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還好。”
覓塵抬頭,望著他黑亮的眼眸,柔和的麵容,心裏安定不少,緊抓他的衣服,觸手溫暖,她心神一鬆,隻覺腹部一陣絞痛,眼前也迷蒙了起來。暈倒前隻能抓緊蕭瀲晨的手臂,掙紮著。
“我的孩子……”
覓塵睡得極不安寧,醒來時晨光隱現,清風撲麵,她隻覺身下搖搖晃晃。睜開眼睛才發現已經置身在馬車中,車窗的碧紗簾飄飄浮浮,與香爐中升騰起的嫋嫋輕煙激起絲絲清涼。
昨夜的情形閃入心間,她猛然一驚,坐了起來。恰在此時,車門一敞,蕭瀲晨飛身而入。回身之際見覓塵已醒來,微微一愣,笑道。
“大夫說你需得好好休息,怎麽就醒來了?”
覓塵抬手扶住疼痛的額頭,隻覺身上雖是疲累,但卻無虛弱之感,撫上小腹,神情一鬆。
“孩子很好,你放心。”蕭瀲晨顯是猜到了覓塵所想,忙笑著道。
覓塵抬頭對他感激一笑:“謝謝蕭大哥。”
蕭瀲晨在她身旁落座,倒了杯水遞給她:“跟我客氣什麽。”
覓塵低頭潤喉,突然又抬頭麵有痛色:“楚大哥的屍首……”
“我已經令人安葬,並派人回京告知少詹事楚大人,你就別擔心了。”
覓塵一愣,喃喃道:“少詹事楚大人……”
腦中似有什麽片段回閃著,那年靈兒說的話在耳邊回響起來。
“小姐,今兒撿到小姐手帕的可是詹事府少詹事楚大人家的公子,靈兒看那公子儀表堂堂,好像對小姐很不一般呢,看到小姐的麵容當即就臉紅了呢。”
“靈兒,休得亂言。”
覓塵輕聲一歎,大姐是何心思她雖是不知,可想到楚煜臨去前的樣子,她心口一疼,輕聲咳了起來。
蕭瀲晨忙起身,輕拍她的背,幫她順氣。覓塵拂開他的手,笑問。
“蕭大哥是怎麽找到我的?”
蕭瀲晨淡笑:“自在崔剛那裏知道你失蹤,我便派人四下搜尋。蕭家雖不比皇室,可商號卻也在海天遍布。再加上商人自是三教九流什麽人都識得些,找起人來,卻比崔剛他們要快。”
覓塵見他簡簡單單帶過,便也不再多問,心中卻是感激。知他定然費了不少心思,想起昨夜的境況,又生出一陣後怕來,抬頭問道。
“南翼和海天不是在翼州對峙嗎?怎麽這西後方會有南翼的兵馬?”
“不久前,翰王兵發突襲弋陽,奪回了弋陽、南溪兩處重鎮。你哥哥領兵又將整個戰線西推。七天前,碾水河一戰,南翼左驍將白崇被你哥哥斬殺,白崇一部潰散,四處逃竄,昨日你碰到的那些南翼兵,該是逃軍的一股。”
覓塵一聽,頓時哭笑不得,卻不想昨日的危機,竟或多或少和最親的兩個人有關。一時無語,突然又想,戰線西推,那他們還怎麽向東去找歸海莫燼,需知沙場無情,不定再向前會碰到什麽事,什麽人。
萬一不小心撞上南翼軍,或是衝進混戰的戰場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們先去前麵不遠的流砂城。那是個小城,在戰略上也沒什麽重要性。我們在那裏呆上幾日,一來,你的身體需得好好調養,再來,也得打探清楚局勢,貿然東行,我隻怕再遇到昨夜那樣的情景。你放心吧,我已經派人給翰王爺送信了。”說罷,蕭瀲晨起身笑道。
“我去弄些吃的來。”他見覓塵點頭,閃身便出了馬車。
一行人到達流砂城天色已暗,許是離戰場太近,小城四門緊閉,顯是封城已久。蕭瀲晨乃是德妃嫡親,又有當朝宰相特發的通行令,一番等待,待城守認清來人,自是親自將他們迎進了城。
一進城便頗受優待,城守張大人是個身體矮胖的中年人,殷勤地邀請蕭瀲晨到城守府住下。蕭瀲晨笑著拒絕,一行人才向蕭家在城中的別院走,守城的士兵一直將他們恭恭敬敬送到才告辭離去。
蕭家別院異常清幽,處處雅致,覓塵用了安胎藥,便早早入睡。香屋暖床,又沐浴過後,卻是這些日來最舒暢的環境,她飽飽地睡了一晚,早上醒來時天已大亮。推開房門,庭院中栽著高大的柳村和白楊,時值春夏交接,樹葉濃密,太陽透過高高低低的屋頂灑落麵龐,照著覓塵臉頰細細的絨毛,清新舒服,覓塵眯著眼睛去看太陽,隻覺整個心都安定了下來。
覓塵心情舒暢,吃的也多了起來,一日竟用了五餐,隻惹得蕭瀲晨連連哭窮。
臨到旁晚的時候,兩人正在樹下石桌邊閑談,卻聽不遠處一陣轟響。細聽之下竟是城門的方向,隨即,地麵也開始輕微震動。覓塵頓時便麵色一變,站了起來。
蕭瀲晨也是蹙了眉宇,這種震動,他們很熟悉。是千騎齊發,全力疾馳才會有的震動。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眸中看到了微驚。果然,遠遠地,有刺耳的號角和轟鳴聲傳來,竟是戰備的號角。
蕭瀲晨麵色大變,回頭道:“回屋去,我去看看就回。”
覓塵眼見他匆匆而去,隻覺心頭急跳,有不好的念頭充斥而起。
蕭瀲晨奔出府,卻見滿街都是哭喊著四處飛奔的倉惶人群。城頭傳來的刺耳警報聲更加清晰,抬眸去看,不遠處的城樓上已是燃起了烽火。顯然是有敵兵攻至!
蕭瀲晨麵色凝重,翻身上馬便朝城門方向奔去,身後六騎緊跟其上。
守城的士兵認識他,不敢阻攔,他幾步上了城頭,卻見五丈高的城下密密麻麻全是南翼士兵,而且他們看上去精神抖擻,目光炯炯。身上的鎧甲在夕陽下泛著寒光,馬匹嘶鳴聲振聾發聵,顯然,這些不是什麽殘兵敗將。而是南翼大軍中精銳中的精銳!
蕭瀲晨怎麽也想不明白他們怎會到這無關緊要的小城,他迅速四望,這隊人竟是連戰旗都沒有,真真奇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