,你當時拿著馬鞭怒喝道‘你們兩個哪個營的?!不知道軍紀?私自逃隊,該當何罪?!’,我記得沒錯吧?那時候……多快活。可是……可是現在,雲諾走了,大哥滿心傷懷遠走邊關,小莫睿因為那年的箭傷調養了這些時日仍不能習武……連你也……筠之,我真不懂,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都說天家富貴,可為何連活著都變得那麽難……”

覓塵的聲音很淺,仿若呢喃,像是怕驚擾了什麽。她緩緩扶起歸海莫湛,懷抱著他,她握住歸海莫湛冰冷的手,放在麵頰邊摩挲著,懷中的身子已經漸漸失去了溫度,變得僵硬,她卻像沒有察覺。

她聲音很輕,猶含著笑意:“筠之,你還記不記得在大哥的舒嘯院,你和我說過什麽?你說你不會放手,說我眼神不好。這是你說的,所以你怎能失言,怎可放手而去,筠之,我欠你那麽多,你自可這般自私,再不給我機會還你……你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