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苑曦忙回了一禮撩袍而坐,笑道:“相信陸老前輩在天之靈,若是知道豐將軍已經原諒了他,該是會很高興。不知將軍打算何時會青蓮山看望老夫人?”
豐穀息麵有難色,低垂了頭。
鄒苑曦卻是一笑,又道:“苑曦此來雖是不為勸降,可將軍乃是師兄,又一向是苑曦敬仰之人,有些話苑曦不得不說。”
他微微停頓,眼見豐穀息不語,這才又道:“將軍本乃海天之人,如今效命南翼,帶兵攻打海天。且不論百姓怎麽言論將軍,難道將軍便不為老夫人想想嗎?她老人家不易啊!再有,南洛帝此人向來多疑,這些年來雖是對將軍很是倚重,但是封賞卻多有偏頗,以將軍的軍功,隻位列三品,苑曦實為將軍感到委屈。將軍若是重歸海天卻不一樣,我鄒苑曦願傾力為將軍請功。”
豐穀息緊盯鄒苑曦,眼見他麵上隻有清風般的笑意,半響低頭思忖片刻,長歎一聲:“南洛帝在豐某最為艱難的時刻有恩與豐某,豐某若是此刻棄之,果真便是不仁不義之輩了。走大人的好意本將軍心領了,可惜要讓鄒大人失望了。不過鄒大人放心,本將軍絕不為難大人,即刻便派人送大人回平關。”
鄒苑曦卻也不見失望,仍是淡笑從容,起身一禮道:“苑曦此來實是尚有一事請求師兄,還望師兄萬萬成全。”
他說著竟要跪地,豐穀息一怔,忙雙手托起他,眸有利光,卻是麵帶笑容。
“鄒大人有話隻需講,若是豐某能幫的上忙,定當全力相幫。”
鄒苑曦麵有感激,神情激動:“師兄此言當真?苑曦……苑曦想懇求師兄允我過這祁城到流砂城去。”
“到流砂城去?你這……”豐穀息一驚。
“仿若送死是不?苑曦豈有不知之理,可實乃流砂城有苑曦心係之人,雖死亦是要前往的。還望師兄看在苑曦和師兄心意相通的份上,能夠成全。”鄒苑曦麵有苦笑,目光卻是異常晶亮地懇切望向豐穀息。
豐穀息望他良久,想起當年自己為師妹犯下大錯卻亦是不悔,不免麵有動容。半響終是一歎,道:
“我允你便是,隻是此去凶多吉少,將來你莫要後悔。”
“謝師兄,苑曦定不悔!隻是苑曦尚且有八個護從在城外,能否允苑曦一並帶上?”
豐穀息微微蹙眉,但想到到潭州的二十萬南翼軍,再想到流砂城已被南洛帝圍城數日,別說此處鎮守了三萬大軍,就是流砂城東不遠便是中軍營地。別說是不足十人,就是百人過去怕也是白白送死,翻不出什麽大浪來。
這般想著,他終是眉頭一鬆,笑道:“也好,帶上幾個人,總是要安全點的。”
鄒苑曦大喜,忙躬身而拜,出了院子向天空放了一支信號,笑著回身。
“謝師兄成全,苑曦還要請師兄送予九匹快馬……沒齒不忘。”
戌時末,一個九人的馬隊才從祁城東門由豐穀息親送而出,鄒苑曦端坐馬上,目光感念望向豐穀息,突然翻身下馬,上前握住豐穀息的手,道:
“苑曦的話還望師兄多多考慮,南洛帝性疑,苑曦深知我此去性命已盡,怕隻怕會連累了師兄。若是南洛帝查明了我的身份,一經查證他定然知道是您放我過城的,到時候怕是會對您生疑啊。”
豐穀息麵容一動,隨即卻又感念一笑:“多謝提醒。請!”
鄒苑曦再不多言,翻身上馬,一揚馬鞭已經大頭衝了出去。馳出許遠,他回頭遙望了下火把通亮的祁城,清風一笑。
卻聽身旁的歸海莫燼揚聲讚道:“苑曦這場攻心戰打的漂亮,可謂步步為營。舊情、恩義、功名,能擾亂豐穀息心神的,盡數被苑曦所用。臨出城的那一握,眾目睽睽,怕是隻要豐穀息為南翼所用,便會是他的心頭刺。本王佩服,佩服!”
鄒苑曦聽他話語中帶著幾分輕鬆,幾分愉悅,想到馬上便能到流砂城。不免也身受感染,揚聲道:“我們隻有不到十人,王爺可有什麽打算?”
卻聽歸海莫燼大笑道:“苑曦真當我乃神人不成?如今這般情景能有何打算?左不過走一步是一步而已。總好過心急如焚。”
鄒苑曦聽他這般說,微微一怔,隨即亦是朗然而笑,揚鞭飛馳直追前方已打馬飛衝出的歸海莫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